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记起江奕白先前在早餐铺上的提议,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又回来了的实际原因。
宁筱萌却领悟了:“是因为我对不对?你顾及我做什么啊,我这就麻溜地走。”
她掉头便朝卧室跑,毫不拖泥带水。
“不用,他已经走了。”巩桐追上去说,“你不用管他。”
“是你不用管我。”宁筱萌纠正道,“我真得走了,一下午的课呢,满满的课时费在冲我招手。”
巩桐知晓他们补习机构都是周末上课,但特别担忧:“你能回去上班吗?”
“当然能。”宁筱萌进入卧室,关好门窗,当着她的面就把睡裙脱了,换上一套衣裤。
“我想通了,男人不可能再属于我,但银子可能,我得拼命搬砖,争取早日被老大慧眼识珠,当上哪个分校的校长。”
“我给你说哦,我们分校新来的那个校长才三十多岁,长得不赖,还是单身,可惜老了点。”
巩桐站在门前,听着她东一句西一句地絮絮叨叨,勉强判定她恢复了一小部分。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宁筱萌强硬要求下,给她喊了快车,一路送出小区。
日头一寸寸地趋向正中,明光逐渐热烈,巩桐独身站在小区门前,目送汽车有条不紊地驶出。
她拿起手机,思索要不要给江奕白打个电话,便听见侧面响起了耳熟的澄澈男声:“巩桐。”
巩桐寻声回过头,江奕白唇边挂起一抹浅笑,笔直的长腿加快迈动,从不远处的树荫下向她靠近。
她难免讶异,走过去和他汇合:“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先见之明。”江奕白犀利的眉峰挑了下,颇为自得。
巩桐当然不会相信,用一种“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的不满眼神睨他。
江奕白加深梨涡凹陷的轮廓,牵起她的手往停车位置走,终于愿意老实交代:“也没什么,就是提前把这一整天的时间空了出来,全部留给我女朋友。
“可是只能亲手把女朋友送回去,我也不知道上哪里,就想在这里等等看,中午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再和女朋友约一顿饭。”
听着轻松,却暗藏委屈的话音钻入巩桐的耳道,她不由脸热,歉疚地朝他挪了两三厘米,离他更近一些。
她自认这个举止小心翼翼,绝对神不知鬼不觉,如何料到江奕白亮堂堂的双眸竟然比精密仪器还要细致入微,即刻向她看了过来。
巩桐虽然被他牵住手,但彼此的肩膀、胳膊以及身体,仍然保持一定的安全间距,哪怕她刚才有意地小弧度缩减,也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可她做贼心虚,被江奕白如此渗人地一盯,止不住心慌意乱,下意识撤退了脚步,欲要退回原处,甚至躲去更远。
江奕白却陡然放开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搂住了她的肩。
外力来得猝不及防,巩桐被迫撞入他结实的胸膛,一股清浅舒适,又糅杂了强劲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竞相向她汹涌。
寻常的一呼一吸瞬时成了充斥羞涩的艰难险阻,迫得巩桐的第一反应便是挣扎要逃。
“跑什么?”江奕白一条肌肉虬结的臂膀轻而易举禁锢住她,灼灼热气凑向她正在变色的耳廓,低声揶揄,“不是你自己先挪过来的?”
第51章 注意
他接二连三的问话一出, 尝试挣脱的巩桐不免怔了一瞬。
率先移动脚步,向他凑近的人确实是她。
但她的念头哪里会有这般大胆,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青天白日之下, 离他如此之近。
依照他们目前衣料相贴、肌肤摩擦的间隔来看, 已经密不可分了。
炎夏衣衫不过轻薄一层,巩桐足以透过这忽略不计的阻挡,真切感受到他滚烫的皮肤,还有逐渐作乱,跳动频率愈发急切难耐的心跳。
她脸蛋炙烤, 脑子晕乎, 分不清是他的更快一点, 还是自己。
巩桐下意识地还想挣脱,江奕白起伏显著的胸腔震出了一声低磁的笑:“你要是反抗得再激烈一些, 其他人该以为我是在诱/拐你,报警抓我了。”
巩桐霎时收回了张牙舞爪, 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
纵然她清醒地知道他是在不着调地信口胡诌, 害他陷入那般尴尬社死的误会的概率八成只有千万分之一,她也不愿意去赌。
江奕白瞧着怀中人终于老实乖顺, 心满意足地揉了揉她脑袋, 带着她上车, 系好安全带。
“去看个电影,然后去吃午饭, 下午再去哪里逛逛,你觉得怎么样?”
江奕白一边发动车子, 一边兴趣盎然地问, 始终上扬的唇角和深陷的梨涡,清楚彰显了内心的雀跃与憧憬。
巩桐的双颊和耳根, 以及同他紧密贴合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似切实地感受到了细胞的极速崩裂重组,狂乱叫嚣,半晌无法回归平静。
她眼神飘忽,指尖无措地拉扯具有弹性的安全带,随口应下:“好啊。”
然而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巩桐的话音方才落下,车内的平缓声浪便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覆盖。
她听出是自己的手机,赶忙找出来看,是师姐。
“桐桐,起来了吧?”师姐的声线素来沉稳有度,直截了当地讲起正事,“你们小组上周向客户提交的设计稿,客户提出了质疑,电话直接打到了我这里,你有空来一趟工作室。”
“好的师姐。”
对于这种在休息日突如其来的加班要求,巩桐习以为常,总免不了有甲方孜孜不倦,不问时候地坚守工作岗位,并且骤然惦记上乙方,冲他们咆哮发疯。
但她挂断电话才想起来当下坐在谁的车上,即将被他带去哪里。
“那个,我要回工作室加班。”巩桐底气不足,声若蚊喃。
江奕白放松的面部肌肉顷刻一僵,夺目耀眼的梨涡荡然无存。
他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暴起了两三根扎眼的青色脉络,不过忽而泄了全部的力道,轻笑一声,缓慢吐出:“我女朋友真是日理万机。”
因为自己的原因临时爽约,巩桐极度不好意思,惴惴不安观察他脸色的变化,琢磨要不要赶紧许诺他一个补偿,以示安抚。
江奕白却眼珠一转,抢先一步换了源自内心的轻快口吻:“没事儿,你去就是。”
巩桐诧异扇动鸦羽般的睫毛,他这么好说话的吗?
这可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他先前不是表现得满怀盼望吗?
江奕白有条不紊地转动方向盘,在前方路口将车掉了头,直奔工作室所在的方位。
他浅浅勾动唇角,双眸流转精明的光,打起如意算盘:“带上我就成。”
巩桐一眨不眨望着他,没来由觉得他笑得不安好心,却没说什么,任由他跟着去了。
反正休息日的青木工作室人烟罕至,他去了也不会引起轰动。
并且依照他我行我素、神鬼莫挡的行事作风,她耗费口舌地阻止,也无济于事。
有巩桐的指引,江奕白的宾利得以顺利开过工作室大门。
门卫葛叔给他们放开电动推拉门时,乐乐呵呵走出来,高声调侃:“哟,小伙子又来啦?”
“嗯,来陪女朋友加班。”江奕白脑袋偏向车窗,自鸣得意地回。
葛叔饱经风霜的昏黄眼珠迸发了不符合年龄的亮彩,惊诧万状地应声:“这就把我们青木的一枝花追到手了?小巩,你怎么就答应了,不得叫他多吃点苦头。”
“葛叔,不带这么教晚辈的。”江奕白笑容不减。
车内空调适度,巩桐却感觉浑身发热,尤其是外露的脸颊,色泽可想而知的精彩。
她赧然地冲葛叔笑笑,回头斜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江奕白一眼。
她找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却能笃定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散布消息,大肆宣扬全新身份。
透过葛叔那双满是旺盛八卦欲的浑浊眼瞳,巩桐看出无所事事的他还想拉住他们问东问西,她忙不迭说过再见,催促江奕白赶紧把车开进去。
在工作室内部划定的停车位停好车,巩桐和江奕白前后脚下去,并肩走向设计部主楼。
巩桐快速瞟了下后方,葛叔仍然站在原地,笑容可掬地远望他俩。
她急忙收回视线,凑近江奕白,悄声质问:“你为什么逢人就……”
她猝然卡顿,绞尽脑汁翻找出一个恰当的词语:“炫耀?”
江奕白被这个词语取悦到了,驾轻就熟搂过她的肩,理所当然地反问:“能做你的男朋友,难道不值得炫耀吗?”
巩桐耳根子发烫,又无法逃脱他炙热的禁锢,惩罚是上楼过后,她把他一个人丢到了自己办公室,色厉内荏地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江奕白非但对她故作的凶狠不甚在意,还趁机上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轻佻散漫地回:“都听女朋友的。”
巩桐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已然能如此之快地进入角色,举止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像是早已暗自幻想、计划、排演,期许过成千上万次。
想到这个可能性,巩桐把自己惊到了,羞恼地嗔他好几眼,揉揉被捏过的地方,逃也似地掉头去找师姐。
师姐身姿笔挺地坐在办公椅上,衣着一套干练简洁的深咖色职业装,剪一头利落短发,五官英挺锋利,面无喜怒地敲打键盘,无端向外散发一种森冷决绝的迫人威压。
青木工作室上上下下的职员都怕这位手腕强悍的铁娘子,对她肃然起敬。
好在她待巩桐这个亲自挖来的嫡系师妹还算温和,听见敲门声后,眼色浅淡地瞥了瞥她,瞅见她面上显而易见的红晕也没有丝毫好奇,手上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半秒未停。
师姐简明扼要地转述完客户的吐槽和需求,再交代几句,便放心地挥手让巩桐下去,叫她自己想法子和客户沟通。
“能争取继续合作就争取,实在是争取不了,直接叫他们滚蛋,我们青木不惯祖宗。”师姐的脾气一向暴躁,堪比随时可能炸毛的狮王猛虎。
这是青木工作室一贯的对外合作宗旨,巩桐莞尔一笑:“师姐,我明白。”
她迈出这间在整个青木,规格最高的办公室,一面走回自己的地盘,一面拨通了甲方的电话。
对接人朱经理吹毛求疵,嫌弃他们给出的鸟瞰图不够美观、有新意,特别是其中人行道的线条,一口咬定太过笔直刺眼,毫无设计美感。
通过电话交流时,他的态度和语气相当苛责轻蔑:“你们老大之前还专门向我保证,这次派来做我们项目的设计小组是你们青木最优秀的,组长尤其是出类拔萃,结果做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甚至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只长了张一无是处的漂亮脸蛋,没长脑子,这种图也敢拿出来糊弄我。”
率领一支小队,独当一面的这些年月,巩桐见多了五花八门的甲方,更加刺耳的挖苦嘲讽都听过。
她眸光少有地冷沉下去,朝向前方的步履却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应答:“朱经理,贵公司的意思是让我们为你们的产业园区重新规划绿化,我清楚你们是标榜新异的科技公司,希望在绿化方面也能体现科技感,但同时你们也提出了这些绿化要兼具实用的功能。
“你们上万名员工每天要在厂房、宿舍以及食堂之间往来,我们现在给出的设计图参考了他们对于绿化带的意见,绝对是中和了实用和美观的最优方案。”
朱经理怒了,嗓门至少拔高了几个度,不管不顾地冷寒质问:“谁叫你去过问员工的意见了?那些大字不识几个,每天只顾着在工厂拧螺丝,多赚几块钱的农民工懂什么园林规划?我们是要做出来给懂的人欣赏的。”
巩桐秀丽的眉头快要拧到一起,声线随之低沉含怒,没好气地回:“给谁看?无非就是给你的上级,但他们那些老总一年才来产业园区参观视察几次?每次来还都是走几步就坐车吧。每天需要经过绿化带,离不开人行通道的人是底层职员。
“我可以把设计稿给你画得曲曲绕绕,鸟瞰图做得复杂漂亮,但如果真的按照那样修建,你们的职工每天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往来的路上,对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他们来说,能够拥有快速到达食堂,回到宿舍休息的捷径,一定远远大过所谓的美观。”
“你有没有搞错,谁给你们付的那么高的设计费?是集团,不是那些农民工。”朱经理显然没有料想会遇上一个如此牙尖嘴利的设计师,厉声啐道。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那些底层职工,你们集团恐怕什么也不是。”
巩桐满腔满腹全是沸腾的愠怒,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声量也在加倍递增,“朱经理,你最好先搞明白一件事,绿化带中间的人行道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看的。”
她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走到熟悉的办公室门前,直接拧动了门把手,完全没有控制难看刻薄的脸色和尖锐分贝。
房门被自己烦躁地推开,一眼望见软靠在偏向中央的会客椅上的江奕白,巩桐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此刻办公室里面绝非工作日时的空无一人。
她黑亮的眼瞳稍微睁大,条件反射地收住音量和语气,迅速调节表情,尽量恢复到正常舒服,看起来不会狰狞刺目的状态。
江奕白显然注意到了她刹那间的变化,由不得弯出浅笑,抬手示意她继续,把他当空气便好。
另一端的朱经理又在源源不断地咆哮,巩桐也没时间过多地在意他,硬着头皮走回工位,打开那组设计稿,专心致志地和他对战。
江奕白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绕去她身侧,将杯沿送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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