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酥酥囧,红了脸,又一次在心头吐槽费疑舟不是人。
昨晚硬拖着她大战三百回合,她累得半死,天擦亮时才昏沉沉地睡过去,哪来的精神和力气吃早饭。
殷酥酥心头胡思乱想着,伸手捉住妈妈的胳膊,腻腻歪歪黏上去,小女孩儿似的撒娇:“对不起嘛妈妈,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气。”
“你是老妈的心肝宝贝,看见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你气。”听见闺女软绵绵的嗓音,张秀清心都化了一半,半点儿火都提不起来了。
殷酥酥抬眸看妈妈,促狭地眨了眨眼,“我不吃早饭的事你不气了。那我瞒着你谈恋爱的事,你也不许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张秀清无奈浅笑,抬手拍了拍女儿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脸蛋,接着又很轻地叹出一口气,柔声说,“我的蛋蛋是个大姑娘了,恋爱结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你喜欢,你开心,你幸福,妈妈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老妈的话钻进耳朵里,殷酥酥心口一暖,紧接着鼻子就酸起来。
她伸手抱住张秀清的肩膀,软着嗓子说:“我最喜欢妈妈了,只要在妈妈身边,我就开心就幸福。”
“切。”张秀清心里暖暖的,嘴里却低啐一声,抬手掐她脸,“小没良心的,成天就知道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真这么稀罕你妈,怎么不早点把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殷酥酥哭笑不得,拽着老妈的手左右晃:“看你。才说了不生气马上又阴阳怪气。”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行了吧。”张秀清扬了下手,把丫头的一对爪子撒开,开始赶人,“赶紧出去陪小费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干活。”
殷酥酥愣了下,问:“干什么活?”
“当然是给你们做饭。”张秀清说话的同时,弯腰从储物柜里取出一袋子乌冬面,起锅烧水,“我瞧你这儿也没别的啥,煮点儿面凑合吃吧。”
殷酥酥脸色流露出茫然之色:“你不是说你跟了团来玩吗,导游让你们几点回酒店集合?”
“两点半。”说着,张秀清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低呼一声,苦恼地嘀咕,“哎哟,这都两点了,好像有点儿来不及……”
“走走走,我这就送你回去,别耽误了你们下午的行程安排。”殷酥酥将乌冬面从老妈手里夺下,“啪”的声丢回料理台上,简直啼笑皆非,“我都多大了,还得劳烦你大老远从老家跑来给我做饭,你帮我当巨婴吗。”
张秀清犟不过,被闺女牵着手从厨房拖出去,不情愿地皱起眉,“那你中午怎么吃?”
“在外面凑合着吃嘛,楼下餐厅那么多,难不成我还能饿着自己。”殷酥酥随口应着老妈话,回到客厅,又冲沙发上西装笔挺的男人道,“我妈两点半要回旅行团抱到,我去送一下她。”
说完,她一溜烟小跑进卧室,打开衣柜换衣服。
殷妈妈犹自操心着女儿的午餐着落,跟到主卧门口,碎碎念:“你平时工作忙,饮食习惯本来就不规律,剧组的盒饭也没什么营养。妈来都来了,给你在家里做顿饭,吃着也健康呀。”
殷酥酥已经习惯了老妈的念叨,回了句“不用”,继续换衣服。
张秀清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面露忧色,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耳畔却响起一道嗓音,清冷低润,彬彬有礼,犹如从寒涧之上吹拂过的一缕清风。
“阿姨,旅行团的行程不好推延,您先回酒店。”费疑舟淡淡地说,“等下回来,我做饭给酥酥吃。”
张秀清:“……”
张秀清怔住,表情顷刻间变得复杂莫测,迟疑地问:“你做饭?”
费疑舟儒雅地微颔首:“嗯。”
这位公子哥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贵角儿,说出“亲手做饭”这种话,张秀清只当他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挣表现,完全没当真,只是一笑置之,应道,“好吧。”
两人话刚说完,轻轻盈盈的脚步声从主卧方向传出。
殷酥酥已经换好衣服,浅色长袖连衣裙搭配同色系毛衣开衫,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高马尾,斜跨小巧的罗意威熊猫包,脸蛋素净漂亮,眼眸黑白分明,露出的两截小腿肚雪白雪白。
这打扮青春无限活力满满,乍一瞧,像个大二年级的女学生。
客厅里的两人见殷酥酥走出来,目光不约而同地下移,落向她裙摆下白生生的小腿。
张秀清微拧眉。京城和她们兰夏一样地处北方,入秋后气温直降,闺女这打扮可爱漂亮没得说,但她是个母亲,不在乎女儿美不美靓不靓,只在乎她饿不饿冷不冷。
正想提醒几句,不料话音尚未出口,身旁的矜贵青年却率先启唇,对女儿道:“今天外面的气温只有17度,你光腿穿裙装会冷。”
张秀清心下纳罕,眸光里闪出惊异,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对小年轻。
矜贵青年眉心微蹙,看她女儿的眼神满满都是关切,嗓音低柔,语气不显露出丝毫不悦和命令,只有担忧与建议:“你乖。不然加一条厚点的腿袜,或者换件秋季的裤装?”
“不用。”闺女大剌剌一摆手,冲青年笑得眉眼弯弯,“我配靴子穿,羊羔绒内衬,很暖和的。”
矜贵青年无奈,眉眼间缱出一丝宠溺,抬手自然又亲昵地绕起闺女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如果冻着了,不许跟我哭鼻子。”
闺女瞬间两腮微红,睁大眼睛瞪他,压低嗓子威胁:“你这人,别在我妈面前胡言乱语,说得像我经常冲你哭鼻子一样。”
青年勾了勾唇,朝闺女漫不经心地笑。
望着眼前这一幕,张秀清女士不自觉便露出个欣慰又温柔的笑,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和丈夫从小呵护备至的宝贝闺女,如今已觅得对她体贴入微的心上人,彼此之间情牵意动,欢喜暗生。种种小细节,光是拿眼睛看,张秀清都能品出丝丝甜味儿。
殷妈妈在此刻意识到,她爱逾生命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
原本,费家大公子打算和老婆一起送丈母娘回酒店,但刚行至玄关口,正要换鞋,却被小姑娘出声阻拦。
殷酥酥疑惑:“你不是没地方去吗,出门做什么?”
费疑舟抬眸看她一眼,语气自如:“我也去送阿姨。”
“……不不不。”殷酥酥忙颠颠摆手,脑袋也摇得像拨浪鼓,每根头发丝都写着拒绝,“我自己一个人去送就行,你在家待着。”
费疑舟猜测她是担心娱记,淡淡地说:“我昨晚过来很低调,没有惊动张叔,也没有开清影。你不用有这么多顾虑。”
殷酥酥听他说“低调”,试探地问:“你开的什么车过来?”
费疑舟说:“迈巴赫。”
殷酥酥被口水给呛了下,汗颜,心想售价将近四位数的超级豪车,低调个大头鬼。他莫名其妙跟她妈说要回老家提亲,她还没跟他掰扯呢,瞎蹦跶什么。
思索着,殷酥酥侧头往老妈的方向扫了眼,继而便一把挽住费疑舟的胳膊,将他拽旁边,也顾不得什么语言艺术了,压低嗓音便道:“听着,刚才我和我妈谈话之前,我让你走,你选择了留下来,那你就已经错过走出这间公寓门的机会了。带着你八百万的迈巴赫乖乖留守,我妈勤劳淳朴了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请你不要再惊吓她老人家的小心脏了,OK?”
费疑舟:“。”
费家大公子垂眸,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秒,最终点点头,“好。”
殷酥酥见状松了口,正准备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不料这位大佬又风轻云淡地续出了下一句:“那我留在这里给你做饭,你回来正好能吃。”
殷酥酥:……你还真贤惠。
殷酥酥眉心不可控制地抖了两下,无言以对,只能扬起个僵硬的微笑,回他:“都行,您自便。”
两人咬着耳朵一番东拉西扯,形成了一致意见。
随后,费疑舟先生便只好勉为其难,怀揣遗憾,将丈母娘张秀清女士送到了玄关门口。
“阿姨,不好意思,酥酥让我留家里给她做饭。”他语带歉意,姿态温雅而执礼,很是遗憾,“我可能没办法去送您,祝您在京城玩得开心,一路平安,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们联系。”
见此情形,殷酥酥不由肃然起劲,深深折服于费家大公子鬼扯的本事和精湛的演技。
品品这套话术,听听这副语气。
一个任劳任怨饱经妻子打压摧残的家庭煮夫形象,可不就已经跃然纸上?
狡诈至极。
果然,听完这番话,张秀清面上神色顿时微变。她转头看向殷酥酥,靠近殷酥酥耳畔,用只只有她们母女俩能听见的音量严肃教导:“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呼来喝去欺负人呢?看得出来小费对你好,宠着你纵容你,但你也要收敛点,知道吗?”
难怪刚才主动说要做饭什么的。
看来已经被使唤惯了。
思及此,殷妈妈已经认定闺女平日里没少欺压这个小费同志,对费疑舟心生恻隐的同时,也不由地越瞧越满意。
殷酥酥默默吐槽了费疑舟八百次,懒得多做争辩,换好羊绒靴走出大门,到电梯厅那边摁电梯去了。
玄关这头。
张秀清笑眯眯地瞧着费疑舟,柔声道:“小费同志,那阿姨就在兰夏等你了。”
“好的。”费疑舟点头,儒雅地牵唇,“阿姨您慢走,我们兰夏再会。”
张秀清转身踏出大门,回头又冲他摆了下手:“兰夏见。”
*
张秀清把酒店地址通过微信发给了殷酥酥,殷酥酥收到后,打开手机地图导了个航,将自己的小奔驰启动,驱车前往目的地。
路上,殷酥酥还在为金主老公发起的“登门提亲”一事发愁,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烦躁。
一个红绿灯路口,她踩下刹车,手指百无聊赖敲着方向盘。
正闷闷不乐地发着呆,忽然手机屏亮起,有新消息传入。
殷酥酥点开。
英俊多金大帅比:【没找到米,只有乌冬面。】
英俊多金大帅比:【煮乌冬面给你吃?】
“……”
殷酥酥额头滑下三条黑线,瞥了眼副驾驶席里的老妈,见老妈也在看手机没注意自己,这才把导航支架上的手机取下来,怼到唇边小声录入语音:“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英俊多金大帅比:【给老婆做饭,怎么就不正常。】
殷酥酥被噎了下,正准备继续回复,忽然听见耳畔传来老妈的声音,喜滋滋地用方言道:“我们蛋蛋的眼光当然好啦。你们是没看到,那小伙子长得高,白,帅。一表人才气质也好,俊得很!”
殷酥酥人都傻了,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妈,你在给谁发语音?”
张秀清笑容满面,乐呵道:“你这不是谈恋爱要结婚了吗,我刚已经跟你爸简单讲过了,现在在给你大姨二姨三姨小姨她们几个说。”
殷酥酥闻声,只觉像有一块巨大的势头,哐当落下,砸得她头晕眼花凉而嗡嗡。
她闭眼捏眉心,嗓音出口,好像都快哭了:“妈,这事儿还没个准儿呢,你能不能暂时保密,不要到处说……”
“人家小费同志才放了话,中旬就来兰夏提亲,什么没个准儿。”殷妈妈眉一皱,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人家费疑舟不想娶,是自家这个宝贝疙瘩磨磨唧唧推三阻四。
张秀清正色,沉声问:“你跟妈说,你是不是真心喜欢那小伙子?”
“……”殷酥酥脸微热,不吱声,只是羞窘地点了点头。
“他人品不好,或者沾染了什么恶习,让你觉得即使喜欢,也不能托付终身?”张秀清又问。
“不是!”殷酥酥回答,“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张秀清:“那是他家庭情况复杂,让你不想嫁?”
“他所有家人也都挺好的。”
就是因为他太好,太耀眼,太遥不可及,我才清晰地知道,自己和他究竟隔着一道怎样的银河天堑。
殷酥酥在心里默默补充而完后半句,轻叹了一声,故作轻松地笑道,“妈,我们感情挺好。不过提亲结婚什么的,还是后面再说吧,你是出来玩的,别为我操这些闲心。”
“傻姑娘。做母亲的,哪有一分一秒不为孩子操心。”张秀清轻嗤,伸手轻抚她脸庞,“我看得出来费疑舟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至于你刚才说的你现在要拼事业,也好解决,你们中旬先回来,把老家的长辈们都见见,提了亲,定下来,具体的婚期,往后延个一两年也能成。”
殷酥酥不知怎么回话,只是微抿唇,道:“我会和他好好商量的。”
*
送走张秀清女士,殷酥酥几乎是一路狂飙。回到樟树巷,下了车,车门一甩,钥匙一锁,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公寓大门。
人未至,声先入。
随着一声清脆灵动又隐含怒意的“费阿凝”钻进耳膜,厨房里的大公子动作稍顿,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
“今天早上我妈忽然跑来撞见你在我这儿过夜,我是实在没办法才跟我妈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权宜之计!你倒好,直接说要回我老家去登门提亲?到底是想干什……”
殷酥酥甚至等不及坐下换鞋,在玄关处踢掉靴子便光着脚丫冲进厨房。她在驱车归来的途中打了一路腹稿,这会儿情绪饱满、状态激昂,所有言辞也尽在唇齿边,正是吵架的黄金时机,有充足的信心能在气势上胜过一截。
然而,令殷酥酥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她杀气腾腾闯入公寓的厨房后,会看见如下一幕:
费大公子身上的西服外套已不见踪影,只着一件纯白色衬衣和深色马甲。他站在料理台前,安静地敛眸,午后几缕日光俏皮地滑入窗户,偷吻他脸庞,为那副深刻立体的轮廓勾勒起一层浅浅的金色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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