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些人当初要见你送到汴京,又要在后来找到你,告诉你一切。”
“又或者说,他们说的那一切,就是真的吗?”
前朝故去这些年,当年的历史,淹没在尘埃中。
在战火中重建的国度,如今有了新的名,唤作燕国。
前朝前朝,一个“前”字,早就说明了一切,何必执着一个不可能的目标呢。
“你闭嘴!”
江云亭这话,似是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
那张文雅的脸变得铁青,一双眼里,泛着淡淡的红,那眼神,像个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知道什么?”
“江云亭,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小女子,一个商女,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了吗?”
“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来试探我的。”
柳乘嗣顷刻间逼近江云亭,他的手放在江云亭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那力道,看起来不像是闹着玩的。
赤红的双眼中,没了往日里对待江云亭的温柔讨好,有着的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毒。
那是一个走入极端的囚徒。
可江云亭在对方的身上看不到对方想要打破囚牢的力量,反而是,这个囚徒甘愿待在那牢笼中。
而后,一点点的被套上枷锁,成为被操控,按照既定路线走上去的傀儡。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江云亭仰着头,试图逃脱对方的扼制。
可对方跟了过来。
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能让她看清对方眼底的疯狂和怨憎。
反应很大,可这也说明,江云亭触碰到了柳乘嗣的内心。
“呵呵!”
她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
眼角流淌着生理性的眼泪,因为难以呼吸,脸颊变得绯红一片,可她还在笑。
笑的讥讽,笑的清醒。
“看样子,我猜中了。”
“柳公子,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第192章 反设计
就算那些人真的想要复国,为何不将唯一的皇族血脉带在自己身边好好教导。
反而让对方顶替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进入汴京城,进入自己敌人的包围圈中。
在那种环境下的,度过十几年后,他们又冒出来,告诉柳乘嗣所谓的真相。
残忍的事实摧毁了十几年的认知。
有朝一日你发现,你爱的,你信任的。
你的兄弟,你的朋友,全部都是你的敌人。
过去被颠覆之后,柳乘嗣选择接受,就此踏上一条被安排好的路。
那个躲在柳乘嗣背后的人,至今没有现身。
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呢。
“柳公子,你真可怜。”
她艰难挤出这几个字,抓住对方的双手也在缓缓变得松弛。
窒息感让她张大嘴巴,想要大口呼吸。
可她还是笑着,笑的梨花带雨。
天上娇娥般的女子,那张脸在此刻,染上了淡淡的脆弱和暗淡,如同那微弱的星火,随时会熄灭。
一条人命就这么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柳乘嗣能感受到掌心下柔嫩的肌肤,他幻想过很多次,第一次碰触,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只要他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这个戳破自己极力躲避的事实的人,就会在自己掌心中结束生命。
可为何。
为何在这种时候,对方那双眼里,还是没有自己的存在。
女子清澈的眼眸被朦胧的水雾若晕染开,像是秋日的雾,隔绝了一切的窥探。
他找啊找,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求我,云亭,求我,我就放过你。”
“我会想我承诺的那样,对你好,什么都给你。”
“只要求我,只要这两个字,好不好!”
明明是刽子手,可柳乘嗣的表现,反而像是可怜的被施暴者祈求者上位者的怜悯。
他红着眼,大片血色在眼前弥漫,让他神魂不宁。
喃喃中,他的五指不自觉用力。
江云亭眼前冒着星星,那是死亡前的闪烁。
她当然听到了对方的话语,而她的回应,不过是轻轻抬手。
一个细微的动作,陷入魔障柳乘嗣没有想法。
下一秒,他的脖子传来尖锐的刺痛。
一只手松开捂着自己脖子,还没来得及查看,他就感觉到一阵剧痛。
柳乘嗣被迫松手,江云亭跌坐在软塌上,整个人有点狼狈。
空气重新进入喉咙,她大声咳嗽着,被狠狠扼伤的喉咙,火辣辣的疼着,每一次吞咽,都是折磨。
她一手撑着身体,侧着脸,发丝散发。
脸上的易容膏,在两人的争执中被擦拭去一部分,那张寻常的脸蛋下方,露出一抹独属于江云亭的白。
像是清凌凌的雪,晶莹而剔透,圣洁而美丽,自天空来到这人世间。
可雪花会融化成水,而水分会蒸发,像极了那些费尽心思都留不住的东西。
一如江云亭这个人。
“你做了什么?”
柳乘嗣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好似渴水的鱼,张大嘴巴奋力呼吸着。
脏腑的痛苦让柳乘嗣眼里有着恼怒和恐惧。
“一点毒而已。”
江云亭红唇轻启,原本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低沉的沙哑,如同勾人的魔魅,带来极致的危险感。
“你!”
没想到被对方设计的柳乘嗣,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吐血。
哇的一声,血腥扰乱一切。
“柳公子,你应该更小心点的。”
她摸了摸镯子,沈遇送给自己的东西,还是保护到了自己。
她缓缓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马车中的柳乘嗣,笑容浅淡如风消逝。
“江云亭,别以为这样,你就能离开我。”
“这里都是我的人。”
柳乘嗣眼底对江云亭的爱慕被狠辣所占据,从一开始,他就打算不惜任何手段,也要将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公子……可是怎么了?”
外头,马夫终于察觉了里面情况不对出生询问着。
听那语气,就知道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夫。
“停车。”
柳乘嗣喊着,在马车停下来后,他被人搀扶着下去,期间还在吐血,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公子!”
对于柳乘嗣的情况,属下很是担心。
“先回去,再将颜溪请过来。”
换马的柳乘嗣扫了眼江云亭,语气凝结成冰:“回去后,将她锁起来,门窗封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和她接触。”
“是!”
帘子晃动,藉着细小的空隙,看着外面的街道,江云亭上扬的嘴角有着一抹期待。
柳乘嗣身上的毒香,是结合昨日对方喝下的那杯茶水和刚刚那一枚针而导致的。
虽然会受罪一番,可并不致命。
事实上,当重新回到那个院子后,江云亭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很顺从的让那丫鬟将自己锁住。
门被关上,能听到落锁的声音。
白日里,哪怕门窗紧闭,屋子里也足够亮堂。
她坐在梳妆台前,安心给自己卸掉脸上的东西。
她的目的,可不是伤害柳乘嗣。
今日一早出门的时候,她就在对方的身上摸上了白引香。
这种香,除非她这种嗅觉和香蜂鸟,普通人闻不出来。
今日他们在早市待了那么久,足够让仲夏那傻丫头反应过来了吧,说不得,他们就在找过来的途中。
她只需要等待就行。
至于为何要激怒柳乘嗣!
江云亭看着铜镜中恢复真容的自己,手指一寸寸抚上自己脖子上的青紫,很疼,疼的她手指在轻轻颤抖。
她的手腕上,也有大片的青紫,是被人强行将镯子拿下来时造成的。
江云亭眸光收敛,眉眼带着清寒冷意。
算计她,她肯定得还回去。
再一个,她也想知道,对方背后的那个蛊师到底是谁。
此时,小院另外一个屋子里,柳乘嗣捂着胸口,表情冰冷。
他身上的衣服沾染着一块块的血色,看着触目惊心。
咳嗽着,柳乘嗣看着那走进来的人,语气稍显急切。
“我种了什么毒?”
他知道江云亭会制毒香,所以将对方抓过来后就搜过身,可没想到还是有遗漏的地方。
那个银镯就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柳乘嗣忍不住又咳嗽一声。
血色将帕子晕红,柳乘嗣将其扔开,看向颜溪。
第193章 交锋
两人一般大小,不过比起柳乘嗣的表情丰富,颜溪像个木头人,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给柳乘嗣诊断,语气平静。
“不是毒,只是能导致人咳血,看着可怕,喝点药就能好。”
颜溪的话没有起伏,可柳乘嗣并不满意。
“什么叫做吐点血而已?”
被江云亭激起的暴虐因子还在影响着柳乘嗣,他按住颜溪,力气很大,用的是早上被江云亭碰触过的那只胳膊。
便在这瞬间,颜溪反过来抓住柳乘嗣的手。
他低头,在柳乘嗣的手腕上嗅了嗅,非常近的距离,呼吸打在柳乘嗣的手腕上,让他起了一阵恶寒。
“你干什么?”
他挥手将颜溪推开,脸上是止不住的厌恶。
“你有问题。”颜溪道。
“哈?”柳乘嗣刚想发火,就见到颜溪从自己带来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而后将瓶子里的东西倾倒在他的手腕上。
略微褐色的水,泛着一股苦味,和肌肤接触后,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本想反抗的柳乘嗣见到颜溪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后,似是想到什么办,看着自己的手腕,脸色黑沉沉的。
他记得,江云亭上马车时,差点摔倒,然后抓住自己的胳膊,就是这只手,就是颜溪现在正在清理的位置。
意识到什么的柳乘嗣眼里冒出熊熊怒火。
他冷着脸,一想到那个小女子背着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他就恨得牙痒痒。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她这么看中,对方还是想尽办法的想要从自己的身边逃脱。
“上面的香是用来引路的,这里或许已经暴露了,保险起见,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传令下去,撤离!”
一句话,宅院里面的人都开始行动。
而当江云亭被重新蒙着眼睛塞到马车中时,这一次她没有享受到柳乘嗣的温和待遇。
残忍的,粗鲁的。
江云亭一下子跪在马车中,膝盖和木板碰撞,钻心的疼。
她沉默着,感受到自己所在的马车上了人,身体被拉扯着坐下。
两道气息,其中一道是柳乘嗣,剩下的那个,很陌生。
江云亭还在思索,她的下巴被人强硬抬起。
“江云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手脚,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身边逃离。”
狠厉的声音下,是柳乘嗣焦躁不安的心。
尽管无法用眼睛去看,也不难想像此刻柳乘嗣的脸色会多么的难看。
被胁迫,身上彻底失去了保命的东西,江云亭仍旧没有对柳乘嗣低头。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颜溪开口,语气中尽是疑惑。
他正在研究那个缠丝银镯,机关很好发现。
打开后,里面剩下两枚香丸,以及两根针。
其中两枚香丸都是剧毒的香,一旦服用,必死无疑。
而那两根针上面,也淬着毒在,同样是见血封喉的东西。
她既然有机会在柳乘嗣身上动手脚,自然有机会真正下毒才对,可对方为何没做呢。
颜溪的话,让柳乘嗣一愣。
他骤然看向对方,眼里带着他不自觉的期待。
想了想,他拉开了对方的眼罩。
那双杏眼,在短暂的迷惘后,对上了他。
那是一双极为平静的眼,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见什么慌乱。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柳乘嗣问着。
是因为你舍不得吗?
这句话,他不敢问,怕自己自作多情。
“我杀你,我能活吗?”
江云亭反问。
她当然可以下死手,可那种情况,自己处于柳乘嗣的严密监视中,柳乘嗣死了,自己必定陪葬。
一换一,听着公平。
可她还想再见沈遇,再见见汴京城的那些人。
为了一个柳乘嗣而牺牲自己的性命,说她自私也行,她就是舍不得。
直白的话语,对于柳乘嗣而言过于的残酷,残忍的击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念想。
感受着柳乘嗣身上压抑的气息,江云亭看向颜溪。
第一次见,可对方身上的气味很独特,也很熟悉。
那是一种属于死人的腐朽气息,不过这种气味不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像是不经意沾染上的。
“那心蛊,是你的东西?”
她问着,实则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颜溪承认着:“你的嗅觉,果真厉害。”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天赋这么好,老师一定很喜欢你的。”
颜溪邀请着,那张脸上的神情,堪称纯粹。
那是纯粹的恶,比混沌的恶更为可怕。
对于这种人而言,杀人不过头点地,或许在他眼里,杀人和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
就像是现在,两人明明立场对立,对方却能真诚的邀请她这个敌人。
“抱歉,道不同。”
江云亭回应着。
“这样啊,没关系,你不愿意,我能让你愿意的。”
说着,颜溪从身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巴掌大小,打开,里面铺满干草,异香扑面而来,浓郁而熏人。
在那干草中央,躺着一只像蚕一样的虫子,通体如白玉,在几人的注目下,拱动着身体。
“这叫听话蛊,只要让你吃下,你就能听话了。”
颜溪眼睛弯弯,那眼里是干净的光亮,就像是一个纯真的孩童,即将进行自己的玩乐。
“小师弟,你要吗?”
“只要让她吃下这个听话蛊,她以后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颜溪蛊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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