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陷入沉思。
陈京澍所求的,他所求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林逾静鼻腔略略酸涩,人好像只会在谈论别人时,才能做到洒脱劝解,但一旦牵扯到自身,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姐,我何尝不是另一个懦弱的柳华呢,也同样伤害了深爱着我的人。”林逾静喃喃自语,又若有所思看向祁渥雪道:“柳华要做些什么,师姐才会不计前事,和他重新开始呢?”
祁渥雪握着她手,说道:“你是想问,自己做了什么,陈总才突然不计前事,决意和你重新开始,对吗?”
林逾静点了点头。
纵使她如何反复回想,都不知道陈京澍是从何时开始,突然转变了性子。
明明初时重逢,他几乎要恨死自己了。
“我也很想回应他的爱,可每次稍与他拉近距离,我的心就会变得很惶恐。”有些深种的隔绝,就像不可趋避的心锚。看似透明,但坚不可摧。
祁渥雪淡淡笑了笑,“静静,你还是对陈总不自信,惶恐他不会爱你一生。你们最终,会败给现实,门第阶级,和你们自己。”
林逾静吸了吸鼻子,像是被真实戳中了心脏,“我爱他。爱到,只要像现在,能每天看到他,在同一栋大厦里工作,偶尔一起吃饭就很幸福。”
“我太怕了,太怕情侣有分手,夫妻有离婚。一路太坎坷...”林逾静一想到此,眼眶就开始闪动泪光,“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再来一次分手的话,我只怕才会是那个要死去的人。所以我们之间做朋友最好,一辈子都不会有分离的理由。”
祁渥雪叹了口气,明明自己还在难过,却先是连连拍抚她后背,开解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他身边出现了其他女孩呢?他开始放下你,去爱别人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坦荡的...祝福他。”
“希望真到那一天,你能,坦荡地...说出这句话。”
“...”
“静静小朋友,你活得太封闭保守了。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一下自己的心,听听心脏的真心话。”
林逾静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自己的感情,只知道,逃避一天,就能让她和陈京澍的关系多延续一天。
但也有,风云突变之时。
难得一个休息日,林逾静突然接到褚言的来电。
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略显急切的声音。
“静静,你快来你们学校附近的医院,京哥心搏骤停了。”褚言一向毒舌的人,都像是在痛哭。
一瞬间,林逾静心脏也漏了半拍,“你等我,十分钟就到。”
第30章 生命
挂断电话, 林逾静飞速下床换衣服准备去医院。
惊得正在写论文的祁渥雪也停下手上动作,问她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林逾静套上羽绒服, 摇头,“不用,你论文催得比较紧,我自己就好。”
只是就在她正收拾背包时,宿舍门突然被“peng”的一声踹开。
两人都被巨大声响吓得浑身一颤,齐齐看向门口后发现是李沁词,
将近一周没见,李沁词头发凌乱,化着浓妆像是只鬼。
寒冬腊月, 她穿着一件露脐装, 下搭超短皮裙, 外面套了件皮草御寒。
一看就是和朋友彻夜宿醉,借着酒劲来发疯。刚走进宿舍,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酒味。
“祁渥雪,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婚礼上抢人丈夫,破坏人家婚姻。”李沁词跌跌撞撞走进宿舍,手指在她们两人摇摆半天, 才找到哪个是祁渥雪。
林逾静从前见她都是一副温婉模样,现如今才算看清她真实面目。
也顾不上她是否有危险, 直接拉过祁渥雪护在自己身后。
李沁词则越骂越起劲, 特别看到她护住祁渥雪后,恨不得冲到她面前指着鼻子骂, “还有你林逾静,你们真不愧是师姐妹, 都一样的不要脸,有爹生没娘养的下作玩意儿。”
这一番话,无疑是刺中了林逾静和祁渥雪的内心。
她们前者,一个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父爱母爱。
后者,则是高考前失去双亲,柳华几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被抢走。
祁渥雪只恨得李沁词牙根都是痒的,直接拿起桌上的水杯,将一整杯水泼到了李沁词脸上。
而此时楼道里也聚集了不少好奇的同学,都围至她们宿舍门口看热闹。
“李沁词,请你清醒点。婚礼邀请函是你派人送来的,我受邀赴宴甚至没有和新郎多说一句话。你要恨就恨自己多此一举,亲手破坏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婚礼。”
李沁词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整个眼睛顿时黑作一团,更像是神志不清的疯子,“我只是高估了你的品德,没想到你真的有脸来。”
林逾静算是见识到这辈子最厚颜无耻的人,自私且坏,恶毒又刁蛮,“李小姐,是谁高估了谁的品德,又是谁破坏了谁的感情,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我之前还不止一次劝你,嫁给一个心里、眼里没你的人,只会是痛苦度日。你又是怎么回答和贬低我们的?你说你们京圈子弟的婚姻根本不看感情,只讲求门当户对。自信高傲地讲只要你们李家还辉煌一日,柳华就会永远选择你。”
林逾静一脸鄙夷,嘲讽问道:“怎么,你那么有把握的婚姻,没给你带来想要的幸福吗?”
李沁词终于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也彻底被激怒,“林逾静,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你给陈京澍吹枕边风,所以他才主动找柳华签约的。你也是破坏我婚姻的罪魁祸首。”
“你不会真以为陈京澍现在宠着你,就一定会和你结婚吧?你做梦!”李沁词歇斯底里,宛如疯魔,“他是不是都没和你说过,他一直都有婚约的。全壹京都知道,陈家太子爷未来是要娶姜氏生物大小姐的。”
此话一出,林逾静耳边突然满是尖锐的嘶鸣。
整个世界,更是寂静得落针有声。
她紧攥着拳,拼命克制自己悬在丝线上随时会崩溃的情绪。
祁渥雪同时感受到她的异样,紧握住她手,“李沁词疯了,别信她说的话。”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问陈京澍就知道了。”李沁词笑着,又朝着她迈进一步,又贱又坏,“这就是我们京城子弟,爱和婚姻,分的清清楚楚。”
“都怪你,就差一点,我就能把爱情和婚姻捆绑在一起。”李沁词终于颓然地滑坐在地,失声痛哭。
恰时,一对老夫妇从人群中挤进来,“小词,你就不能消停一点,让我和你爸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李沁词见到父母,更是像失了控,“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无能,我才没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在她心里,仿佛从来不是真的爱柳华。
不过是她想要收集进卧室里的,漂亮精致芭比娃娃。
李父经历了一连串的事,这次简直丢光了脸。再看着她发疯撒泼,怒不可遏地抬手给了李沁词一耳光,“混账东西你真是疯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和那群狐朋狗友去喝酒,也不许再来找陈京澍女人的麻烦。”
然后,夫妇俩人一起使出全力,将李沁词强行带出了女生宿舍,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而林逾静,却还像沉浸在刚刚,手脚冰凉地愣在原地,脑海中满是李沁词对于陈京澍早有婚约,却瞒她不报的嘲讽。
“静静?静静?”祁渥雪的声音,都像是被罩在玻璃器皿里一般。显得空灵,又诡异,“静静,你别吓我。”
林逾静被祁渥雪拿凉水猛的洒了下脸,才终于从真空世界里挣脱而出。
她一张脸被憋得通红,回过神后,只一个劲大口呼吸。
多时,她才拢了拢肩上的包,说道:“师姐,阿澍出了事,我先去医院了。”
林逾静去往医院的一路,都在强装着淡定,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万事以大局为重。
等陈京澍醒来,再重新去梳理彼此间的关系也不迟。
可真让她放下心结,全然不在意婚约之事,她才发觉一切太难了。
而她一直以来,其实从未深思过彼此的关系,从来都是在用逃避的方式去处理与陈京澍之间的感情。
她嘴上说着只要做朋友就好,这样两个人都不会有分开的理由,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他未来会有自己的生活,门当户对的爱人。
终有一天,她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生命之外的人。
就这样几近麻木的,连她如何到的医院,又是怎么走到急救室门口的,林逾静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看见褚言朝她迎了过来,林逾静才突然像泄了全身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静静!”褚言都被她吓到,急忙上前扶住她坐到连椅上,“京哥没有大碍,已经抢救过来了。”
林逾静双目呆滞,问道:“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褚言还以为她在问陈京澍如何受伤的事,眼神略显闪躲道:“京哥和这位姜总是朋友,刚刚因为一些矛盾,发生了些肢体碰撞。”
林逾静循声看了过去,才发现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她曾见过男人两面,第一次是在祁渥雪书桌上的生物周刊,他是该期封面人物,旁边就印着他硕大的个人介绍:姜氏生物CEO——姜应止。
第二次,是他去人文学院接诗尔教授,一时间华清大学论坛全是他。
那时大家才知道,漂亮的大才女诗尔教授,嫁的男人姓姜,长子是姜应止。
不过姜应止和他母亲的长相气质大相径庭,同样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却完全没有温柔的书卷气,镜片之下只可见一双冷漠到毫无人烟气的眸子,像是世间万物都不配出现在他眼中一般。
迎上她视线,姜应止就像是看街边的尘泥一般,不屑,如目空气。
林逾静心头不免升起反胃,明白这才是来自天生高位者的居高睥睨。
但同时,她也明白他对自己的敌意来源。
毕竟他除了是姜氏生物的CEO,还是陈京澍订有婚约未婚妻的哥哥。
可林逾静同样正因陈京澍婚约的事心烦意乱,所以也没给姜应止什么好脸色,直接从他身上掠过视线,看向褚言,“什么样的肢体碰撞,会心搏骤停,住进医院里?”
褚言挠了挠头,彻底慌了,“静静,你还是等京哥醒了,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林逾静索性不装了,直接开诚布公问道:“是因为和他有婚约的姜小姐,是这位姜总的妹妹,对吧?”
闻言,褚言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的...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林逾静眼眶微微泛红,心口一半是酸意,一半是连拈酸吃醋的资格都没有的空落感,“既然有人能把我俩的事,传得满壹京皆知。我自然也能听到他和别人的事。”
“静静,今天之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褚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把她气走,“你就等京哥醒来,再说这件事好吗?”
林逾静叹了口气,知道当事人陈京澍不出现,那么此刻就不是纠结的最好时机。
她环顾了下周围,才发现整个急救室外,只有自己、褚言,和姜应止三人。
“陈京澍心搏骤停,你没有通知陈家人吗?”
“你有所不知,陈家也就陈镇风老爷子疼京哥,可他年纪大了,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褚言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而陈局,一般只会在收不住场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么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这些年,就都是这么过的吗?”林逾静心中终于有所不忍。
褚言咂了咂舌,“很多事京哥不让我和你讲。但情况基本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全世界,估计也就只有陈璇姨是无条件爱他的,可惜...”
说完,褚言又赶紧拉着她说道:“静静,你也扪心自问,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京哥是否对你有过半点虚情假意。”
林逾静瞳孔泛红,含着泪光。
她知道陈京澍有多好,但也知道不属于自己的月光,即使洒在身上,也要有分寸地及时避开。
“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作为好友我肯定会对阿澍不离不弃。”林逾静咬了咬唇,组织好久语言,才委婉道:“但要我以其他见不得光的身份陪着他,那不可能。”
闻言,褚言先是有些惊讶不解,然后胸腔都伴着笑意一同颤抖,“静静,你还是不了解京哥。你说的那种身份,就算是你肯委屈将就,京哥也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的。”
“这些年,我眼看着他越活越像死去的胡杨木,外边看着郁郁葱葱,躯壳早就是腐烂的。”褚言吐了口气,话语里满是心疼,“直到你出现,他才终于像活过来一样。”
林逾静忍着泪,问道:“我也有想不通的事。初见,他那么恨我,后来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人,再也不和我计较从前。”
褚言缓缓开口,“你上次在旧楼里遇险,京哥把你抱回车里时,你一直重复着‘阿澍,我好像要死了’,你说一句,他就回你一句‘静静,我在’。”
“你还说,你很伤心,因为他总是揪着从前,对你说很难听的话。”褚言回忆那晚的陈京澍,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生怕稍稍松手,就会再次错过,语气更是卑微又怯惧,“他就彻底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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