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我不护,留给谁护?”
第6章 夜光
墨夜如绸,大雨倾城。
飞溅于地面的雨花,像是神明放了场烟花。
从海里跑出来的少年少女们,浑身湿透却依旧意气风华。
林逾静拢了拢贴在脸上的发丝,海水是冷的,但身体却是炽热的。
不过海风过境,还是打了个寒颤。
“嘴唇都冻白了。”陈京澍追上来,将臂弯搭着的一件红色冲锋衣盖到她头顶,隔绝雨水。
“呦,哥哥嫂嫂在玩红盖头游戏呢?”褚言笑嘻嘻跟在后面,一头黄毛像雨中杂草。
林逾静抓着陈京澍的冲锋衣,鼻息间尽是少年身上散发的皂角洗衣粉味的清香气。
红色的衣服,夜色里,把她脸颊都染得彤红。
“所以,我们也是哥哥嫂嫂热恋paly中的一环?”
陈京澍抬脚,踹向褚言,“滚蛋。”
“哦呦,京哥怎么谈个恋爱,变得容易害羞了。”一群湿漉的落汤鸡配合着褚言,寂静的夜,此起彼伏起哄声。
“静静,这可不怪我。”眼看制止不了起哄声,陈京澍又转头跟到她身边,“回去不能秋后算账我吧。”
因为谣言来自于她,但他就是出于私心,不想澄清。
林逾静瞪他一眼,脸更红了,嗔怪道:“就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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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挂钟显示将近十二点。
林逾静放轻脚步上楼,害怕吵醒陈璇。
谁知推开门,陈璇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正放着古装剧。
“你们回来了。”听到声音,陈璇又立刻惊醒,揉眼起身。
“妈,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们。”陈京澍推着陈璇肩膀,将她往卧室送,“吃药了没?”
“吃过了。不等你们回来,我不安心。”到了卧室门口,陈璇又站定转身看向林逾静,温声嘱咐道:“静静,厨房煮了姜茶。一定喝了,女孩子受寒后要把身体暖热再睡觉。”
“知道了阿姨。”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提醒她,女孩子睡觉时身体不能留寒气,“阿姨晚安。”
“你先去洗澡,别真得着凉。我去给你晾姜茶。”陈京澍关上陈璇房门,又去安排她。
林逾静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句,“你不先洗一下吗?”
陈京澍将毛巾顶在头顶,边揉着湿发,边挑眉揶揄,“静静,家里只有一个浴室...你的意思...”
林逾静立刻噤声,转身关上了浴室门。
等林逾静洗完澡出来,陈京澍已经给她晾凉一杯姜茶。
递过去时,盯着她头发,“头发怎么不吹干?”
“这就差不多了,全干我手都要断掉。”她头发并不长,只到肩下,但很是繁厚,“我回去睡了,你洗好也快点睡觉。”
“娇气,我给你吹。看看手会不会断。”没给她逃回卧室的机会,陈京澍直接从背后捏住她双肩,声音低沉危险,“要是没断,你给我等着...”
还未散去氤氲水雾的浴室,水汽飘过暖光灯,星星闪闪,影影绰绰。
特别陈京澍的动作又轻又慢,指腹没入她发丝,有类似电流般的酥麻感,顺着她大脑皮层再蔓延至全身。
他一低眸,狭小温暖的空间,隐有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然后在她难以言喻的情绪里,陈京澍突然用手背摸了下她额头。
“嗯?”
“脸这么红,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林逾静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看着眼前比自己脸还要红的少年,也抬起手背去碰触他额头。
“陈京澍,你好像发烧了。”身上还很烫。
陈京澍盯着她,眼底瞬间乱的,喉结更是连续上下翻滚,比心脏跳得还快,“头发吹干了,快去睡。”
他把她赶回了房间,可关着门,林逾静还是听到浴室传出叮叮当当地,类似洗手台物品被打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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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逾静简单收拾了下房间,揉着比以往手感舒适的头发上床。
“笃笃笃”地敲门声,又传来陈京澍声音,“睡了没,给你送个东西。”
林逾静趿拉着拖鞋,只将门开了个缝探出脑袋,“什么?”
“不是怕黑吗?”陈京澍拿着一个小盒子摇了摇,“给你买了个小夜灯。”
林逾静笑着接过,然后边念纸盒上的字,边错身让出路,“月亮渔火儿童小夜灯。”
“儿童?”
“也就小孩才怕黑。”他语气尽是宠溺,“试试,会不会觉得刺眼。”
林逾静迈着小碎步,将灯插在电源上。
与此同时,陈京澍抬手将吸顶灯关掉。
卧室顷刻暗下,只余一盏散发微弱暖黄的渔火微光。远处海浪声此起彼伏着,卧室突然也像一条随波沉浮的小舟,摇曳荡漾。
密闭的空间,唯有两人的呼吸声,有似青春悸动的暧昧气味在夜色涌动。
林逾静眨了眨眼睫,朝他迈步,独属于少女的甜腻香气,都随着不断上升的温度愈发浓郁。
“林逾静,晚安。”不等她走过去,陈京澍就像烫嘴般吐出一句话,转身拉开房门,如是逃跑。
被独留下的女孩,笑得肩膀都在微颤。
因为看到了他从脸颊一直红到的耳根,慌乱到不敢直视她眼睛的眼神。
林逾静跪在床上,用指尖去描摹月球形状的夜灯,起伏的沟壑也像她这两天的心。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还有长久冰封的海底雪山,因为季风变幻,第一次感受到热带洋流。
这时她放在枕边的手机震了两下,依旧是没有备注的短信息,【你家人已经处理妥当,望你顺利。】
林逾静瞥了眼,抬手将夜灯熄了。
好像有种无形存在的力量,在坚定她。
蝶的本性确实是趋光,但也会被危险的温暖杀死。
她必须,自己成为黑夜里的光。
-
翌日,艺术部发出正式通知。
音体美舞特长生上午统一进行文化课,下午和晚上专业课集训。
曲溪凑过去,“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林逾静将填好的意愿单给她看,“理科。”
“嗯?不会是为了京哥才选理吧!”曲溪调侃道:“咱们崇艺楼98%都选的文。”
林逾静笑了笑,“刻板印象,谁说艺术生学不好理。我没做艺术生前,理科成绩就没掉出过前十。”
“那怎么还要学艺术呀!”曲溪一脸惊讶,“虽然都说艺术生属于另辟蹊径,但也只有咱们才知道多辛苦。”
艺考改革多年,早已要求文化课与专业课皆达到录取分数线,才可以获得招收资格。
高三又是最紧要的关头,这个时候把学生的精力一分为二,本就吃了亏。而艺考成绩会在统考结束的20天左右公布,它就像把双刃剑,会成为激励向前的动力,也会成为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羽毛。
林逾静笑了笑,歪头去看曲溪的成绩单,“你成绩也很好呀!怎么也学了艺术。”
“我呀!”曲溪瞧着眼前画板,眸底在发光,“热爱!”
林逾静看着曲溪,喉中突然有了说不出的苦涩。
她为了什么?
大约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比起前途,她重男轻女的父母心疼一年五千块钱的学费。
更愿意女儿去做体力工,换寥寥无几的工资。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嫁到城里,向新郎索要一笔高额彩礼留给金贵的儿子娶媳妇。
而继续让她读书,则是因为赔钱货女儿参加了一次全国中学生美术大赛,意外拿了国赛金奖。
以美术生保送对口中学,不单可以免除学费,还能额外获得每年一万的奖学金。
“静静,你还没说,你为了什么。”
“我呀?成为夜里属于自己的光!”
-
文理选填结束,根据成绩分班,林逾静和曲溪都被分到理科一班。
班主任岳军来领人时,笑着说了句,“呦,没想到是两个女孩。”
林逾静和曲溪跟在身后,对视一眼,对着岳军背影怼了句,“老师,谁说女子不如男。”
岳军又是笑了笑,没回话。
“安静一下。”进了教室,岳军拍了拍讲台,“这是今年加入到咱们理科一班的艺术生,之后在学习上大家要互相帮扶。”
低下立刻传出不屑讥讽的轻啧嘲声,“ 老师,互相帮扶?帮扶咱们班在黑板报大赛拿校奖吗?”
接着是哄笑声。
“那这位同学,你成绩一定很好吧!”林逾静笑着开口,一脸单纯像是没听懂他的嘲笑,连言语之间都是崇拜,“肯定能帮我俩的文化成绩冲一下清美、央美的分数线。”
“就你俩,能冲清美,央美?”
“不然学校,也不会把我们分到最好的理科班呀!”
沉默,震耳欲聋。
曲溪都要憋不住笑了,“静静,你杀人诛心。”
怎么可以自己有希望,就要去打击没希望的同学呢。
“好了好了,大家还是要保持谦逊的学习态度。”岳军开口调和,“安排一下座位,我们就赶紧上课了。”
“曲溪,你和褚言坐在一起。”褚言坐在倒数第二排,立刻激动朝她招手。
“林逾静,你和曾亦行坐在一起。”
“老师,我拒绝和艺术生坐同桌。我不像人家成绩稳定,万一影响到我怎么办。”
岳军也没想到班里一向最是沉默寡言的学生,会反应如此激烈。
然后下一秒褚言开口道:“曾亦行,你千年老二稳得很,不会被影响。”
“褚言!”
“怎么?你害怕掉出前三?”
两人争执不休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林逾静身后,说了句,“老师,我愿意和这位同学坐同桌。”
“曾亦行,你瞧瞧这就是全校第一的自信。”褚言说完,还不忘做一了气死人不偿命的鬼脸。
熟悉的皂角洗衣粉清香味,还有带着痞气冷调的声音。
林逾静一转身,就看到抱着一摞卷子的陈京澍,还朝她挑了下眉。
“那行,你俩在一起。”岳军催促着两人赶紧落座上课。
褚言追视两人,在他们落座最后一排时,转头低声,“我也支持你俩在一起。”
林逾静笑,指了指他脑袋,“一夜就黑了?”
“赶紧转回去。”陈京澍又是抬脚,踹了过去。
“逾静,你别在意那个曾亦行,他就是嫉妒京哥每次压他一头。知道你是嫂子,所以把气撒你身上。”坚持安慰完林逾静,褚言才转过头。
“全校第一。”林逾静边是低头翻书,边是揶揄一句,“知道你成绩好,没想到这么好呀!”
“等你和哥玩久了,就会发现,哥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惊喜。”陈京澍单手撑头,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话音全是藏不住的小傲娇。
-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刚准备起身,又被岳军制止。
“再给大家宣布两件事。既然开学了,就好好收心,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在国庆节前,成绩会直接通过家校网公布,能不能过了好节,可就看自己了。”
哀嚎声此起彼伏,“老岳,你好狠的心!”
“安静!还有就是今年的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现在可以找我报名了,下周开始校训。十月省赛前二十名直接进省队参加国赛,能打进国家队,乖乖们,你们就前途无量了!”
褚言看到曾亦行准备举手,抢先一步发言,“老师,这种事你派陈京澍就行了,绝对你说要金奖,他不会给你抱个银奖回来。”
“褚言,就你贫。国庆节后的秋季运动会,你代表咱们班去跑男子三千米。老师不求你为国争光,你为班级争争光吧!”
曾亦行不屑冷哼,直接起身,“老师,我参加数学竞赛。”
“好,曾同学加油,老师还是很看好你的。”岳军笑眯眯,让他坐下。
但就是没想到,曾亦行下一刻会转过头,格外挑衅地对着陈京澍冷笑一声。
“雾草,他是不是有病?”褚言忿忿不平。
陈京澍挠了挠头,略带懒散不羁地倚着座椅靠背,慢悠悠举手,“老师,我报名...运动会男子篮球赛...”
然后迎着曾亦行目光,邪气挑眉,“还有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
“好好好!有陈同学的加入,老师相信今年的数竞金奖,还有咱们澎镇一中。”岳军心满意足离开。
“这么自信?”林逾静拿着铅笔在书上戳画,“老岳的口气,像是让自家孩子去爷爷家菜园摘黄瓜一样轻松。”
“嫂子你有所不知,咱们澎镇一中的名誉礼堂里有面奖杯墙,那就是京哥为校长打下的江山。”
林逾静看向陈京澍,笑着侃了句,“那搁古代,是不是要封镇北大将军那样的头衔?”
“是呀!”陈京澍抬手揉了下她脑袋,“镇北大将军夫人。”
第7章 我们
半敞的窗,纯白纱幔随风动。
林逾静倏得被云层后泼洒的光,闪烁了下眼睛。
她嗔怪瞪了眼陈京澍,将他的手从自己头顶甩下。
“你要不要也报个运动项目,学校每年都会准备奖品。”陈京澍又恢复侧着身子,单手撑头看她的姿势。像没有骨头,慵懒散漫的背脊倚墙。
林逾静摇头,“不了,我从小就没有运动细胞。如果学校有绘画、摄影大赛,倒是可以参加。”
陈京澍逗她,“还以为林大才女只会画画,没想到还有摄影天赋。”
“皮毛而已。”林逾静说道:“也就闲着的时候,拿手机感受光影和构图。比画画深奥,需要多拍多练。”
“我知道了。”
林逾静看着陈京澍,不懂他知道什么了,但想到集训班布置的速写作业,问道:“你放学有空吗?”
“怎么,想和哥哥约会?说来听听...”
“是速写作业,我需要一个模特。”
陈京澍压低声音,不老实地踢了踢她脚尖,“哪种模特?哥哥可是...正经人!”
林逾静算是看透他痞冷的外表下,是颗贱痞的心。
美术统考改革几次后,速写考试就只给试题内容,考生需要自己判断描绘人物比例、形体和结构。
所以集训阶段,就需要大量地练习。
最近是男青年阶段练习,陈京澍无论是身形比例还是容貌特征,都非常适合入画。
主要,赏心悦目。
“我就坐在这里写作业?”放学后,陈京澍跟着她到画室。
“嗯。坐在这里就好。”
那天,林逾静特地从画包里拿出一个新的速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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