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由不得怔住,揪起他的衣角,支支吾吾地说:“妈妈才做了手术,精气神不是很好,我还没有找到时机和她说我们在一起了,你要是现在上去的话,她多半会,会……”
她一对秀雅的眉毛蹙起,半晌吐不出下文,江奕白明了她的意思,转为说:“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来。”
巩桐睁大灵动无害的双眼,试探性地问:“可以等她出院吗?”
江奕白看她一脸忧心忡忡,轻挑了下眉梢:“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巩桐忙不迭摇头:“当然不是。”
江奕白清浅地笑了笑,不再打算和她在寒意逼人的外面多聊,揽过她的肩膀,带她上了轿车后排。
司机有条不紊地驱车前行,江奕白并没有松开巩桐,反而将她搂抱得更紧,下颌一次次地厮磨她馥郁甜香的发顶。
他回蓉市所用的司机,巩桐还是头一回见,三人处于同一片面积受限的空间,任何响动、举止都能轻而易举地惊扰彼此。
她被江奕白紧紧环绕,估摸司机不经意的掀眼,便能在后视镜中看见,极度不好意思,轻声提醒他:“你先松开。”
江奕白长臂圈起她玲珑有致的腰身,双手绕去前方,揉捏她的手,不依不饶地蹭了两下她的侧脸:“三天没见了。”
巩桐脸上浮出一片薄红,颤着黑睫喃喃:“车上还有人。”
“嗯,我知道。”江奕白又蹭上了她微有凉意的耳廓,“不然我早就亲你了。”
巩桐:“……”霎时一动不敢动。
江奕白避开后视镜,唇瓣浅浅含了含她的耳廓,稍微抬起来,笑着问:“去我那里?”
巩桐感受到耳朵处的亲吻,浑身绷得笔直,却没有拒绝,她独自一人也不愿意回冷冰冰的西郊壹号。
然而到达目的地她才获知,江奕白这个土生土长的蓉市人,在这座故都的落脚点却是酒店。
巩桐颇为意外。
江锦的总统套房的暖气开得格外足,江奕白解散了她的外套,悬挂到衣架,删繁就简地解释:“这些年我几乎不回蓉市,回来也不会住以前的房子。”
巩桐清楚他约莫是怕触景生情,想起从前的种种。
“先洗澡?”江奕白早已摸清了她的日常习惯,一回到舒适的私人领域便喜欢率先洗漱,换上柔软宽松的睡衣。
巩桐点了点头,转身去找衣帽间,拿好换洗衣物,再前往浴室。
江奕白亦步亦趋,和她的步调保持一致,同样在衣帽间挑了一套睡衣,跟着她往浴室走。
巩桐一条腿快要迈过浴室的门槛,察觉出不对,一手把持浴室的推拉门,回头睨他:“你跟过来做什么?”
“洗澡。”江奕白扬了扬手上和她同款的睡衣。
巩桐戒备地盯他:“这是套房,还有其他浴室。”
“只想用这个。”江奕白无赖地说。
巩桐立马松开了推拉门,抬步要出去:“那我去别处洗。”
“不嫌麻烦,里面又不是容不下两个人。”江奕白单臂拦住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将人扛上肩头,大步进了浴室。
伴随推拉门清脆的关合声,花洒打开,寥寥热气弥漫,磨砂玻璃更显朦胧,映出两具逐渐勾缠、贴合的模糊身影。
这一夜,他们从浴室到主卧,再从主卧到客厅,最后躺去干净整洁的次卧,已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翌日,巩桐又犯了赖,晕晕沉沉地睡到日晒三竿。
她穿戴整齐走去客厅,见到的人只有酒店管家。
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温和却不失干练,微笑说:“巩小姐,江总一早出门去办事情了,说是给您在手机上留了言。”
巩桐才想起去看手机,微信果然躺了一条未读消息。
J:【我有事出去一趟,你醒了说一声,要乖乖吃饭。】
“他让我准备好了您喜欢的餐食。”管家走向餐厅,拉开了一张餐椅。
巩桐猜测应该是江奕白的公司有要紧事,没多过问,吃完就去了医院。
按理说,这个接近午饭的时间,林传雄已然离开,赶去公司,宽敞的单人病房里只剩下王洁和护工。
她精神不济,不太喜欢和不熟的护工交谈,通常是自己安静地刷手机看电视。
然而今日格外不同,巩桐方才走在医院长廊,距离王洁的病房还有两三步,便听见里面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巩桐分外困惑,心想难不成是林传雄还没有去上班?
她急步走到门前,透过镶嵌在木制门板上的圆形玻璃窗一瞧,王洁靠坐在病床上,果真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只不过男人的侧颜年轻出挑,连绵的眉骨、山根、下颌线条干净锋利,和琉璃质感的琥珀色眼瞳相得益彰。
竟然是江奕白。
第68章 涨价
始料不及撞见这样的组合, 巩桐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但仔细去瞧,他们确实谈得正好, 王洁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接连不断地钻出门缝。
江奕白伶俐的口齿一定在当下发挥到了极致,菲薄的双唇不停在动,逗王洁开怀。
而他像是和巩桐有所感应,华丽剔透的眼眸很快流转,关注到了徘徊在门口的她。
“阿姨, 巩桐来了。”江奕白瞳仁发亮, 眉眼弯得愈发璀璨, 像数以亿计的星辰汇聚的银河倾泻而下,在里面流淌环绕。
他知会王洁一声, 起身走向了房门。
巩桐便不再在门口躲躲藏藏,大方地推门进去。
她步伐有些迟疑局促, 左望望病床上的妈妈, 右瞅瞅江奕白,自觉和他保持一段客气的距离。
江奕白却不以为然, 主动站近一步, 习惯性地牵她的手。
右手触及到一份再熟悉不过的暖热, 巩桐却是与平常反应大不相同的惊慌失色,下意识瞥一眼妈妈, 忙不迭把他甩开。
然而他们的举动并没有逃过王洁犀利的眼睛,她仿佛看透了巩桐此番行为背后的细腻心思, 展颜一笑:“乖乖, 我都知道啦。”
巩桐诧异,睁圆双眼望向江奕白。
“我刚和阿姨说了我们的事。”江奕白重新牵起她的手, 一边走回王洁身边,一边解释。
巩桐内心的惶恐翻江倒海,不比刚才当着王洁的面,被他亲昵牵手要好上多少。
她心中一直有数,王洁辗转游走于名利场和富人圈多年,见多识广,并不看好他们两个,曾经不止一回委婉地提醒过她。
巩桐此行回来,甚至在飞机上胡思乱想过,假如把自己和江奕白目前的发展状况一五一十地告知王洁,会不会遭受比被兰馨反对,还要剧烈的一幕。
她如何会想到,获知一切的妈妈会言笑晏晏,一脸欣慰与欢喜地瞧着他俩。
巩桐越想越狐疑,怀揣一只受惊兔子一样的惴惴不安,有一箩筐的话想要脱口而出,可面对这般和谐的此行此景,似乎又不是问话的优良时机。
她只得抿起嘴唇,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江奕白却灵敏察觉到她的异常,意有所指地捏了捏她指节,忽而松开,主动提出:“我出去给阿姨洗个苹果,你们先聊。”
配套实施奢华的单人病房怎么可能没有水池,哪里用得着他跑去外面清洗?
他分明是特意腾出时间和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交谈。
江奕白说走就走,转眼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利索远去的背影和放到最低的关门声。
巩桐偏过脑袋,从关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又一次靠近王洁的病床,难为情地坐到了床边。
王洁快一步拉起她的手,放心地轻拍了两下:“奕白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种料峭多寒,适合偷懒赖床的深秋时节,一大早便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她的病房,说的第一句还是满含笑意与宠溺的:“阿姨好,巩桐还在睡觉,她这几天累着了,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就先自己过来了。”
而他在这里陪同她的三两个小时,聊的全是巩桐。
每提及一次她的名字,他眼中的流光溢彩就浓烈一分,如同一幅恢宏长卷落下的一笔笔绚烂。
直至江奕白无意间发现巩桐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瞳仁之中的璀璨瞬时攀升至了顶峰,炫目得堪比极光闪耀,恒星氦闪。
那样饱含爱意和缱绻,不含一丝杂质的坦荡眼神,是对真心的最佳诠释。
谁也无法否认。
听见妈妈这样说,巩桐不好意思地垂低脑袋,胡乱拨了拨耳发。
王洁娓娓道来,讲出了之前对他们走到一起的最大顾虑:“他老实和我说了,他的父母对你的家庭背景确实存在意见,但你不用操心,一切都交给他,他会处理妥当。”
巩桐默然地抿抿唇瓣,胸口微堵,不知道回什么好。
王洁又轻轻一拍她的手,浅笑温和:“乖乖,你也没喜欢过别人,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就试着好好走下去吧,用不着害怕,你永远有妈妈。”
巩桐胸腔堆积的沉重分量似乎被这句轻飘言语拨动,沉稳舒缓了好多。
她唇角一勾,弯出蜜桃般的清甜笑意,应了“好”。
不多时,江奕白拿着洗过的苹果回来,再细致地削好皮,给王洁和巩桐一人一个。
他们三人再闲聊了二三十分钟,解决完一部分工作的林传雄又抽空赶来了医院。
之于江奕白和巩桐在一起的消息,林传雄的欢喜程度远远高于王洁。
江家的能量几多几少,他更加透彻,听罢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称赞两人般配,恨不得立即把民政局搬过来,近一步坐实他们的关系,将两家人彻底捆绑。
“奕白啊,你和桐桐的年纪都不小了,很多事情要开始考虑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宇飞都一岁了,能喊爸爸咯。”林传雄乐乐呵呵地暗示。
江奕白自幼跟在从商的父母身边,听得多看得更多,自然能够一眼识破这位雄心勃勃的野心家的真实用意。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顺着林传雄的话说:“叔叔放心,我会的。”
但林传雄的话让巩桐很是反感,受不了她和江奕白中间掺杂太多现实的利益纠葛。
她趁林传雄去给王洁倒水的空档,轻微拉拽身边江奕白的衣摆,悄声提醒:“你别听他的,他心思不纯。”
“我知道。”江奕白反手握了握她的指尖,“但我是真的想娶你。”
巩桐心头一震,惊得掀高眼帘,慌乱又紧张地望着他。
江奕白顺手揉揉她的脑袋,上扬的唇瓣牵出了乱人心智的梨涡。
房间还有王洁和林传雄,巩桐忙不迭垂低眸光,赧然地眨了眨眼。
瞧出林传雄心存异心的人还有王洁,她对于此事的态度和女儿一致,不愿意让丈夫多加干涉,因此没聊几句就打发他俩走了。
和江奕白作别他们,手牵手离开医院,巩桐仍然存有一丝对于先前猝然涉及的结婚的羞赧,没打算再提,而是晃动他的手问:“你早上为什么自己过来了?”
江奕白有理有据地说:“丈母娘当然要自己来搞定。”
他显然是从她昨晚的吞吐中察觉出了她夹在中央的艰难,捏捏她的脸蛋:“以后呢,能让我解决的都让我去,我不会叫你有任何为难。”
巩桐打弯眉眼,甜笑满面。
他们坐上回去的车,途径了三中。
两人谁也没有要停车下去转转,重温少时的念头,却在和恢宏校门擦身而过的时候,不谋而合地偏过脑袋,细细打量。
其实坐在一路疾驰的车身内部,透过狭窄玻璃窗,可以窥见的校园景致实在受限,能够大面积扫见的,只剩那些不容易受到季节变化影响,依旧郁郁葱葱的旺盛阔叶林。
那是年少轻狂的江奕白一手设计、打造出来的。
是他第一个落于实处,广获赞誉的作品。
也是哪怕毕业数年,却始终疗愈、影响她的一件作品。
巩桐失神地望了好几眼,直至车身彻底脱离三中覆盖的区域,才眷恋不舍收回眼。
她挪近些许,完全打消两人之间本就所剩无几的间距,伸手缠上江奕白的胳膊,忽然想说:“我走上风景园林设计这条路,都是因为你,我设计风格的参照物是你。”
这件事,江奕白在搞清楚她高中私藏爱意的人是自己以后,便有所猜测,但亲耳听见她告知,感触还是大不相同。
商海沉浮这么些年,他被迫武装到坚不可摧的心上唯一为她留存的一处柔软,又塌陷了一块。
江奕白纤长的黑睫细微发颤,用力团了两下她的双手,余光去瞟早已归为过去式的三中,沉吟片刻后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即刻知会司机,让轿车在前面路口拐弯掉头。
巩桐对他突然兴起的提议最是好奇,余下的路途都交于了期盼和揣测。
然而她无论如何没想到,江奕白带她打开的是读书时在蓉市的住所。
他昨晚才说过,坚决不会再涉足。
江家旧日别墅前前后后共有四层,整体建造风格偏向欧式,内外装饰比西郊壹号更为宏伟精巧。
接近十年没有住过人,照常被定期上门的保洁打理得干净整洁,不染任何尘埃。
江奕白牵着巩桐的手,驾轻就熟地带她搭乘室内电梯,目标明确地直奔顶层,推开尘封已久的书房。
与他在北城那栋新别墅的书房不同,这里需要精心养护的植物早已伴随主人的远去而难觅踪影,成堆摆放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手稿,全部分类收入了透明文件袋中。
巩桐满怀讶异地走向书桌,捡起最上面的一个文件袋,定睛细看,内里的纸质稿件画的是凉亭设计,大胆碰撞的风格万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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