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刘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错愕看着江云亭,似乎想不到江云亭怎么会知道这些。
在后宅中的江云亭,可是非常听话乖巧的,面对下人的欺负都不敢反抗的,如今却浑身是刺的,刘嬷嬷一时愣住了。
“你们江家,好大的胆子啊,真当我杨家无人不成。”怒喝声传来,走出来的是杨老爷子。
今日跟随婚队一起前来的杨老爷子火还来不及见一见自己这个外孙女,就乍然听到自己外孙女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心中气急也自责的杨老爷子,黑着脸走到江云亭的身边。
第159章 有夫如此
杨老爷子出面,意味着杨家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这会这些人看着刘嬷嬷这个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谁带她来的?”
大舅杨志兴压着声音问着身边的人,那人摇头,很快去了又来,凑在杨志兴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后,杨志兴的脸也黑了。
“父亲,怎么了?”
新郎官杨修远带着酒意走过来。
洞房花烛,人间喜事之一,今日杨修远高兴,又被一群人灌了酒,这会晕乎乎的看着这场面,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
“姑爷,我扶您先回去吧。”
陈奶娘从人群中钻出来,她看着这场面,额头冒着冷汗,试图带杨修远离开。
怎么说,也得今晚的洞房花烛圆满结束出现啊。
这会陈奶娘非常后悔。
当她察觉的杨志兴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后,她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
杨家幼女当初如何得宠,她是知道的,连带着江云亭这个人外孙女,在杨家都不一般。
吴家和杨家议亲时,她可是听说过,说是当初差点,就将江云亭和杨修远凑成一对。
什么表哥表妹的,听着就让人不省心。
陈奶娘将吴檀照顾到大,将对方当做自己亲闺女对待,一心为对方考虑。
在知道江云亭的存在后,就很担心江云亭坏了这婚事。
后来听说江云亭去了汴京城,她还松了一口气,谁知道紧接着杨家也去了汴京,身份还往上抬了抬。
如今吴家压不住杨家,她又听到一些江云亭和杨家来往甚密的消息,怎能不担心。
在她心中,江云亭就是一个惯会攀亲戚的心机女子。
因此,在她明知江家和杨家隔阂的情况下,还偷偷将刘嬷嬷塞到接亲的队伍中,将人带来汴京。
她本打算着,利用刘嬷嬷给江云亭一个下马威,让江云亭知道什么是她该碰的,什么不该碰。
可现在,事情超出掌控。
作为一个外嫁女,第一天就在夫家闹出这些事情,陈奶娘很担心影响到吴檀以后在杨家的地位。
所以,她想先稳住杨修远,最起码得让对方先和自己姑娘成了事,其余的,而后再说。
“不,我得给表妹讨回一个公道。”
杨修远推开陈奶娘,他神智在酒水的影响下不大清楚,却也知道江云亭是受委屈了。
“姑爷,姑娘还在等着您呢,今日是大喜日子,您可不能让我家姑娘一直等着您吧。”
陈奶娘还想说,就被人按住。
来的是大夫人的人。
“陈奶娘,这是我们杨家的事情,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大夫人那一眼,眼神警告。
她倒是没想到,在杨家还有人假传自己的话,想给江云亭难堪。
这也是个糊涂蛋,就记着男女间的那点事情。
她也不想想,杨家有如此成就,全都是江云亭的扶持,而江云亭背后,那可是定国公府啊。
和那位世子爷一比,自家儿子算什么。
更别提江云亭和她儿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但凡有半点苗头,还轮到她吴家进门不成。
“夫人,我……”
理亏的陈奶娘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倒是那刘嬷嬷,意识到事情不好后,就想耍赖。
一屁股坐下去,哭嚎了起来。
“哎哟喂,你们都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老婆子我费心费心的为我们江家姑娘着想,你们不念着我老婆子一点好,却这么对我。”
“你们不要脸,你们人多势众欺负人啊……”
干嚎着,没点眼泪,刘嬷嬷揉着眼眶,眼睛不断观察周围那些人的神色,试图找出支持自己的人。
可她也不想想,今日能来的人,都是和杨家交好的,更别提很多人本身就是看在定国公府和江云亭面子才来的。
这些人,怎么会因为她的三两句话而改变对江云亭的看法。
再一个,江云亭和江家不亲,这在汴京城中又不是秘密。
宠妾灭妻,这事情放在哪个世家官员眼里,那都是要被重重责罚的存在啊,也就民间商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想来江家那位家主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吧。
眼见没人站出来帮自己说句话,刘嬷嬷一咬牙,对着江云亭扑过去。
可惜,还没碰到人,就被人重重一脚踹出去。
厚实的靴子收回来,往上看,是绣着兰花的长袍,裁剪得当的衣袍衬托来人宽肩窄腰,身材硬朗修长。
那清贵冷漠的脸上,带着飙升的戾气。
沈遇弹弹衣摆,像是拂去什么尘埃般,他撩起眼神,眼神冷冽如刀。
“谁给你这个胆子来袭击本世子的未婚妻的?”
即将出外差,这几日沈遇都在大理寺安排事情,今日也是紧赶慢赶才来的。
谁知道刚到,就碰到了这事情。
他拉着江云亭的手,隔着袖子捏了捏,在见到江云亭眼里那对刘嬷嬷的轻嘲后,心疼极了。
“世,世子爷?”
刘嬷嬷被沈遇的自称哆嗦了一阵。
她大吃一惊的望着沈遇,似乎不敢相信。
“下官见过世子爷。”
宋凌阳行礼,今日也来了一些小官的,这会也跟风作揖,一声声的请安让刘嬷嬷脸色煞白。
她跌坐在地上,嗓子都破声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怎么可能?”她嘴里喃喃着。
不是说,江云亭攀附上的只是汴京城的有钱人家吗,她还以为是什么商贾之家呢。
可谁知道,江云亭找上的是世子啊。
哪怕在南陵,刘嬷嬷也知道世子爷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啊。
这何止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姑娘,我,是老奴错了,老奴瞎说的。”
面对沈遇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刘嬷嬷抽着自己的脸,力气很大,脆响几声后,就看到那张老脸肿了起来。
对此,江云亭并未有什么愉悦的感觉。
对于刘嬷嬷的自罚,她只是看着。
直到对方的手打的越来越轻,她才讽刺一笑:“刘嬷嬷,起来吧,今日是我阿哥大喜之日,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后续不用江云亭来,大夫人使了个眼神,就有人拉着刘嬷嬷离开了这里。
江云亭捏了捏袖子里空了的香囊,眼角眉梢的冷意藏的很好。
她下的那香,足够刘嬷嬷喝一壶的。
她非常期待刘嬷嬷回到南陵之后,自己下的药香彻底发作后,会给江家带去怎样的惊喜。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安氏送了自己这份大礼,自己怎么能不还回去呢,说起来,这一味香,还是从病疮一案中获得的灵感呢。
“诸位不好意思,是老夫管家不严,才让诸位客人看了这些笑话。”
杨老爷子在赔罪,诸多人说着不敢不敢。
沈遇都来了,酒席再起。
江云亭安静坐在沈遇的身边,两人手指在桌下交握,感受着来自沈遇的温度,江云亭面上柔和很多。
她并不气,也不意外。
以那安氏的心气大小,对方不可能想看自己过得很好。
如今天高皇帝远的,她也只能让刘嬷嬷来这里恶心自己一番罢了。
“等从安洲回来,我陪你回一趟南陵。”
沈遇低声说着。
本来他对那个岳父就没什么好感,可现在,他倒是觉得非要去见一见对方不可了。
对方既然不会管教后宅的事情,那么自己不介意帮对方插插手。
他是想看看,那江州,还有那安氏,以后还敢不敢对自己的阿梨下手。
“……好。”心尖儿发热,胸膛暖呼呼的。
江云亭抿着唇瓣,笑的甜蜜。
有夫如此,今生无所求。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杨家人送别了宾客,杨老夫人院子里,却是坐着不少人。
沈遇跟在江云亭身边,坐在下首的位置。
本该洞房花烛的两个新人,这会站在屋子里。
杨修远的酒意是散了,至于那吴檀,揪着帕子低着头,脸上都是羞红的痕迹。
“檀儿,我们杨家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关起门来商量。”
“可是像今日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檀儿你明白吗?”
大夫人虽然是柔声说着,可那压迫感让吴檀知道,自己刚到杨家,就惹得杨家一大家子不快了。
她偷偷看了眼江云亭,却发现对方并未看自己,只是低声在和沈遇说着什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见江云亭。
尽管知道杨修远有一个国色天香的表妹,可真正见到人了,才知道外人的那些形容并不夸张。
粉面桃腮,月貌花容。
那身段,那气质,根本不像是江家能养出来的姑娘。
她不过坐在那里,动作不算端庄,浑身上下流露的随意和宠辱不惊,便足以让人侧目。
吴檀并不认为自己的模样差,可和江云亭一比,就是皓月和萤火,对比过于惨烈。
更别提,她今日被对方下了面子。
小心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见对方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后,吴檀心中一痛,表面应着。
“我知道了母亲,是我做错了事情,以后不会了。”
她垂首,对着江云亭那个方向行礼:“表妹,是嫂嫂不好,还请云亭表妹原谅。”
低声下气的态度下,江云亭转眼看来。
她清晰捕捉到吴檀脸上的那抹不情愿,心中叹息,面上不显。
“没事的嫂嫂,都是小事,想来是那刘氏花言巧语蛊惑了嫂嫂的人,才发生这种事情,不怪嫂嫂。”
第160章 她的过往
藏着人将人私自带来汴京来,这事情吴檀必定知晓。
可在这之前,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只能说,这吴檀不像表面看着那么乖巧懂事。
江云亭闻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压了压唇角。
是用来助孕的香啊。
这事,江云亭想了想,还是没直接说。
“好了,这事情到这里结束,以后孙媳妇,你和修远那小子好好过日子就行,我们杨家不会亏待了自家人。”
杨老爷子发话,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吴檀自是点头。
至于对于陈奶娘的惩罚,吴檀识趣的没有提起。
“回去吧,好日子,别辜负了。”
杨老爷子赶人了,却留下江云亭和沈遇,老辈和小辈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月上中天,夜色沉沉。
沈遇牵着江云亭的手,漫步大街。
夜深人寂,万物无声,不远处跟着的马蹄声时而传来,也未能打破两人之间祥和的气氛。
江云亭慢慢走着,夜风拂面,燥热渐散。
七月的汴京,炎热了起来,蚊虫乱舞,江云亭闻着身侧人身上的兰香,幽幽如清梦,如此美好。
“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开始生病。”她缓声开口,声音随风而逝,很轻,沈遇侧耳聆听着。
“也是那一年,安氏出现在府中,那个时候,她是被我父亲请来照看我母亲的。”
“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她,她看着我母亲的眼神,带着怨憎,可惜那个时候能我不懂为什么。”
“后来我意外发现,对方和我那位好父亲,早就有染,对方让安氏进府,为的就是找个机会抬对方做姨娘。”
事实上,事情也是如此发展的。
一次她母亲发病,昏迷几日的功夫,自己那位好父亲表面装出痛彻心扉的模样,借酒消愁,却以醉酒为借口,和那安氏成了事,还让不少人知晓。
后面就是江州的愧疚和安氏的自责。
不得不说,两个人表演的很好,如果不是她早就发现的话,还真的会被骗了。
再后来,随着她母亲病情的加重,开始无法管事,而最受得宠的安姨娘,自然掌握了江家的中馈。
以姨娘之名,行正妻之事,在南陵,这也是罕见。
江州也是要面子的,这事情瞒的很好,外面人一点不知道,甚至传出去,都是说安氏照顾主母有方。
可惜,接触了江家财富的安氏,被养大了心,不仅是她母亲,就连她这个在制香上天赋卓绝的女儿,她都看不过眼。
调香师若是失去一双手,无法亲自度量,再厉害,又怎样调香呢。
那安氏心生毒计,在她一次外出的时候,找了几个小混混跟踪她,当时她只带了一个仲夏。
那些人将她堵在巷子里,拿着混子,试图敲断她的手脚。
那时她还年幼,却独立调香很久,她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身上备着防身的香在。
若非有所准备,那日的她,不一定能完好走出巷子。
毕竟,那些混混看着她那龌龊而淫邪的眼神,她还历历在目。
事后,仲夏气不过,冲到江州面前说了这事情,可她那位好父亲呢。
“既然没事,那就在家呆着吧,以后少出去,自然没人找事。”
无一句关心。
无半点担心。
甚至还因为仲夏擅闯姨娘的屋子,而对其杖责。
是她母亲,拖着重病之躯,才救回了仲夏,她依稀记得,那日母亲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院子里,那颗在她出生那年开的繁茂的梨花树,不知何时枯死,一如她母亲的心。
“阿梨,记得,娇花离不开温室,你不能做娇花。”
也是从那日开始,母亲开始为她筹谋,她联系了多年不见的姨母,求了当初的情分,为她来汴京铺路。
也是从那时起,她淡了和杨家的来往。
杨家式微,可底蕴还在,江家早就虎视眈眈,若非有姻亲关系在让江州必须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早就迫不及待吞下杨家了。
她母亲,不想成为江州对杨家动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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