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边,陈京澍才看向一直沉默倾听的张子行。
突然问了句,“子行呢?你认为爱情是不是必需品?”
张子行神色平静无波,面对陈京澍的提问,没有半点圆滑逃避的闪躲。
只眼梢溢着淡淡笑意,点头道:“当然。”
“在这个世界。亲情是因为血脉相连,产生的情感连接。友情,是因为志趣相投产生的情绪价值。这些情感的发生,都是因为固定存在的外界因素。”
“但只有爱情是没有逻辑道理。是可以打破固有的标准,阶级,不存在任何工具属性,只关乎本我的情感。是无关我有多少财富,智慧,美貌。哪怕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不再具备任何工具性价值,也仍会被无条件选择的。”
陈京澍停下脚步,单手扶着车门。
刚刚敌意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欣赏和揣摩。
“爸爸,你觉得我们能打赢这场比赛吗?”陈琮林突然攥紧住陈京澍手臂。可看向他的神情,却像是有另一种意味。
他们能打赢这场比赛吗?
他们,能打赢人生这场比赛吗?
能赢,人生里唯一无法依靠血缘亲情,志趣相投的依靠,产生的甚至可以用荒谬形容的爱情吗?
“宝贝,那你呢?”林逾静含着笑,将女儿额前碎发别至而后,“你相信吗?”
陈琮林视线再度落在张子行身上,她轻眨眼睫,大脑却整个呈空白状态。
仅能凭借本能反应回答,“我相信。”
“就像子行哥说的,能让人与人之间打破阶级标准,逻辑道理,工具属性产生的感情,唯有自由意志沉沦那一刻产生的爱情。”
陈京澍同林逾静默契相视,齐齐低笑一声。
“打辩论赛需要理性的逻辑,但题目很明显掺杂了感性思维的成分。只要你们相信爱情是人生的必需品,那么就已经赢了。”
陈京澍望了望了月,甚至感慨,“女儿真的长大了。”
“其实你能相信爱情,也是我作为爸爸和丈夫的成功之处。老爹很喜欢你那句,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第93章 悬案
番外三:【千与千金】
京市大学生友谊辩论赛于十一月五日在市体育馆举行。
赛前, 陈琮林着一身深色西装套装坐在等候区,手里紧紧攥着的稿子已微微卷边。
张子行站在一旁正和三辩聊天, 单手没入西裤口袋气质卓然。
余光看到略显紧张的小姑娘,主动走向陈琮林。
“我们从从紧张了?”明明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西装套装,但张子行却能穿出身姿板正,如新雪拂肩的松柏气韵。
看向她的笑容谦和温润,无形间连她因首次参加辩论赛,心头荡漾起的紧张涟漪都抚平了。
“一点点,但现在好多了。”陈琮林低声。
这时上一场比赛结束,轮到他们入场。
张子行手轻轻拍抚了下她肩膀,“加油, 相信自己, 相信队友。”
“嗯!”
辩论赛正式开始后, 双方可谓唇枪舌战。
陈琮林作为一辩,又是新手, 自然在质询环节被反方狠狠刁难一番。
连台下的辩论社成员都看不下去, “怎么回事,欺负咱们家新人!”
“好在从从反应快,每次都能快速转换思路,回到我们的主基调上。”社长十分欣慰的朝着陈琮林竖起大拇指, 算是给她的鼓励。
终于轮到四辩发言质询,张子行勾起一抹笑起身, 先是按照礼节向反方问好。
等辩论开始时, 他笑意一凝,清风变成裹挟冰碴的寒风。
“张子行在干什么?”坐在台下的反方成员皱起眉头, “这么咄咄逼人,和他从前的质询风格完全不同!”
“还没看懂吗?正方一辩是人家嫡系师妹, 当然是在报仇!”立刻有人接话道:“惹谁不好,惹张子行的人。”
按照社长的解释,张子行今天的咨询问题,就像一个个正方形。
他把反方完全锁在他的逻辑链中,甚至不给反方任何辩论的机会,只需要根据他挖好的陷阱,回答“是”或“不是”。
陈琮林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和的白,有披着夜色的狠。
将近一个小时的辩论赛,最终在张子行的带领下,以4:2的成绩赢下京大法学院,摘得桂冠。
不出意外的,张子行还一并获得最佳辩手奖。
“一辩小学妹,可以聊聊吗?”大家正在欢呼庆祝时,刚刚在场上质询陈琮林的京大法学院四辩,主动朝着众人走来。
所有人立刻将大小姐护在中间,张子行更是站在最前,“王昱,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就是想和一辩妹妹交个朋友,子行那么紧张干什么?”王昱停在张子行面前,“刚刚身份限制,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人。”
王昱法学世家出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父母皆在司法机关任职。
他今年研一,因着长相清隽,身形峻拔,一直是法学界出了名的才子。
就是为人看起来浪荡了些,一张嘴又损又贱,偏还挺招女孩喜欢。
“陈妹妹,真不给师兄一个道歉机会?”王昱歪头,错过张子行看她。
陈琮林自然不会因为场上的事不高兴,毕竟只是比赛,点了点头算是示好,“王师兄,比赛而已,没关系的。”
“那加个微信,有机会来京大玩。”王昱已经掏出手机,将二维码摆到陈琮林面前。
王昱是出了名喜欢逗小妹妹玩,打这场辩论赛的时候没想到他会坐在四辩位。
平时他质询男生时,可远没有今天刁钻。
“王昱干吗呢?”站在旁边看笑话的人窃窃私语道:“他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些,也没见过他真对哪个女生这么殷勤呀?”
“你没看出来,这小妹妹很明显是王昱喜欢的类型呀!”
话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人都听到。
陈琮林掏手机的东西都顿了下。
然后又见张子行直接抬手,关上了他的手机,“王昱,我们家妹妹年龄还小,下次你来人大,我们这些师兄代她陪你玩。”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于公他是陈琮林的师兄,直接拉上人大辩论社护小学妹。
其余辩论社的师兄师姐们立刻附和,全然护犊子的架势。
于私,不少人知道陈家和张家是世交,称陈琮林是张子行的年下青梅,也是衬的。
哥哥护妹妹不被浪荡子调戏,更是挑不出半点刺。
“子行,兄弟一场,我什么人你不了解吗?”王昱是个直肠子,上前一步撞了撞张子行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对你妹挺有好感的,大舅哥给个认识的机会呗。”
张子行冷冷扫了他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做梦去吧。”
然后拉过陈琮林手腕,直接离开体育场,朝着人大送行大巴走去。
还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王昱,你和子行说了什么?”
能让出了名的好脾气这么应激的,今天还是头一回。
“没什么,散了吧。”
-
本科那几年,陈琮林跟着张子行,打赢一场又一场辩论赛。
竞技场上,也是最能散发光芒的地方。
多少人明里暗里喜欢陈琮林,各大高校都有追到人大堵人的。
偏大小姐谁都没多看一眼,同时也引众人猜测,是还没开情窍还是早已芳心暗许。
“社里那么多人母单,怎么就追着我问?”陈琮林眼神闪躲,没回答八卦。
“他们都是极度自恋人格,或者就是极度自律人格,有超高规划标准,不是正常人。但小师妹看起来就不像那种人,所以才想问这么多追你的人里,谁的胜算率最高?”
“是京大的王昱,还是政法的学弟?”
大小姐正翻看着辩论赛稿件,被搅得心都乱了,下意识就看向张子行。
“不会是张子行吧?”有人快速捕捉到陈琮林视线,“他也背着我们追你了?”
“没有,快别乱说。”陈琮林脸都红了。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也松了口气,“也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张子行肯定拿你当妹妹看。不然这厮,肯定早就下手了。”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张子行肯定拿你当妹妹看。
不然他,肯定早就下手了。
几句话,惹得陈琮林失眠整晚。
她确实早就芳心暗许了,可是因为担心爸妈和张家伯伯伯母不认同,从而影响两家交情,所以一直都只敢偷偷暗恋着张子行。
而张子行也一直没有传出过喜欢谁,她就心安理得地将那份喜欢藏在心底,总觉得时间还长,肯定会有找到办法解决的一天。
她今年大三,张子行也要研究生毕业。
考研和考博的压力,更是压得她没半点余力去思考感情问题。
维持现状,好像已是他们彼此间最理想的状态。
有时和陈京澍、林逾静聊起她小时候的趣闻,还会惊讶从前又莽又虎的自己,居然到了感情上反而谨慎又畏缩。
而她最勇敢的,就是决定考研的同时,选择去张子行所在的律所实习。
家里大人由此还调侃,陈琮林小时候最不喜欢张子行,长大了,反而是唯一追逐他脚步的小妹。
就这样,陈琮林研一,张子行读博二。
陈琮林研三毕业,张子行也博士毕业。
像是阴差阳错,又情理之中的,两人一同结束了学生生涯。
-
陈琮林正式入职张子行所在律所实习当天,张子行也升职至高级律师,有了独立办公室,可以指定分配实习生带教。
算是高级律师职称中,最年轻的一位。
只是张子行亲自将她送到一位女高级合伙人办公室,自己则选了个男生走。
二十多年没变的家庭聚餐,张淮毅责怪儿子,“怎么能不选从从,居然挑了个毛小子带。”
陈琮林也想知道,她的带教师傅华敏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不过两人只短暂地见了一面,华敏就因为接到一桩跨国富豪离婚案,到意大利出差。
“爸,每个律师所擅长的官司类型不同。从从和华律年轻时很像,且华律亲自去老板那要的从从,她跟在华律身边会有更好的发展。”
华□□要的执业领域为诉讼争端解决,在私募投资基金领域有着超高的解毒能力。其次便是高净值人士、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的婚姻家事案件。还有便是为大型央企国企提供知识产权保护法律服务。
张子行则因同时考取了建造师资格,他的执业方向在房地产、建筑工程以及基础设施领域上。
被他挑选的实习生,也是双修法学与土木建筑的。
所以,张子行并非随意安排,而是根据陈琮林的擅长方向,提前为她规划前路。
“你们就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从从吃亏的。”张子行坐在陈琮林身侧,又问向她道:“从从呢?华律师带着你,还适应吗?”
他们做长辈的,即使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可到了子女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关心则乱。
陈琮林自是知道张子行所为的深意,而且感情和工作不同,特别从事法律服务的,更是需要怀抱一份严谨的工作态度。
“华律这周去意大利处理跨国离婚案,我没来得及办护照,所以都在律所处理后方工作。”陈琮林回忆短暂相处的华敏,虽然严厉,但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跟着华律,应该能改掉我一些坏习惯。”
陈京澍端着红酒,坐在陈琮林身后,“反正你觉得开心最重要。爸爸对你的要求,从来都是开心健康。”
陈琮林回头,冲他摆手,“不不不!我也是有职业理想的。”
大小姐从来都没忘过,最初促使她踏上法学道路的,是她要为弱势女性发声。
“爸爸,因为有你和妈妈,我从小到大几乎不缺任何东西。所以我要做,别的律所做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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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琮林成为正式律师的那年,也是壹京近十年最冷的一年。
张子行搬了新家,就住在陈琮林楼下,顺理成章成了大小姐的专属司机。
进了十二月,京市的天就没晴朗过。
中旬时甚至突降一场暴雪,将整座城裹了层霜色貂衣。
陈琮林畏寒,张子行当晚临睡前还又给她送了一杯红枣姜糖茶,看着她喝完反锁好门才回家。
一夜暴雪,第二日醒来时,比暴雪更加严密覆盖整座城的是一则女大学生被虐杀,街头抛尸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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