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的话,林逾静迅速败下了阵,“我...”
“你想继续回去陪酒,请便。”陈京澍不听她解释,直接转头阔步走出餐厅。
私人餐厅,包厢楼层,只有她一人的走廊,连情绪都不必掩藏。
“你不要觉得委屈,觉得京哥变了。”声音从她身后传出,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我知道自己当初伤了他,对不起他。”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因为声音都在哽咽,“可现在,他应该生活得很好,起码比我好。”
褚言嗤笑一声,无奈摇头,“我还以为你真有愧疚心,原来你是这样想京哥的?”
“不是吗?”高不可攀的华仁集团未来唯一继承人,住在可俯瞰神京的中轴线上。那双暮气沉沉的双眼,分明是所有欲望得到满足后,无欲无求的从容。
“你选在京哥最脆弱的时候离开,居然猜不到他以后会过怎样的日子?”褚言又恨又恼,“这七年,他人前显贵,人后像滩死水。”
“你知道华仁在你们学校附近有家子公司吗?我们每次过去开会,他宁肯多绕半小时路,都不愿从你学校门口路过。那么骄傲的人,得受你林逾静多大的打击,才会连靠近有你的空间,都本能地恐惧和抗拒。”
后面的话,林逾静已经听不太清,只觉得整个大脑都被尖锐的嘶鸣环绕。可脚步已经不由她去控制,拼命地朝着陈京澍背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好在一出来,就看到陈京澍的车子还在。
他后座车窗半降,脸色虽阴翳,但神情明显软和下来。
只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就像此刻,不确定他的恨里,还有没有一点点残存的爱。
两人就这样各据一方,僵持不动,像是一场无声的拉扯。
最后率先打破这场僵局的是林逾静的手机铃声,刚一接听张嘉乐阳光灿烂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学姐,下午去吃饭看电影的事,考虑如何?”
他声音仿佛具有穿透力,连车里的陈京澍,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对视的瞬间,她脑海里尽是褚言的声音在回荡,心脏彻底举了白旗。
“抱歉呀!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你找别人一起玩吧。”不等张嘉乐回复,林逾静直接挂断电话,坚定走向陈京澍。
“陈总,我刚刚酒劲没消,说话唐突了。但我是真心诚意想和您谈项目的,还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她从前最懂如何让陈京澍心软,只需要眼眶红彤彤湿漉漉,像只被淋湿的流浪小狗。虽然现在不确定这招还好不好用,但为了项目,她必须一试。
所以陈京澍眉头紧紧蹙起那一秒,她心脏同样一揪,泪光也瞬时闪动而出。
“换个地方谈吧,我最近不宜饮酒。”他说。
像是得到某种赦免,林逾静的泪也顷刻收起,快到陈京澍都晃了神,没忍住自嘲冷笑一声。
倒是林逾静飞快拉开他车门上去,生怕他再反悔,“陈总,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谈?”
陈京澍长腿交叠,手掌轻拍膝处,“马上到午饭时间,吃过饭再说。”
“那我安排。”林逾静说道:“壹京有一家家常菜馆,是当初在澎镇卖海鲜的张嬢嬢开的,很有家乡的味道,你想吃吗?”
她不知道陈京澍后来有没有回去过澎镇,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回想澎镇,但还是忍不住借着工作私心试探。
“家乡的味道?”他盯着她哂笑一声,“行呀。吃多了烤鸭和铜锅涮,换换海鲜,也不错。”
意料之中的嘲讽,林逾静顾不得情绪失落,先给袁术导航定位。
最后毫不低调的三地牌劳斯莱斯停在一处偏僻,又略显破旧的小餐馆前。
“前年,张嬢嬢的小女儿考到壹京读大学,他们全家就一起来壹京定居生活。”林逾静走在前面,给他掀开微微发黄的皮门帘。
映入眼帘的室内陈设虽然破了点,但入门处整齐码放在两边的海鲜选购区,是熟悉的澎镇店铺风格。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潮湿腥味,带着市井气的喧闹嘈杂,却莫名地格外抚慰人心。
“陈总,可以吗?”她在征得他最后的同意。
“都来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大约是到了他熟悉亲切的地方,连身上的贵气都染了几分烟火气。
这时老板娘张嬢嬢从里面出来,看到林逾静后,一脸热情迎过去,“是静静呀,最近怎么都不见你过来。”
林逾静熟练拿过盘子挑选海鲜,“最近都在赶论文和商稿,有点忙。”
张嬢嬢瞧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小姑娘一个人,总是可怜巴巴的,也多考虑考虑自己,心疼下自己。”
林逾静不爱卖惨,但还是下意识先看向陈京澍。
只见他神情如常,毫无波动。
作为生意人,张嬢嬢敏锐地循着她视线,这下才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人,一脸惊讶道:“这不是阿澍嘛!”
面对张嬢嬢热情拉过他手,陈京澍倒是没躲,但也没有过于亲昵的反应,“张嬢嬢。”
“天呐!当初你妈妈去世,又听说你找到了亲生父亲,我们还都庆幸可怜的孩子总归还有个家。但就是再也没听说你的消息。”张嬢嬢看了眼林逾静,“这些年,总见静静一个人和同学们来吃饭,还以为连你们都没联系,怕静静伤心都不敢提你。”
闻言,林逾静心虚看向陈京澍,果不其然他也正一脸嘲意的玩味表情看自己。
表情似是在说:没有心的人,也会伤心?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张嬢嬢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当初他跟着陈嵘清回壹京陈家时,并没有声张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此刻的关心自然不是刻意的虚伪。
“这些年呀...”陈京澍张了张口似有苦涩,但说出来后又都变得如轻舟已过万重山般轻飘飘,“起初我出国留学因为有时差,所以不太和国内联系,这两年毕业回国又忙工作,所以就没顾上给澎镇的长辈们报平安。”
张嬢嬢连连叹气,心疼又欣慰,“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们就也放心了。你妈妈去世前,每次和我们聊天,都要嘱咐几句日后多帮衬你。后知后觉,才知道那是临终托孤。”
林逾静最是听不得这些话,于是背过身子装作选菜,也不知道陈京澍脸上此刻的表情是何。
“那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和静静结婚了?”长辈上了年纪,就爱关心小辈们婚姻生育的事。
“...”陈京澍沉默,林逾静背着身子更是装作没听到。
“你妈妈当初就特别满意静静,逢人就夸,小姑娘懂事、贴心。当初晓琳考来壹京,我们就尝试着联系一下静静,看她能不能帮忙照顾,她可没少从北环跑到南边帮忙。”
陈京澍这才笑了一声,“这么热心。”
林逾静咬了咬唇,嗯了一声,“之前晓琳跟在你身后哥哥长,哥哥短,我帮忙照顾也是应该的。”
“真难得。”他冷飕飕回了句。
“臭小子,又把我话题岔过去,准备什么时候和静静结婚,可不能谈的时间长了,就生二心耽误人家姑娘。”张嬢嬢是个直脾气,又看着陈京澍长大,教训他时像回到了小时候。
“嬢嬢,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会不会生二心您不知道吗?”面对张嬢嬢,陈京澍声音都不自觉乖起来,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她,“您还是问问她,时间长了,会不会生二心。”
林逾静就知道这场硝烟会被甩到她身上,但此刻氛围正好,她不愿打破,就顺着陈京澍话茬接下去,“那也得等我毕业之后,再说结婚的事。”
“哎哟,我都忘了!”张嬢嬢一笑,拍了下手,“前段时间晓琳还说,静静准备申请去美国读博来着。说是个特别有名气的教授要收关门弟子,什么俄亥俄罗斯洲呀岛呀的。”
“俄亥俄州立大学。”陈京澍看向她的神情逐渐冷下,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冷嘲腔调,“她一直都很聪明,知道怎么去规划光明的前途。”
“原来我们静静不学表演,也能考上博士。就是不知道男主妈妈给的五百万够吗?”他低声,语气更冷了。
林逾静喉咙似乎都被哽住,连笑容也变得僵硬。
“哎哟,臭小子。”张嬢嬢只以为是小情侣调情,拍了他一巴掌,推着两人往包厢走去,“不够不是还有你吗?自己媳妇读书,还要心疼钱呀!”
陈京澍又是一笑,自嘲地呢喃一句“自己媳妇?”
林逾静没接腔,于是这事被像翻书一般,揭了过去。
-
到了雅致的包厢,张嬢嬢拿出点菜本直接递给林逾静。
这家小店从开业,拍摄宣传图,制作菜单等事情,都是林逾静负责。
旁人只以为她是热心,但只有她知道,那是把对陈京澍无处宣泄的愧疚,回报到他曾亲近的人身上。
“红烧海参,炸海蟹,海鲜粥,鲅鱼饺子。”张嬢嬢念道:“怎么和你平时点得不同?”
她平时为了省钱,吃素食较多,顶多要一份鲅鱼饺子做主食,“这些都是阿澍喜欢吃的。”
张嬢嬢笑得很亲,拍了拍陈京澍说道:“还是身边有个知心人,知道心疼自己吧,”
“那再来份油焖大虾,她喜欢。”陈京澍淡淡说道。
“异地太久了吧,静静可不爱虾。”闻言,张嬢嬢立刻不忿地念叨他:“我记得特别清楚,静静第一次来我这里吃饭,她拿了只虾,剥着剥着突然就开始哭,把一桌子小同学吓得还以为怎么了。”
迎上他视线,回忆也开始流转。
她其实最爱吃虾,只是从来都是陈璇和陈京澍给她剥,她是坐享其成的那个人。
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才发现剥虾也是一种会让人心痛的事。
“我剥不好虾而已,没那么夸张。”林逾静低声解释道,眼眶却不自觉红起来。
“这么娇气?”陈京澍看着她,眼底有几分浅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时外面有人叫老板点单,张嬢嬢这才离开。
独留两人的空间,空气都流转着别扭的尴尬气氛。
直到上齐了菜,才终于轻松一些。
一盘饱满通红的大虾,被推到林逾静面前。她率先伸手,还被烫了一下。只是这次只有皮肉上的痛,心底尚淌着温水。
林逾静剥好一只,直接放到了陈京澍碗里。
他拿筷子夹起来虾肉,“不是不会剥虾?”
林逾静怯生生回望他,带着小心翼翼的示好,“我在讨好你。”
陈京澍眼睛眯了下,肩膀都随着散漫的笑意开始颤抖,然后就见他把虾直接还到她碗里,“林逾静,你也就会拿我当工具人。”
一顿饭,吃得不算开心,但也不算不愉快。
临走的时候,张嬢嬢还一个劲嘱咐两人常来。
-
走出餐馆,陈京澍手机响了下,收到条华仁内部信息:【总部董事办:请各位分公司总裁,准时参加下午15:00的集团会议。】
林逾静见他停下脚步,也随即停步,问道:“我们,要不找个咖啡馆谈百校联盟的项目?”
陈京澍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身后就传出一道低沉温柔的男声,“静静。”
询音,应该是和林逾静十分亲近的人。
陈京澍先回过身,然后看到一群男生,为首的人笑容清浅温柔,是声音来源之处。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后面的男生推开,“徐师兄,我就说那是静静学姐吧!”
张嘉乐笑得灿烂明媚,一身浅蓝色运动装阔步朝林逾静走过来。
明媚配温柔,本阴沉沉的午后天气,都被点亮了。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阳光开朗的小狗,径直跑到林逾静身边。
“不得不说,嘉乐每次都能大老远认出静静的身影。”这时徐继白和一群男生也走了过来,“这位是?”
林逾静先看了眼陈京澍,但自从两人再见后,他就没怎么笑过,所以也看不出真实情绪。
“这位是JING资本的陈总,我们来聊百校联盟接下来可可西里的项目合作。”林逾静先介绍陈京澍,然后又看着陈京澍说道:“这位是徐继白师兄,我们联盟内负责生物环境记录的同学。这位是张嘉乐,他负责生物体征记录。后面...都是联盟成员。”
林逾静一脸期待看着陈京澍,只是他没有很明显的动作幅度,倒是徐继白先上前伸出手,“您好陈总,我是徐继白,幸会。”
陈京澍微微颔首,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伸手过去,“你好。”
简单寒暄,张嘉乐也凑过去,笑容灿烂,真诚无害,“陈总您好,我是张嘉乐。”
陈京澍单手没入裤子口袋,突然地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张嘉乐。
他应该也是北方人,身材生得高大挺拔,长了张典型的理科生聪明脸,但因为性格开朗,又带了点体育生的阳光。
“陈总?”张嘉乐手举了半天,笑容都有点僵了。
然后陈京澍才慢悠悠伸手,“你好,张嘉乐学弟?”
握手那一刻,张嘉乐觉得手掌猛地一疼,他眉都皱了下,“陈总之前是练武的吗?手劲好大。”
反正从第一面见他,张嘉乐就觉得陈京澍不太好相处。
阴翳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带着目中无人的冷傲,睥睨众生。
“静静,你和陈总聊的怎样?”徐继白开口,打断了张嘉乐的浮想联翩。
“我们刚吃完午饭,正准备找地方谈。”林逾静看向陈京澍,再次问刚刚被打断的问题,“陈总,我们去咖啡店可以吗?”
陈京澍若有所思,特别瞧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张嘉乐,小男孩满眼都是她,看人都是直勾勾不加遮掩的,“你带的资料详细吗?”
“详细!”林逾静殷切点头。
陈京澍:“他们一起吗?”
林逾静:“我自己,今天周一,徐师兄他们下午要去联盟里开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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