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满本能挣扎,想挣脱钳制,却发现她力气是真的大。
自带一种从底层爬上来的,恶性无情。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仗着以往的威风,威胁道:“你一个新生别太嚣张,信不信...”
“信不信,放学让我走不出崇艺楼?”林逾静力气又重了几分,直到迟满喊痛,“你们澎镇一中校园霸凌的话,每年不需要更新吗?”
迟满趴俯在散发恶臭和泥泞的卫生间地板上,女孩的脆弱顷刻坍塌,但又倔强不肯服软,“你不就仗着陈京澍撑腰,才敢欺负我,如果没有他...”
“没有他,我照样打回来。”林逾静冷冷道。
“你知道我之前的学校,都是怎么霸凌同学的吗?”林逾静歪头,让迟满看着自己脸上空洞的笑容,“他们把泡在便池里的卫生纸塞到同学嘴里,还会逼别人吞下活苍蝇,用绣花针一下下的刺进你的皮肤...”
林逾静初中之前也是常被霸凌的那群同学。
他们会被无缘无故谩骂,殴打,课本和练习册从来都是别人的发泄物。上面不是具有侮辱性的词汇,便是被撕得粉碎。
她今天又骗了陈京澍,其实他们属于同类人。
在她目睹其他同学在自己眼前经历了以上那些后,她就捡起了一旁的木棍,反击了回去。
以暴制暴虽然不该被提倡,但那时被同学、老师、父母都厌弃的姑娘,只想到那一个办法。
好在很管用,保护了自己之后不再被欺负。
迟满看着她,呜咽的哭了起来,尚还伴着咒骂和警告。
“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施暴吗?因为不会被老师发现。”林逾静贴近她耳畔,语气更加阴鸷,“当然你放心,我没有这样欺负过别人。”
“只是告诉你,别再招惹我。”林逾静将迟满扶起来,“不然我自有不依靠陈京澍,向你报复回来的办法。”
“你不要再说了。”迟满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压垮,哭声也从不忿转变成恐惧,“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闻言,林逾静温柔地把贴在迟满脸上凌乱的碎发别到她耳后,“迟满同学,还有一点我想你知道。陈京澍是具有人权的独立个体,不是谁的私有物。”
“不过今天,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林逾静挑眉道。
她原本觉得初遇那种方式已经很不错了,但没想到迟满的挑衅,反而逆转了她在陈京澍心中的形象。
比起做天降女侠,似乎这种激发男生对于弱小的保护欲,更能拉动他们之间的情感羁绊。
“静静,你还在里面吗?”这时,卫生间外再度传来陈京澍的声音。
林逾静提起重新接满水的水桶,拉开卫生间门走了出去。
陈京澍听说迟满又去找她麻烦,一脸紧张的跑来,先是从上到下检查她是否受伤,“她没再欺负你吧?”
林逾静摇头,拉过他朝教室方向走去,“现在有大老虎在我身后,谁还敢欺负我?”
少女娇俏的笑容和声音,瞬间将少年的心熨帖平整。
两人并肩,陈京澍接过她手中水桶。
刚到拐弯处,又被几个女生拦下,林逾静猜想她们就是迟满姗姗来迟的小姐妹们。
“陈京澍,满满从小就喜欢你,你今天为了个外人,当众打她脸,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
临近上课,走廊上的同学比刚刚还要多,不少人因为喜欢陈京澍,私心帮腔迟满。
林逾静和陈京澍对视一眼,她眼里是不经意流出的委屈,还有刚刚差点被霸凌的怯惧。
“外人?”陈京澍展臂,揽在林逾静肩上的手都带着明目张胆的偏爱,“这是我老大!今天我话就放在这,以后谁敢欺负她林逾静,就是和我陈京澍作对!”
这话一出,走廊瞬间安静。
迟满受了惊吓,又害怕当众出丑,只敢背对着人群,悄悄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
她听着陈京澍当众维护林逾静的话,也看到了林逾静站在他身边一副乖则委屈的小白兔既视感。
全然不见,刚刚在卫生间里冲着她放狠话的阴森可怖模样。
迟满咬了咬牙,在心里狠狠道:“这事,没完!”
-
那一整天,曲溪带着全班女生围坐在她身边,像是另一种保护她的形态。
林逾静感受到了十七年来,第一次被同学们友好簇拥的感觉。
下午放学铃声刚一响起,陈京澍就突然出现在她窗边。
被推开的窗子,闯进独属于少年干净清爽的皂角洗衣粉香气。
“老大,为了欢迎你转学到澎镇一中,晚上我们在海边为你举办了篝火晚会。”陈京澍眉目疏朗说道。
林逾静反而因为第一次感受到被集体接纳,满脸受宠若惊,“我...会不会太...不好吧...”
甚至连害怕麻烦别人,担心自己无法融入的语言,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组织。
但陈京澍就像读懂了她的内心,俯下腰身双臂撑在窗台。
少年逆着光,轮廓都被晕染的无比柔和,像是幅温柔沉淀的水墨画。
一双彻底融化傲寒的瞳眸,闪动真挚澄澈的光,“静静,你告诉我,你被欺负、孤立,从小到大没有朋友时,我猜你高三突然转校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你自揭伤口和我袒露真心,我听了之后,是真的心疼...”
不夸张的,看她掉下眼泪那刻,他心也像是要碎了一般。
“所以,除了保护你,给你撑腰。我也想给你,我拥有的一切...”
第5章 海边
今日傍晚好天色,薄云绯橙,波粼海面浮光跃金。
连沙滩都尚有余温,赤脚踩下去,如是踏云。
林逾静跟着陈京澍没走几步,便见篝火、烧烤架和满满当当一桌子的海鲜与水果。
而在篝火正后方,是一条红色横幅。
醒目的黄色标题赫然写着——欢迎林逾静女侠转校至澎镇一中!
然后还没等她从这个惊喜反应过来,又听天空传来‘嘭’‘嘭’两声烟花燃放的声音。
下一秒,绚丽缤纷的礼花已经飘落而下。
林逾静惊叫一声捂唇,欣喜也从眼中迸出。
“欢迎,嫂子!!!”
“唔!唔!唔!哇!哈!”
这时,一群身着夏威夷风花衬衫的少年全部涌至她身边。
所有人都手舞足蹈,热情洋溢得像是从热带丛林闯出的猴子。
“嫂子!嫂子!欢迎你!欢迎你来我这里!”而叫声最大的,是她昨日在旧巷遇到的黄毛,“京哥!是我好大哥!等风等雨等嫂子你!”
“这里AKA澎镇rap褚言,skr!”
对于这种特殊又热烈的欢迎仪式,林逾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心中唯有感动和惊喜。
同时也像一只趋光的蝶,情不自禁望向散发温暖的光源处。
陈京澍单手插兜,只笑着站在她身边。
“陈京澍,谢谢你。”林逾静抿着一抹笑,那是不掺杂任何虚假的感谢。
谁知陈京澍突然抬手,不给她丝毫闪躲的余地,细腻指腹便已在她脸颊处格外温柔缱绻地刮了刮。
林逾静的心都瞬间凌乱作一团,双眸闪动着光点,看到了他从自己脸上捏下的一片彩色礼花碎片。
再看陈京澍,他反倒一脸平静,带着些不以为然的傲娇,“一点小事就要说谢的话,我怕以后你向我道谢要像呼吸一样,频繁又具有依赖性。”
说完,少年还满是恣意风华地朝她挑了挑眉。
-
短暂的欢迎会,人群三三两两散开。
有点燃篝火的,有负责烤串的,还有准备果汁和水果的。
作为主角的林逾静,被褚言和陈京澍留在帐篷下休息,安心坦然享受这一切。
“嫂子,这是我家里酿的纯果酒,尝尝!”褚言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白牙,再看他扎眼的黄毛就更像从热带雨林跑出的猴子。
痞气全无,满是娇憨。
“谢谢,叫我林逾静就好。”嫂子这个称呼,还是过于暧昧了。
褚言却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连忙摇头向她解释,“那多没礼貌。而且你都不知道,多少人想当我们嫂子...”
“褚言。”陈京澍的手臂懒散搭在林逾静倚靠上,落在他人眼中,就像是一种氛围契合的家属感,“换个称呼。”
“嫂子害羞了!”褚言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那我叫嫂子静姐好了,一听就知道和京哥是一对。”
林逾静扶额无语,他还是没懂。
又看向陈京澍,想着他们是好兄弟,应该有和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猢狲解释清楚的能力。
但陈京澍只是跷着二郎腿,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笑意,很是享受的模样。
“静姐生日多少?”褚言大约是个e人,此刻就算是海里跳出一条鱼,他估计都能和人家唠两句,问是期待被做成红烧还是火烤。
“冬至日,12月22日。”对于善意的好奇,林逾静并不介意,也不想过于封闭自己,处处与人划清界限。
“啊!”褚言有些尴尬,看了眼陈京澍道:“原来是妹妹呀!”
他们这群发小,同年出生,基本是上半年的生日。
结果褚言话音刚落,陈京澍翘起的那只脚已经踹了过去,连眯着的眼都带着危险的醋道,“妹妹是你能叫的?”
林逾静和褚言也算不打不相识,包括今天欢迎她时,他的声音也是最大的,所以林逾静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叫我逾静就好。”
林逾静过于生疏,静静又太亲昵。
去掉姓氏,好像刚刚好。
毕竟,也没人主动问过她这些。
连名字,也不怎么叫...
褚言心满意足离开,留下陈京澍和她四目相对。
然后就听他没事找茬似的说道:“我觉得吧...现在算起来,你是我罩着的。我还管你叫老大好像不太合适了。”
“所以呢?你也可以像褚言那样,叫我逾静。”
他们之间,陈京澍,林逾静。阿澍,静静。京澍,老大。
这些几乎都叫过,也没特意规定哪种叫法。
陈京澍托腮,假意思索一阵,“他能和我比?要不,我叫你乖乖?”
他微微眯着眼,直勾勾盯着她眼睛看。
边说,还边用搭在她椅靠上的手,勾了下她高马尾发梢。
空气之中,莫名萦绕起一股类似调情的暧昧味道。
“太暧昧了吧。”林逾静略略羞涩说道。
然后就听到陈京澍低沉地笑了一声,又揉了揉她脑袋,揶揄一句,“林妹妹,年龄不大,懂得不少嘛。”
“你...”她稍一抬头,便撞见陈京澍那双痞气多情的桃花眼中。
他也像特地守株待兔,单等着她跳进编织好的逻辑圈内。
“乖乖,你刚来澎镇,不了解这边的地域文化。咱们澎镇的长辈都习惯叫晚辈乖乖。你说说哪里暧昧了?”他还追视着眼睛,不给她视线丝毫闪躲的机会。
“你占我便宜!”
“哦~原来你们城里,管这个叫占便宜呀?”
少女又羞又恼,一张瓷白小脸憋得通红,“你...这分明就是伦理...”
她支吾半天,还是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只好佯装恼怒,转过身子不再理睬陈京澍。
“生气了?”见她变了脸色,陈京澍这才紧张起来,语气都带了些急迫感,“静静,我叫你静静,可以吧?”
“...”算是默认。
“静静。”叠字,从他口中叫出来,莫名地又有一种读诗般的缱绻,“静静,这样叫,是不是就不暧昧了?”
林逾静看向远处大海的眸底略有闪动,心想:哪里不暧昧了。
反正只要是他,就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都很是暧昧。
-
好在陈京澍很快就被人拉走烤肉,曲溪不知何时来的,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真稀罕!我还是第一次见京哥对女孩这么好。”曲溪满脸崇拜看她,“你也是第一个被京哥带来和我们玩的女生。”
对于陈京澍招女生喜欢,林逾静无论是从某人提供的资料上,还是耳闻目睹,都深有体会。
她没接话,曲溪便继续说道:“就连今晚为你准备的篝火欢迎会,也是京哥主动找人组局,筹备了整整一下午。”
“为我准备的?”
“嗯!京哥怕你来澎镇,在新环境里交不到朋友,所以就主动介绍大家和你认识。临来的路上,还一个劲嘱咐我们,说你性格内敛文静,让我们热情主动点。”
此刻海上渔火如繁星,朦胧的月光洒在少年身上,俊逸明朗,可比炽热太阳。
陈京澍突然转头,隔着明动的篝火,两人倏然对视。
莫名的,她想到那句:像是漂泊的蝶,拥有了永亮的灯,
只是篝火丛中猛然炸出的柴木星爆,明烈火点落在沙滩后,忽明忽暗几下终于熄灭成白灰。
她的心也像被烫了一下,感叹哪会有永亮的灯,随后如鲠在喉地先挪开了视线。
-
那晚酒足饭饱后,帐篷外突然骤雨急降。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丢下手中碗筷酒杯,不约而同奔向大海。
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
笑声,闹声,欢呼声。
像是史诗级的青春纪录片,朝着洒下月光的沙滩奔跑。
林逾静也被带动着,冲进雨幕。
就像是被一直锁在身体里的自由灵魂,顺着少年撬开漏进光的缝隙,逃离出来。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轻松,肆意。
夜里的海水带着些凉意,可她却像是感受到了炽热、青春和无畏。
然后不知是海水还是雨水被泼到了她脸上。
“逾静,和我们打海仗!反击呀!”褚言站在她不远处,嚣张叫嚣着。
林逾静第一次打海仗,加上海浪阵阵,她又赤着脚,便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连续被海水伴着雨水暴击后,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倒进海里,猛灌几口海水时,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有力臂弯将她揽进怀中。
少年用脊背为盾,为她隔出一片无虞。
雨还在下,她眼前却逐渐明朗,月光也终于有了具象化身影。
“京哥,不带你这样护的。”褚言打海仗最凶,从来以一敌十。唯一败绩,是被陈京澍摁在海里求饶。
此后像是刻进基因的记忆,每次跳进大海,必要追着陈京澍挑战。
今天是陈京澍第一次单方面向他认输,褚言却觉得自己比以往每次都要输得更为彻底。
特别陈京澍连脚步都不带半点挪动的,只颔首看着林逾静。
温柔又纵容,带着多情的笑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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