可今日,这些鱼儿唯恐避之不及。
沈遇唤来了负责莲池的人。
“这里的鲤鱼可曾换过?”
“啊,回大人的话,的确换过,当日明珠宴结束后,上面有命令下来,让我等将莲池中的鲤鱼全部换一批。”
来人弓着腰,小心回答着,余光看着沈遇,生怕答错什么牵连了自己。
“哦,谁下的命令?”
沈遇靠着柱子,神色疏懒,可一双眼锐利的很。
“是,是林世子的人来说的。”
又是林敬!
一而再的出现,哪怕是沈遇觉得自己很了解林敬,此刻也无法再继续忽视。
气氛沉默一瞬,沈遇思索着。
从能力来说,林敬的确有这个本事做到这一点,尤其是他听说,最近这一段时间,林敬和官场中的一些人走得很近。
可若这事情真的是林敬做的,为何对方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坑害那些人,说出去,安国公府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沈遇自认为,对方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除非……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去怀疑林敬,不,又或者说去怀疑安国公府。
“那些被送走的鲤鱼,后来怎么样了?”
江云亭站在沈遇的身边。
两人身量和谐,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小厮看着江云亭那张脸,恍惚一瞬,就感受到来自沈遇的死亡射线。
他慌张低头,声音气短。
“死了,那些鱼都死了。”
那些鱼之前养的可好了,就算不能继续待在金玉阁,也能放到别的地方去。
可还在运送过程中,那些鱼儿就一个个翻了白肚皮,全都死光了。
当时他们都吓了一跳。
“没上报?”
宋凌阳追问,神色严峻很多。
这几日查案的事情,在金玉阁中闹得人心惶惶的,很多消息禀告上来,这一条他从未听说过。
“领班的说,这些鱼儿金贵,适应不了外面的水源,所以才死的,让我们不用大惊小怪。”
小厮吞咽着口水,意识到了问题,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小的只是听令行事的。”
他不断磕头,咚咚作响,不一会额头就红了一片。
“行了,你先起来。”宋凌阳阻止了对方,目光和沈遇交流后,两人分头行事。
“去,带我去找那个领班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站在亭子上的江云亭,看着满池碧波,眉头拧起。
这里到底是死水,莲池中时候有人清理才能保持干净。
旁人或许闻不出,可她能嗅到,这里充满了腐烂的气息,那是活物在在走向死亡的气味。
她站在边缘,伸头看着亭子下方贴合在水面的地方。
石砖常年在水中浸泡,青苔覆盖,染成青绿色,很湿滑。
这个距离,正常人的手臂根本无法碰触,隐约的,江云亭在那青砖上看到点点痕迹。
像是……手指抓出来的。
想要再看仔细些,身体不由得前倾,然后猝不及防的,就被人拉住腰身。
一个后退,就落入沈遇的怀抱中。
疑惑抬眼,就见到沈遇那不赞同的眼神。
“发现了什么?我让人下去看,别拿自己开玩笑。”
这个小女子,也是大胆。
半个身体都在外面,一个不小心,说不得就掉下去。
这里的池水可不浅的,再加上这里说不得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她。
“可是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啊。”
江云亭眨眨眼,明媚的日光落在女子莹白的脸颊上,绽放出耀眼的花。
这奉承,让沈遇心都化了。
“嗯……咳咳。”
沈世子不自在的咳嗽着,在江云亭过于直白的眼神中,耳尖红红的,火烧的颜色,诉说这沈世子的受用。
“那也要小心点。”
他极力忽略江云亭那灼热的目光,小声吩咐着。
“好。”
只当看不到对方羞涩的模样,她顺从的被沈遇从那里牵走。
有人下了水,没一会就查到线索。
“大人,下面有一块砖松动了,里面被放了这个。”
是一个纱布包裹的东西。
不大,塞在缝隙中刚刚好,在水中浸泡久了,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融化,摊开后,只能看到里面残留的深色。
江云亭后几步捂住鼻子。
“就是它。”
她所察觉到的腐朽气味,就是从这上面传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染病的人。”
只要能确定染病的人身上也是这种气味,那么源头可以说就是找到了。
“好,稍后我陪你去陆家一趟。”
沈遇颔首。
陆家的陆五是率先出问题的,当时陆家人第一反应是隐瞒,后来陆三也有了症状,再加上其余人,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
不过一个姑娘家,染了那种不可言说的病症,的确不好说出去。
在其余几个有可能性的地方走过一圈后,江云亭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从金玉阁离开后,她和沈遇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陆家。
对于沈遇的到来,陆家人不敢拦着。
在陆夫人的带领下,江云亭和沈遇直入陆家后宅。
陆三和陆五如今在一个屋子里,两个塌,就是为了方便人来照顾。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陆三的喊声。
“滚开,都给我滚开,谁都不准看我啊!”
“滚啊!”
虽是在嘶吼,可声音有气无力的,能听出对方被病症折磨的很难受。
只是那声音中的痛苦和恨意,着实让人心惊。
第148章 是你害我
丫鬟捂着脸跑了出来,能看到脸颊上通红的一片。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安神的药物闻久了,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江云亭走进去时,因为听到脚步声,陆三再度喊了出来。
“都让你滚了,还来干什么?”
逮住丫鬟发泄痛苦的陆三,没有得到回应,她艰难扭头,就见到那逆光而来的江云亭。
陆三一直知道,江云亭那张脸,就是得天独厚的造物,老天爷仿佛全将心偏给了江云亭。
彼时,她还是衣冠楚楚的陆三,站在她面前,她还能拥有自己的骄傲。
可现在,自己浑身烂疮,狼狈的像个乞丐一样躲藏在这里,不敢出去见人。
偏偏这个时候,一身风华的江云亭出现了。
看着江云亭那完美无瑕的脸,再想想自己此刻的狼狈,陆三瞳孔皱缩,因为愤怒,胸膛在起伏着。
那不欢迎的神态,不用言语,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的嘛?”
“江云亭,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陆三怒吼着,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死敌,可江云亭对陆三的话很费解。
“什么叫做,如果不是我?”
江云亭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三。
衣衫遮掩,但是能闻到对方身上烂疮的气味,和在惜莲亭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对门口的沈遇轻轻点头。
“是你害得我!”
陆三瞪眼:“是你在报复我们,江云亭,我们只是想让你出丑,你竟然想要我们的命。”
这话越说越离谱。
江云亭干脆靠近一点,这才发现,对方手脚边上都留着一节绳子。
绳子一端固定在床上,另外一端,似乎是用来绑人的。
更里面的榻上,陆五因为药性并未苏醒,她的手脚就被困住,即使如此,也能看到对方手指不自觉抽搐着。
这种毒,着实磨人。
“是谁告诉你的?”
“陆三,你我算不上朋友,可也不是敌人。”
“或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人,可陆三,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小人,为何做这种事情,来毁了我这么久的努力。”
身份、名望、未来,如今她都有了,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是蠢货才会干的。
“人人都知道你我不和,你不如想想,让你误认为是我害你的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一进门的污蔑,着实让人想不到。
江云亭也不恼火,而是好脾气的询问着。
“再一个,陆三,我如果害你,我能保证谁也找不到证据。”
她有底线不去害人,不代表没有害人的手段啊。
“你!”
怒火中烧的陆三,翻着白眼就要晕厥过去,却又硬生生挺住了。
她忍不住思索。
脑海浑浑噩噩的,将这几日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
其实没人在她面前说,只是她前几日听到外面又丫鬟在议论,说有人怀疑他们这些病是江云亭弄出来的。
江云亭是个调香的好手啊,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报复而做了手脚。
在大夫来的时候,她询问过大夫,而大夫明确告诉自己,有些香料的确可以使人身体发烂。
在折磨中,她很想找到地方宣泄自己的痛苦,而江云亭,就成了这个选择。
所以她认定江云亭是罪魁祸首。
事实上,都是她的猜测。
沉思中,鼻尖闻到一股清香,似薄荷,却没有薄荷那么刺激,吸入肺腑后,冰冰凉凉的,连身上的痒意都缓解很多。
“这是冰河香,能缓解你身上的症状。”
将那香囊放在陆三的枕头边上。
陆三抬头抓起那香囊就要扔下去,却又在过程中硬生生忍住。
身体的痛苦得到抚慰后,她更加眷念这一份舒服。
手指用力,陆三终究将东西放下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吃力的问着,仰着头,看着眼前那一身云淡风轻的女子,陆三双眼发红。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可拿了人家好处,她的性格不允许自己不认账。
“你什么都不用做。”
“导致你们生病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太医那边应该很快就能研制出解药来,你好好休息就成。”
她来,本就是为了确认的。
抿着唇,看着那人走入屋外的日光中,陆三狠狠闭眼,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开口。
“来人,进来!”
外后伺候的丫鬟走进来,见到的就是陆三凶狠的眼神。
“去,将前几日在我门外交嚼舌头的那几个丫鬟找到,让她们说说,收了谁的好处,在我面前瞎说!”
她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那么巧合有人在自己面前说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自己情绪不对,很容易偏听偏信,到时候就算找到解决的办法,也是会将江云亭记恨上了。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可真正得益的,不是胜利的老虎,而是促使老虎相斗的人。
她倒是想要看看,谁在背后玩自己。
她不喜欢江云亭,不代表什么罪责都能往人头顶上按。……马车驶向定国公府的途中,恰好遇到了带着官差的宋凌阳。
“那个领班的今日没来上班,我差人去找,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下人听得是领班的命令,就连下人所说的“是林世子下令”这句话,也是领班传达出来的。
本想找人对峙,可哪知那领班死了,还死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没有外伤,更像是突发疾病。
过于凑巧,像是杀人灭口啊。
可这是掩盖证据,还是急切的嫁祸,一切都还需要见到林敬才知道。
“如此,我陪你一道去。”沈遇说着,看向江云亭。
“我也一起。”江云亭犹豫一番,还是想去看看。
如今的安国公虽然早已不在朝堂,可以从一品国公的封号,就无人胆敢怠慢半分。
更别提,如今的皇后就是出自安国公府,是如今安国公的妹妹。
作为皇亲国戚的安国公府,一门显赫,不输他人。
哪怕现在线索全部都指向林敬,他们也不好直接上门抓人,反而得客气的去问询。
若宋凌阳一人去,对方不一定给面子。
有沈遇在,倒是好办很多。
第149章 打机锋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一起登门,对于安国公府而言,也不是小事。
门房的人不敢耽误,赶紧过去禀告,很快安国公府的管家就出来迎接。
跟在沈遇身后,江云亭感受着那身上若有若无的眼神,走了进去。
安国公府行事很是低调,连带着建筑的风格,都是含蓄婉约的。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颇具文人的情趣。
早已经天命之年的安国公,身上没有定国公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也没那些高官的浓浓官威一眼看着,就像个普通的老头,摸着脸上的胡子,笑吟吟的。
可谁也不敢小瞧了对方。
官差上门,还能如此淡定的可没几个。
“两位贤侄,今日这是……”
安国公询问着,目光落在江云亭的身上,笑了笑:“这位就是江姑娘了吧,久仰大名啊。”
“云亭见过国公爷,国公爷折煞云亭了,该是云亭久仰您的大名才对。”
江云亭行礼,裙摆微荡,在一国国公面前,并未露怯。
“哈哈,起来吧。”
“来人,上茶,有事慢慢说,不着急。”
问询的是宋凌阳,可掌控节奏的是安国公。
面对这个老狐狸,宋凌阳压根不敢小觑半分,他躬身作揖:“多谢国公好意,只是今日前来,着实有要事在身,不敢耽误。”
“请问国公爷,林世子今日可在家中?”
宋凌阳直视安国公的眼神,略有惶恐,却也不落下风。
些许的紧张感诉说着他对安国公的重视。
被拂了面子的安国公也不生气,深深看了眼宋凌阳后,再看那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沈遇,揪着自己的胡子。
“老夫许久不问官场的事情了,倒是没想到,如今这般后生可畏啊。”
“茶还是得上的,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安国公府没规矩。”
“至于小儿林敬,老夫派人去喊便是。”
几句话,四两拨千斤,让宋凌阳故意营造的紧张气氛消弭于无形。
宋凌阳无奈。
只是这也是他得应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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