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谁放的火!”她惊叫,“天啊,要报警……”
她看向了陆怡晴,后者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漆黑,火焰在她的眼底熊熊燃烧。
院长女儿强迫自己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火和你有关系吗?”
陆怡晴幽幽地开了口,说的话却和她提出的问题毫不相关:“你为什么会和游泳社的社团老师走得那么近?”
院长女儿先是一愣,继而恼羞成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
陆怡晴问:“是因为你的得意学生吗?”
她的后半句话就噎进了喉咙里。
陆怡晴注视着她:“她从游泳馆里回来之后突然就死了,你想要查清楚她的死亡真相,于是就开始接近社团老师?”
否则她实在搞不清楚她的动机,既然不爱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院长女儿彻底地愣住了:“你……你怎么……”
陆怡晴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她抬手,把手里的另一个簸箕砸了出去。
随着一声闷响,肌肉男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捂着脑袋。
准确命中。
“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打着哈哈笑道,“好巧啊。”
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样打招呼不太自然,又接着找补。
“啊,着火了,我们快报警啊!”
院长女儿赶紧摸自己的手机,电话还没打出去,她突然听到身边的女人幽幽地开口。
“这火明明就是你放的,要报警也应该你来。”
不要浪费别人的手机电量。
于是院长女儿就僵住了,她张着嘴,抬头去看那个学生。
后者也僵住了,死死地盯着陆怡晴。
半晌,他才道:“老师发现我了?”
陆怡晴点了点头:“那个跳楼的女孩子,是你的前女友吗?”
“她是我的表姐!”
他很大声地打断了她,声音微微颤抖。
她是个很优秀的人,漂亮、优秀、一切都那么出挑。
每逢有男的看见她,都要拿一堆零食来贿赂他问他要她的联系方式的漂亮姑娘。
虽然在父母嘴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但她也永远都是那个会带他钓鱼摸螺蛳切香瓜总把大的一半切给他的姐姐!
然后在考研成绩出来的没多久,复试还没开始的那个春天,她突然跳下了楼,鲜血流满了整个花园。
他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封闭式管理,等他终于能回家的那个暑假,冰箱上的香瓜已经不会再有人提前切好了。
她的学校镇压了她的死亡。
家人得到手里的除了一个骨灰盒之外,就只有银行卡上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可她不应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
他想。
那么灿烂的姑娘,应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才对。
“于是你找到了真大胆,给他讲了这个故事。”陆怡晴缓慢地眨着眼睛,“一开始你年纪小胆子也小,说完没多久就注销了自己的账号。直到后来,你又发现自己和真大胆考了同一所学校。”
肌肉男扯起嘴角:“说到底,只是讲个故事而已。”
“不止如此。”陆怡晴说,“我想,你还谋划了社团老师的侄子的死亡。”
肌肉男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和他是朋友,自然也知道他和我房东之间的矛盾,更知道游泳社的点点滴滴。于是你起了心思,找到真大胆,在论坛上编造了那个鬼故事,刻意地让那个迟到的大男孩发现。”
“你引导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在趁机去女朋友社团探班的时候,偷偷藏一点高毒农药,那个时候园艺社还没有停顿整改,管理不严,少一点农药不会有人发现。”
“再然后,你趁着游泳社的人都在训练的时候,借口中场休息或者别的什么,上来挪用更衣室,给他们的更衣柜放东西。”
陆怡晴慢慢地说。
“我一开始也以为,更衣柜里的挂锁必须得是游泳社的社团成员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才能更换,后来我突然想到,这种挂锁,原本就很容易被打开。”
她顿了一下,补充。
“很容易被戳针戳开。”
至于交换的锁,大概只是一个障眼法,混淆视线。
他了解游泳社团的内幕,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一开始在社团老师侄子的更衣柜里放各种东西。
包括那只死掉的猫咪。
肌肉男笑了笑:“我和他是同一个高中升上来的好兄弟,怎么可能会杀他呢?”
“正因为是同一个社团的好兄弟。”陆怡晴幽幽地说,“你才更要杀他。”
因为社团老师的侄子在偶然的一次聊天中提到,他的姑姑虽然瘫痪了,但是有姑父照顾,所以她过得很好。
“我姑父人挺好,啧,我希望他能一辈子对我姑姑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吃吃地笑。
“我有他的秘密,如果他敢放弃我姑姑,我就让他去坐牢!”
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一个人能够去坐牢啊?
那时的肌肉男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是姐姐呢?姨妈帮她从学校收拾回来的行李里,正好就有一件带血的泳衣。
说到最后,他咬了咬牙,然后却笑了:“老师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拿戳针戳开挂锁。”
陆怡晴沉默。
……是她以己度人了。
他顿了一下。
“换锁的事,就是迟到的那个男孩子干的。他答应帮我,是因为他本来就看不惯他仗着乱抢比赛名额。不过他不知道我要给他下毒,他只是以为我要像对待你的房东那样对待他,来个恶作剧而已。”
等到后来,东窗事发,他就更不敢往外说了。
至于脸上的心虚表情该怎么解释,他就可以把埋在花园里的纸条说出去。
那也是他教的。
为了避免他到时候太过慌张被警察发现,提前准备一手。
到时候就算警方怀疑他的举措,那也只能发现他的心虚是因为曾经“诅咒”过老师侄子。
让谎言更加合理的方法,就是预先准备一个谎言,再提前戳破它。
“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他——”肌肉男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知道,嫌疑人就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那天,他亲耳听到社团老师的侄子在和他的姑父打电话。
“又要去迷晕一个女的吗?我没意见啊,只要你把工资花在我姑姑的治疗上,你想怎么着都我没意见。”他说,“不如说,只要你对我姑姑一直好,我是什么都不会管的——你确定那样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收益,对吧,姑父?”
“那你又为什么要杀我?”陆怡晴斟酌了一下,“我和你应该没仇吧?”
肌肉男明显地愕然了一下:“我怎么会要杀你,陆老师?我在保护你,是我的女朋友说你的车被人撒了钉子,所以我才过来帮忙检查你的车子……”
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
“她很善良的,老师,对你也没有特别大的恶意,她就是一时想不开才干了坏事,她没想杀你。她就是个傻子,她要是没杀人就好了……”
他颤抖了起来。
如果她没杀人就好了,他本来就要把那两个渣滓清理干净的。
可现在,他连她被带走的时候都只能假装平静,否则就不能为她继续报仇了。
他心爱的姑娘、会给他送花的姑娘、眼睛里藏着星星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辱。
……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把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男人!
姐姐早就已经告诉他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小傻子。
“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你,老师应该比谁都清楚。”肌肉男注视着院长女儿,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和游泳社的社团老师走得那么近,你应该也知道他的那些计划吧?”
院长女儿沉默半晌,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和异性相处,为了更好地接近当年的真相,她开始别别扭扭地接近那个男人。
但她同时也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对漂亮小姑娘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他允许自己接近他,也是因为自己是院长的女儿。
更近的关系可以给他带来更多的收益。
而这收益可以让他救回自己的妻子。
可是每一次和他接触,她都会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得意门生,她和其他老师聊天时能拿得出手的炫耀资本。
她到底还是没能考上研。
她死在了复试开始前的那个春天。
肌肉男怔了半晌,眼泪突然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滚落。
“……那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姐姐!”他咬着牙,青筋从脑门上鼓起,“又是谁伤害了我的女朋友!如果你们都不是凶手!那么谁是!”
他的哭腔里拖出一种绝望的歇斯底里。
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浑身都是肌肉,这么大的块头应该会给身边的女孩子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他会保护她们,他可以保护她们,他想要保护她们。
……可到头来,他却谁都没能保护得了。
陆怡晴没有说话,她只是抬眼看向了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给她的车胎放气的人不是他们,开黑车撞她也不是他们。
而是有人在这幕后看着这一切,并且发现了她多余而又讨厌。
那个没开监控设备的录像权限,但又给这个学校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上了一只眼睛,想要时时刻刻地看着镜头下面的一切动态的人。
陆怡晴看着镜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迎着火光,她听到了校外不远处有警笛声响起。
第51章
陆怡晴隔着火光遥遥地注视着警官先生。
他来得很及时, 他带走了肌肉男和他的同谋,还带走了院长先生要求他配合相应的调查。
但是——
社团老师和他的侄子都已经死去,当年跳楼女生也已经自杀, 唯一的当事人是园艺社女孩。
但她除了自己的供词之外没有其他有力的证据, 那个孩子已经被药物流产,其他的痕迹也早就已经被清理。
更别提她从一开始就以为社团老师才是罪魁祸首,因为从头到尾, 院长都处于隐身状态, 其他的事情自有社团老师为他处理干净。
他也不过是他的马前卒而已。
院长先生有很多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比如社团老师的工资过高是因为体恤他有一个瘫痪的妻子,再比如学校的监控不开启录像功能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没有人知道他在监控设备的显示器后面干什么。
他们似乎没有确凿的证据。
陆怡晴配合完笔录之后就在警察大厅的饮水机接水喝,她来了几次,对这里熟门熟路, 甚至还抽空抓了一把接线员桌子上的薄荷糖, 剥开了其中一颗。
啧, 一点甜味都没有, 不好吃。
她又在接线员小姐姐的注视下默默地把糖果放回去了。
院长女儿此刻也完成了笔录,她呆呆地坐在大厅, 手里捧着一次性纸杯。
陆怡晴边喝水边审视着她, 发现她的目光有些茫然, 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她终于意识到陆怡晴在看自己, 她抬起头, 和她对视。
她突然开了口。
“警察……他们只是调查案件对吧?毕竟在没有实质性证据之前, 谁都有着犯罪嫌疑。”
她的语气有些晦涩。
陆怡晴没有说话, 她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院长女儿似乎也没能指望她能接自己的茬, 她只是喃喃道。
“说不定他们只是误会了,光凭给他的工资高就能定论的话也太可笑了, 他家里有瘫痪的妻子,我爸爸照顾他一点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似乎没什么不对。
帮扶弱小,正义之风。
可这种正义之风,似乎又不是那么的正义。
她终于想起来,她坦然地承认和社团老师有私情的时候,她的父亲轻描淡写地就盖过去了。
他一点都没有生气,没有责备她,也没有责备社团老师,这是应该的吗?
还有好几次,学生死亡,他都默默地镇压了下去,处理得很好很程式化。
按理来说,他的处理方式很妥帖,家长不会来学校闹事,学校的课程也得以正常地进行下去。
但是……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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