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料事如神的存在。
她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虽然最后嫉妒死去,但他无疑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只是他以为这样就能够掌控住她,但她还是比他棋高一着。
“我了解这个组织比你想得要多,我只是假装不知情罢了。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她在乎你。”
市长盯着陆怡晴,不止如此,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陆怡晴的身上。
“忒弥斯——你是她在层层部署的陷阱里逃脱的猎物,你是她在步步算计的谋划中唯一的变数,你是一个危险分子,你是一个定时.炸.弹!她比谁都更想要杀死你,也比谁都更想要拉拢你——我能补充一点吗?你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是一模一样!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只是会像个该死的怪物还是奇葩什么的,只知道微笑!”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怡晴,死死地盯着。
“我恨透了你们这该死的从容,该死的笑容!你们简直就是怪物!怪物!!!”
“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她这么像,你们简直是同类!”市长和蔼地笑了,“所以你一定知道她藏在哪里,是不是?”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想杀死她,不是吗?在她派来傲慢杀你的时候!”
市长的脸因为暴怒而涨得通红。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用你的同类思维去思考啊!”
他看上去已经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人告诉我玛丽珍·安在哪里,那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去死!去死!!!”
他高高地举起那个遥控器,情绪激动地挥舞着。
“凭什么?凭什么!玛丽珍·安!我已经对你用尽心思!没想到你还是比我棋高一着!你凭什么!玛丽珍·安!出来见我!”
他愤怒地咆哮着,像一头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往后退去,陆怡晴也被警察们拉着往后退去。
市长当然不会放任他们就此逃脱。
“你们都是我的人质!如果你们不把玛丽珍·安带来,我就引爆这里的炸弹,要是你们敢往外退出一步,我同样会按下按钮!”
气氛变得很焦灼,陆怡晴听到年轻警官在很小声地询问他的同伴。
“你们喊的增援什么时候到?”
僵持之下,魔术师急中生智,很小声地开口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看到葡萄酒商向庄园后面走过去了……”
庄园后面无非就是湖,赛马场和高尔夫球场。
高尔夫球场广阔得一览无遗,赛马场陆怡晴一行人前不久才从那里出来。
似乎不剩下什么藏人的地方。
但眼镜警察推了一下眼镜,她若有所思地问:“湖底下会不会有个什么建筑之类的呢?那种可以藏人的地方?”
水下建筑这种小资情调的地方,富人们应该都会搞一个吧?
市长像是被提醒到了什么,他举起枪开始往庄园的湖边跑去。
警察刚要跟过去,他就已经开始疯狂地对他们挥舞枪和遥控器。
“你们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和谁同归于尽!”
警察们只好先停下脚步,试图安抚市长的情绪,避免他引爆这座庄园。
但市长根本不听,他看他们停下了,就立刻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他的安保人员见状,面面相觑了一阵,也跟了上去。
他看上去语无伦次,状若疯狂。
但他们都知道他被安夫人骗得好惨,他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
等市长已经跑远了一段距离,警察们才动身跟上,同时安排所有宾客全都撤离。
副市长夫人本来还想跟过去,被眼镜警察镇压了:“你们都先离开,这里不安全。”
“总之先安抚市长的情绪,狙击手准备就位,必要时击杀市长,还有申请防爆小队支援,**,见鬼的,这炸弹不管真的假的都得上报。”
“还有陆小姐——”他们看向了陆怡晴,魔术师和房东三个人,“你们先离开吧,马上就会有支援小队过来,我们已经和他们取得联系。”
然后他们的目光在安先生的身上顿了一下。
“额,还有,安置好他。”
至于葡萄酒商的人,暂时就先让他们拷在这里吧,等回来的时候再带走。
陆怡晴点了点头:“我该怎么联系你,警官?”
年轻警官喘了一口气,他擦掉脸上的一部分血迹:“怎么?她就只在我身上放了一个窃听器吗?”
啊。
他果然是发现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一个算总账的好时机。
陆怡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坦然道:“只有一个。”
年轻警官沉默了一阵:“那就电话联系吧,陆小姐,反正你有我的手机卡。”
他本来想重新给她一个耳麦的,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全身都被搜空了。
这个时候去摸同事的装备也不太合适。
陆怡晴点了一下头:“警官,注意安全。”
他背对着她挥了一下手,然后迅速离开了。
陆怡晴等他们都离开后,才垂眸看向安先生。
“你想出去走走吗?今天是个大晴天哦。”
安先生仰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就麻烦你了。”
陆怡晴依言推着他出去转了转,就在庄园前方的草坪上。
今天真的是一个大晴天。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像一匹落在大地上的金纱。
安先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阳光把他的头发和嘴唇涂抹成金色。
他看上去像一只慵懒的猫。
魔术师小声问:“陆小姐,我们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吗?”
陆怡晴也眯起了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我只是觉得,安夫人不会藏在那片湖下。”
说实话,这种封闭式的建筑充满了不可控的危险因素。
她不像是那种作茧自缚的傻瓜。
安先生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看向陆怡晴,后者弯起了眼睛。
“我想上楼看一看,可以吗?”
安先生轻声道:“你刚刚才从楼上逃下来。”
“对,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看。”陆怡晴说,“譬如,你明明之前一直待在那个楼梯间的位置,为什么三楼的房间却都要上了锁呢?”
安先生回答道:“因为有一部分房间是和那个楼梯间连在一起的,所以被封死了,很奇怪吗?”
“那么,另一部分没连在一起的房间呢?”
安先生怔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陆小姐,你比我想得要聪明。”
陆怡晴把他抱起来,发现他比想象得要轻。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陆怡晴把他抱上座椅电梯,跟着他一起上楼。
住宅都被警察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三层的房间基本上都被暴力破开了门。
陆怡晴一一地看过去,发现那些房间一部分和那个楼梯间连在一起,作为安先生的活动房间。
另一部分房间里面,则什么都没有。
除了雕像。
满满当当的雕像。
各种各样的尺寸,各种各样的姿势。
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
和游轮教堂里、萨琳娜别墅里的那座神像一样,都被蒙上了面纱。
这些雕像有些是石膏制成,雪白的,有些是彩陶制成,被描绘上了各种各样的颜色,而且它们都被穿上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陆怡晴摸了摸,材质很好,似乎是大牌。
她看着这些雕塑们。
那些破门而入的警察因为楼下激烈而焦灼的战况,肯定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些雕像。
他们以为这些都是普通的雕塑,把所有的房间都粗略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就急着下去解决下面的枪击局。
陆怡晴在其中一栋雕塑前站住了。
这座雕塑,和那些神像雕塑有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看上去悲悯而仁慈。
她缓缓地伸出手,握住披在她身上的面纱一角,慢慢地掀起。
面纱下的雕塑,是活的。
当外面的光线穿过陆怡晴的手指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安夫人抬起眼,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找到我了。”
她的语气很从容。
仿佛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陆怡晴弯起唇。
“是的,我找到你了。”
她们互相注视着彼此,就像在看一面模糊不清的镜子。
远处的湖畔,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枪响。
惊起了一行飞鸟。
第182章
“我们又见面了。”
安夫人的语气很柔和, 她似乎永远温柔,永远镇定。
就和这满屋子的神像一样。
陆怡晴轻轻地弯起唇。
“是啊,又见面了, 夫人。”
她不欲和她多做寒暄, 只是盯着窗外略过的那些飞鸟,问。
“市长,他现在已经死了, 对吧?”
安夫人笑了:“亲爱的, 你甚至都没有亲眼看见现场,怎么能够这么武断呢?”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留下任何掌握有实质性证据的活口。”陆怡晴说,“市长和你在一起待了这么久,肯定也留下了不少可以把你送进监狱的证据——他不可留。”
说起来, 如果安夫人真的躲在那个湖下建筑的话, 那她完全可以远程操控葡萄酒商完成一系列的操作。
又何必要让他单独去那里走一趟呢?
而且还会有被别人看见的风险。
除非——
她是故意让他被别人看见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 她躲在那里。
也许那里埋伏的是一个狙击手或者别的什么人, 只要市长或者别人冲过来就将他一击毙命。
他会死掉,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威胁她的存在。
安夫人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说得真好, 还有呢?”
“还有——”
陆怡晴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我猜葡萄酒商的那个爆炸遥控器不是真的, 只是他的一个噱头。我猜真正的遥控器应该还在你的手上。”
安夫人舒展了眉头:“猜对了一半, 亲爱的,他的遥控器和我的遥控器都是真的, 只不过需要两个都按下, 才能启动。”
陆怡晴了然:“哦。”
也不知道葡萄酒商的遥控器启动了没有。
“亲爱的, 你一点都不害怕。”安夫人柔和地注视着她, “真好, 你是个好姑娘,和那些只会害怕和发抖的废物们一点都不一样。”
魔术师:“……”
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条好好地走在路上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的流浪狗。
“暴怒说你杀不了我,就会笼络我。”陆怡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是真的吗?”
安夫人道:“你说暴怒?的确,她说得很对啊。”
她的语气温柔,谈起暴怒,就好像一个旧年老友。
陆怡晴注视着她:“你似乎一点都不恨她。”
“恨她?”安夫人抬起手,摁住心口,“扪心自问,我并不恨她。我和你一样,我不会在爱恨这种感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我的世界需要钱、权力和资源,感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她凝视着她:“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么?”
陆怡晴道:“虽然你在某些地方说得很对,但我想我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的。”
安夫人问:“譬如?”
“譬如那些笼络。”陆怡晴说,“我虽然很爱甜食,但绝对不想自己开一个甜品店。如果爱好变成了工作,那就会变得很可怕的。另外,我不是很爱你说的那些钱、权力和资源——好啦,现在我们有两个不同点了。”
安夫人轻轻地笑了:“你该不会以为,那些甜品店就是我笼络你的所有手段吧?”
陆怡晴静静地注视着她,她回应了她的目光。
她待在三层的房间里,假装是一座雕塑,但实际上,她窥视着庄园里的一切。
所有的结局都如她预料般的发展。
陆怡晴正视着她的眼睛,她从她的笑容里窥见答案。
“你要送我的,是一场关于正义与法律的审判。”
正如她从前见证过的每一场罪行,每一桩罪犯,每一位罪犯。
市长会被伏诛,将接受审判,他会受到法律与正义的指控,就算死亡,他的墓碑也将被钉上“有罪者”的字眼。
他有罪,而他的罪行会昭告天下。
安夫人的语调如同叹息,又像是感慨:“你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顿了一下,柔和地笑了起来。
“无愧于威尼斯给你的称号,我喜欢这个称呼,忒弥斯,法律与正义,狩猎和荒野,月亮与纯洁。”
陆怡晴问:“那么你呢?”
安夫人反问:“我?”
陆怡晴环顾着这个房间。
雕像,满满的雕像,戴着面纱的雕像。
“你就是那些信徒崇敬的神明,是不是?”陆怡晴慢慢地审视着那些雕像,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那些神像面纱的面孔——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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