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容温才回美国不到一周,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看向放在墙角的行李箱,那行李箱太新了,连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想到某种可能,叶以蘅凝住视线,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水放在桌面冒着热气,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刚翻了两页,叶以蘅忽然开口。
“陆嘉望。”
那人后背僵了僵,还是没说话,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里蔓延。
叶以蘅顿了顿,说:“有意思吗?”
那人仍旧沉默。
气氛降至冰点,她走过去要揭他的口罩,手刚碰到口罩的耳带,下一秒,陆嘉望就按住了她的手。
“有意思,”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气定神闲的表情让她此刻的愤怒显得很突兀,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她攥紧了掌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嘉望从沙发上起身,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他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的手贴在她的脸颊,语调温柔又瘆人:“他不在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不好吗?”
第70章
在室内待了这么久, 他的手还是冰的,好像怎么都捂不热,贴在她脸颊, 冰凉的触感从脸颊开始蔓延, 对上他的眼睛, 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低头望着她, 明明是柔情似水的眼神, 深情且专注, 在她看来却骇人到了极点,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很想他吗, 只要我不摘开口罩,我就和他一样了,”他眼中有她的倒影, 他说话时声音很平缓,连语气停顿的气口都和容温极其相似,说到后半句, 他还有些得意,“你看, 刚才连你都分不清。”
叶以蘅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在这个当下, 她诧异得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但你并没有损失什么, 你还多了一个人来爱你、照顾你,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海妖诱惑来往的水手驶向海岛一样, “他不会知道的,我只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出现。”
桌面上的热水已经渐渐变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书页翻飞,要不是她这会还算清醒,差点都要被他带偏了。
“陆嘉望,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这种人。”
她用手挡住他,不让他走过来,两人隔开一段距离,她才能呼吸得上新鲜的空气。
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陆嘉望慢慢摘下了口罩,他的脸色苍白接近透明,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大病,脆弱易碎。
他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弯了弯:“真的很像吧,哪怕是摘了口罩,也很像。”
叶以蘅呼吸加重,手心捏出了汗。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起上一次和陆嘉望见面还是在安源的雪山民宿,那天晚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又自负,还算是个正常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好好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正要说些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惊扰了一室的安静。
容温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叶以蘅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见她这反应,陆嘉望也往屏幕看了一眼。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色一暗,喉结动了动。
“没关系,你接吧。”
他很自觉地走到了阳台,布鲁也跟在他身后跑到了阳台,外面风太大,他半蹲下身抱起布鲁,给它挡风。
隔着白色的门帘,他听见叶以蘅在客厅里打电话——
“嗯,刚下班到家。”
“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我还没做饭呢,今天没什么胃口。”
“嗯,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带东西回来的,我爸妈用不惯,免得浪费了。”
“布鲁?”叶以蘅好像往阳台看了一眼,声线紧绷,“布鲁在阳台玩毛线球呢。”
“你这几天有没有去医院复诊?”
“想你啊,但更希望你的腿能快点好。”
……
陆嘉望在阳台吹了半个小时的风,直到电话声停止,他才走进客厅。
“打完电话了?”陆嘉望把布鲁放在沙发上,神色和刚才无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布鲁后背的毛发,未等叶以蘅开口,他又放缓了语速。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以后我都会像刚才一样藏得很好的。”
血液流淌的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叶以蘅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噔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嘉望,我不知道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你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接受不了,在我看来,爱情是有排他性的,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爱情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如果连忠诚都做不到——”
还没说完,陆嘉望就打断了她。
“那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地方吗,哪怕是钱,”他眼神变得炽热又疯狂,“我比他更善解人意,比他更宽容,比他更懂你,我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我理解你的工作,也支持你的工作,无论你在哪个城市,我都能陪着你……”
话音落下,可惜的是,从她眼中竟然还真的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沉默了一阵,叶以蘅才开口。
“可能这话有点冒犯了,但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去看一下病。”
说完,她走到门口,把门敞开。
“你走吧。”
他要是再不离开,不知道还要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原以为陆嘉望会僵持好一会,但没想到他竟还真的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
临走前,他给了她一张票。
“周六下午两点,我在这等你。”
陆嘉望离开了,叶以蘅立刻把门反锁。
她靠在门背,努力平复心情,墙角还放着他带过来的那个黑色行李箱,这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她的幻想,也不是她做的噩梦。
手里还攥着他给她的票,低头看了一眼,叶以蘅愣住。
是一张话剧表演的门票。
刚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她曾经约他去看话剧,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但陆嘉望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迟到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他们只看了另一场。
而他刚才给她的,就是多年前他们错过的那一出话剧的门票。
—
周六,叶以蘅去参加同事的婚礼。
是隔壁办公室的,其实不太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但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去了,她不好意思不去。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她想着就去凑个热闹。
只是,在婚礼上,她没想到竟然能碰上李砚磊。
那会她刚到,两人几乎是迎面碰上,叶以蘅原本想装作不认识,立刻转过身,用手挡住脸。
但李砚磊没放过她,他原本还在和别人聊天,看到她,目光停了下来,他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眼看着李砚磊在她面前站定,叶以蘅避无可避,只好假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谁知李砚磊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
“……”
这人说话真难听,叶以蘅没打算理会。
李砚磊瞥了眼她的手机,下巴抬了抬,说:“把我微信加回来。”
“为什么?”叶以蘅疑惑。
“你还问我为什么?”这问得挺有意思,李砚磊皱眉,“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我得罪你什么了?好歹我还帮你照顾过布鲁,你以前要去找嘉望,哪次不是我帮你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他越说越气,语气也越来越强烈。
嗯,其实他说的也是。
他的确没得罪她,甚至还帮过她好几回,但问题又来了。
“加了,有什么用?”叶以蘅和他逐一分析,“咱俩既没有业务上的交流,也没有生活上的交集,加了还占你一个好友位。”
“是没用,”李砚磊肯定了她的说法,又接着说,“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把我删了,这样,你把我加回来,我再把你删了。”
“……”
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话到了这,叶以蘅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二维码。
“行。”
李砚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滴的一声,弹出了叶以蘅的微信名片,他看了眼她的头像,是她在雪地的背影。
她又换了新的头像,和他上次在马康裕女朋友的朋友手机上看到的不一样。
手机震了一下,叶以蘅看到了他的好友验证申请。
“我通过了。”
李砚磊看了眼聊天框,果然上面写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加上她的微信,以后就能给嘉望发第一手的消息了。
见他没有动作,叶以蘅提醒他:“怎么还不删?”
“等会,急什么?”
“……”
叶以蘅发现和李砚磊这种人聊天真的会被气死。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正要去找蔺玫,忽然李砚磊又喊住她。
“你回来见过嘉望了吗?”李砚磊跟在她身后,“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前两周出了车祸,差点就死了。”
虽然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如果当时没有及时踩下刹车,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听到后半句,叶以蘅大脑嗡了一声,停下脚步,手心冰凉。
提起这件事,李砚磊仍旧心有余悸,声音变得干涩。
“那天大半夜,我开车去找他,我记得那会应该是凌晨两点,他坐在路边,整个人很消沉,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我走过去,他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出了车祸的人。”
“他说‘砚磊,活着好累啊’。”
……
婚礼结束,叶以蘅打车回出租屋。
她和蔺玫一起拼车回去,中途蔺玫问她借口红补妆,她翻了一下包,忽然看到一张话剧门票。
是那天陆嘉望给她的。
话剧下午两点半开始,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或许是刻意忽略的,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想过要去赴约,所以她这一整天竟然都没想起这件事,包括李砚磊和她提起陆嘉望,她竟也没记起来。
蔺玫照着镜子,问她:“找到口红了吗?”
“哦,在这。”
叶以蘅回过神,把口红递给她。
涂完口红,蔺玫看了眼窗外,和司机说在前面的路口放她下来。
车停在路边,蔺玫打开车门,对她说:“我待会还有个局,我先走啦,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叶以蘅和她挥了挥手。
关上车门,司机按照原目的地行驶,城市夜景刮窗而过,车里还在放着交通广播,叶以蘅木讷地听着,想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
“师傅,能先去一下清城话剧艺术中心吗?”
这边正好是顺路的,她只是想确认陆嘉望还在不在那,虽然这没有意义,她只是好奇。
司机大哥打转方向盘:“好嘞,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过了红绿灯路口,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叶以蘅就看到话剧中心正门前有个人站在那。
剧院的门已经关了,他还在那等着。
车停在对面的马路,叶以蘅从车窗往外看。
他今天穿着件深棕色的大衣修饰出高大的身形,颈间裹着雾灰色的围巾,衬得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翩然,他站在剧院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司机大哥回过头问她:“小姑娘,要在这下车吗?”
59/76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