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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轮。
第七轮。
第八轮。
陆怡晴保持着自己的骰子点数处于中游位置，听他们三个装模作样地互相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但彼此的眼神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不是陆怡晴。
不是陆怡晴。
为什么不是陆怡晴！！！
八点过后，陆怡晴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颗棋子摆放上终点，然后向他们道谢：“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A站起身：“姐姐，我送送你吧。”
陆怡晴欣然答应：“好啊。”
他们肩并肩地坐电梯下去，A比她的个子要高一个半头，陆怡晴得仰视才能看到他。
于是她抬起了头，发现A也正在低头看她。
他说。
“姐姐，女孩子的话，晚上尽量不要外出，容易出事。”
陆怡晴认真地点点头：“好哦，谢谢你的关心。”
他没再提鞋子的事情，似乎已经对脚印的主人是谁不再关心。
等他离开后，陆怡晴掏出手机，开始在浏览器里搜索关键词。
【偷河沙】
跳出来几百条关键搜索。
她想了想，追加。
【撞死儿子。】
这回跳出来的关键搜索少了很多，是Q市偷沙贼碾死儿子。
陆怡晴连着点进去了好几条，终于在其中一条新闻里发现了后续新闻报道。
偷沙贼开车逃逸时不慎与一辆轿车发生交通事故，车子从桥上翻坠，车里的一对夫妻一死一伤。
陆怡晴继续搜索，这对夫妻都受了重伤，其中丈夫因为受伤过重，无法逃生，被溺亡。
那两名受害者都用了化名，但是这位丈夫——
陆怡晴注意到，他和A是同一个姓氏。
啊，原来如此。
可是，那个老人，到底被A藏在哪里了呢？
他说——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陆怡晴的目光落到了那条事故突发的河上，她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她给公寓负责人打了电话，询问自己的公寓老是出水不畅的缘由。
然而公寓负责人一头雾水：“其他住户都没反应过这个问题，会不会是陆小姐你的水管出问题了？”
陆怡晴说：“我觉得是供水箱坏了。”
“不会吧？”公寓负责人说，“M公寓四层以上都有设置二次供水箱，但是四层以上的住户除了你之外，都没提出过这个问题啊？”
陆怡晴想到了男生宿舍的那个马桶，追问：“五楼的住户也没有吗？”
“没有啊。”
陆怡晴说：“好吧，我想应该是我自己屋子里的水管坏了，我明天喊人来修。”
挂了电话后，陆怡晴想，她好像找到那个独居老人到底在哪里了。
第14章
陆怡晴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被三人团队排挤在外的、认为A不是好人是因为他有女朋友还约别的女生出去玩的C——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切呢？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大脑里转了一圈就消散了。
与她无关。
现在的唯一要紧事，是想办法解决她的公寓出水不畅的问题。
她打开了水管，出水的速度比昨天更慢，水管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声音，这个时候，尸体已经在二次供箱里被彻底浸泡得腐烂，人体组织烂得到处都是了。
陆怡晴有些庆幸自己一直喝的是纯净水和矿泉水，否则肯定会拉肚子的。
她琢磨着该怎么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让公寓负责人清理一下水箱。
好像不太行，公寓负责人一定会报警，警察一定来走访调查。
陆怡晴叹了一口气。
水管这个时候开始出水，只是水流像煮烂的面条一样无力。
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臭味在她的掌心流淌。
为什么他们老是要来毁了她的平静生活呢？
上次是她的天花板，然后是她的发财树，这次是她的供水箱。
陆怡晴擦干手，打算先去天台检查一下情况，实在不行，就只好搬家了。
搬到四楼以下去。
毕竟二楼现在没人住。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天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个时候，小赵给她发了条信息。
“陆姐，我到家了，给你看我的新车！图片.jpg”
“怎么样？很帅吧？”
“我还给你买了点心，不过今天很晚了，我明天过来的时候拿给你。”
“哦对了，A刚才问我穿不穿平底鞋，好奇怪啊，他不会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吧？”
“我有点后悔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了，快删掉快删掉！”
陆然而怡晴没有回她的消息，她熄灭手机屏幕，走出公寓，直接从逃生楼梯上走到了七楼。
七楼通往顶层的通道口是一扇金属小门，没有锁，陆怡晴推开，第一次来到了顶楼平台。
这里是一个大平台，有电梯机房、水箱、太阳能热水器和几个空调外机。
当然，从前的一楼女主人还会在这里晾晒自制的香肠和咸菜。
陆怡晴走向了那个水箱，绕着打量了几圈，水箱太高，检修盖那么高，他们是怎么把尸体搬上去的？
这个时候，她看到水箱上离她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黑色痕迹。
她摸了一下，发觉那是干涸已久的血渍。
他流血了。
是被刀捅死的吗？
还是他们把他的尸体肢解成一块一块的，塞进了水箱的检修孔呢？
“啊，姐姐你原来在这里啊。”
她的身后传来A的声音。
陆怡晴回过头，他正站在那里，笑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刚刚做了份蛋糕去找姐姐，没想到姐姐不在公寓里，我看电梯还停在三楼没动，于是就想着，姐姐肯定还在公寓里。我找了你好久～”
陆怡晴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走之前是把公寓门锁上了的。”
不仅毁了她的天花板发财树和供水系统，现在还弄坏了她的门。
A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问：“姐姐来天台干什么呢？”
陆怡晴答道：“看星星。”
A闻言，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天空漆黑一片，今晚或者明天大概有一场大雨。
沉默。
陆怡晴说：“那只是云层遮掩了星星的光芒，事实上，那些星星一直都在闪耀。”
A笑道：“姐姐的学识真是丰富。”
陆怡晴淡定道：“还好啦。我平时看的书比较杂。”
他向着她逼近了一步：“我刚刚看见姐姐在水箱边站着，是在找什么吗？要不要我帮姐姐找？”
陆怡晴道：“不如喊你两个室友一起来找，人多力量大。”
A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到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姐姐，你不该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得那么明显，会被人发现的。”
他压低了声音。
陆怡晴听到了折叠刀被推出的细微响动。
她抬起头，微笑。
“同样的忠告，也送给你。”
她顿了一下，眨眨眼睛。
“你告诫我晚上不要出门有危险，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
A停了停。
“不过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
公寓，公寓。
时间11:30pm.
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重，几乎凝固成一团。
客厅里的电视胡乱地播放着一些吵闹的卡通片，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孩彼此都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发呆。
半晌，D犹豫着开口。
“我总觉得A实在是有点过份了。”
“谁让那个女的非要多管闲事的？”B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那个人本来就该死——再说了，如果不把她处理掉，难道你想要去坐牢吗？”
话说到最后，B的语气激烈而又尖锐。
D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那也不至于把人杀掉啊，万一警察发现怎么办？”
“放心吧，我查过了，她的社交关系那么单薄，和他一样，没有人会发现的。”
“可是学姐……”
“你说那个姓赵的女人吗？我也偷偷跟踪过她，她老是说她有男朋友，总把男朋友挂在嘴边，还说她男朋友住得离她很近，但我从没见过她和男人在一起过——有些女的就是这样，狐假虎威，假装自己身边有个男的，就以为安全了。”
B说到最后，干脆拿起遥控器开始调台。
D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摁着按钮的手指微微颤抖，就知道他也是在故作镇定，他也对杀人这件事有些后怕。
于是他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又过了五分钟，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D如蒙大赦，因为今天C跟他说过不会回来，所以不用给他留门。
A终于回来了。
他现在又是庆幸又是害怕，庆幸的是A已经得手了，害怕的是事情暴露，他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后患会无穷。
他的手摁在了把手上，刚要开门，身后突然传来B疑惑的声音。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按门铃了？”
D一惊。
心脏骤然狂跳了起来，连按在把手上的手都僵住了。
他回过头和B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在脸上看到了惊恐。
门外的……
会是警察吗？
是被那个女人找到机会报警了吗？是哪里被暴露了吗？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不，不对。
楼下没有警笛声。
B从沙发上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看了一眼D，后者咬着牙冲他点了一下头。
于是他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扒着猫眼往外看。
猫眼的圆孔里，站着陆怡晴。
她正站在门外，甜甜地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B的错觉，就在他的目光对上猫眼的那一刻，她似乎知道有人正在门后窥视她一般，笑得更甜了。
他从没见过这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此真心实意的甜美笑容。
D见他愣在了原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忍不住小声问他：“是谁？”
B张了张嘴：“……是她。”
他的脑子很乱。
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可能是她呢？她不是应该被……
等等，A呢？
D见他没有回话，于是也凑上猫眼去看，然后，就露出了和他一样的表情。
门铃还在继续响着。
一声一声，不知疲倦。
D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门，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向她打招呼：“姐姐晚上好，姐姐现在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了吗？”
陆怡晴见到门终于被打开了，于是收回手，转而笑了起来：“晚上好！”
她的表情是如此自然，自然得甚至有些不自然。
于是D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A刚刚出去找你了，说是要给你送点蛋糕，你刚刚没碰到他吗？”
陆怡晴答道：“碰到了啊。”
D刚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
然后他就听到陆怡晴语气柔和地继续说道。
“他刚刚对我说，他去自首了哦。”
她顿了一下，在两个男孩恐惧的、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把开了刃的折叠刀。
是A的折叠刀。
＊
“草啊，我把他当兄弟，他怎么能这么对我！”B崩溃地揪着头发嘶吼。
D比他稍微镇定一点，他警惕地注视着陆怡晴，同时摸出手机打电话。
A告诉过他，有事都要立刻联系，有任何不对的情况都要及时通知。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我不是说了吗？他去自首了，自首前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陆怡晴的口气轻巧，“那个二楼的寡居老人在当年偷河沙的时候酿成了一桩惨烈的车祸，害得A的父母一死一伤，于是他开始报复，决定以牙还牙，将他溺死在供水箱里——我说的对吗？”
顿了一下，又道。
“那个老人的牙齿模具，也是你们这么做出来送给C的吧？为了还他的游戏机人情？”
可怜的C，在这件事上被蒙在鼓里。
见陆怡晴说得全对，D脸上的表情瞬间溃不成军。
她说的都是真的。
A背叛了他们！
他开始发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全是茫然。
怎么办？怎么办！
警察知道了这一切的话他一定会去坐牢的！
他以后该怎么办？！
陆怡晴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决定权在你们的手里。”
D木木地抬头看向她。
半晌，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开始颤抖着手拨打了报警电话。
没过多久，警笛声再一次响彻了整个M公寓。
警察和救护人员爬上了顶楼，将已经昏迷过去的A带了下来，同时安排人员在那里清理水箱里的尸体。
据说，那位老人在他们的公寓里被拔掉了牙齿和舌头，避免他说话，然后被肢解了放进了水箱里。
B和D原本正被警察带着往楼下走，在看到A昏迷着被抬下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惊愕地看向了站在他们公寓门口的陆怡晴。
她注视着他们，嘴巴的弧度咧开成微笑的形状，双唇一张一合。
“我——骗——你——们——的——”
＊
小赵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地上楼，正看到警察正在对陆怡晴说：“虽然他受了伤，但你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不要害怕，但后续可能要你配合调查取证，因为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陆怡晴点点头：“当然了。我会的。”
“陆姐，陆姐，你没事吧？”小赵扑了过来，她抽噎着，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呜呜呜，对不起陆姐，是我害了你，早知道就不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看上去愧疚得不能自己。
而陆怡晴注视着她，语气更加柔和。
“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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