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用很熟稔的语气和她说话:“你走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放她一马。”
黎述将刀扣回腰间:“我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但你还是留了她一命。”
方笑的心脏被她留了一道护命的精神力,现在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不会死。
黎述:“她的命,得有人亲自来取。”
“是吗。”那个男人有些惋惜:“她能力不错,真的不能留一条命吗。”
“而且她口中的秘密,你也不好奇?”
黎述反问:“这么多年,她做的事情,你当真一无所知吗?城主大人。”
那男人被问的哑声否认:“我只知道她在暗地里做些什么勾当,万万没想到她能残忍至此。”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话里只能信五分留五分,彼此都带着虚伪的面具在交谈。
“但她口中的秘密,我倒确实是知道一些。”
黎述微微一笑,洗耳恭听。
“你母亲带回来被冰封住的孩子,你还记得吗。”
黎述的父母是前任城主的心腹,一个是强大的构筑师,基地现如今的布防系统、守卫系统、基建结构等都是他一手设计。另一个是优秀的探索队队长,负责重新开拓人类已经遗失的土地。
在黎述八岁那年,母亲曾经带回来一个被冰封住的少年。
透过神秘的坚冰,也能看出他大概十三四岁模样,长相秀气漂亮。黎述在基地的很多年里,看着自己慢慢长大,少年还是那副模样。
再后来,黎述投身父亲的探索队,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只知道被转移到了其他部门。
“他就是林徊,取了你母亲的姓。”
黎述:“他是什么时候破的冰。”
“在你十六岁那年,困住他的冰自然而然融化了,人也开始有生长的迹象。”城主也陷入了回忆,“后来他被安排进了狩猎队,成长的速度很快。”
“我离开基地的那一年。”
“没错,他代替你成为了基地新的第一人。”再后来物是人非,能记住黎述的死的死走的走,基地黎述销声匿迹,独行客黎述名声大噪。
“你想说什么。”
黎述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她坐在城主对面,平静地似乎只是两个普通的朋友在回忆过往。
“小述,方笑有一点没说错,林徊的过去很值得研究,也许是我们重新踏足故土的线索。”
黎述敷衍着:“是吗,真令人惊讶。”
“小述,不如让我去问问林徊,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处……”
黎述叹了口气:“别这么叫我了,城主大人,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
“多年不见,这么不讲情面吗。”
“要说情面。”黎述道,“实验部的完整名单和照片,我需要一份。”
“小述……”
“不给的话,城主大人可能损失的就不止这些人了。”
他一哽:“所有人吗?”
“不一定。”黎述垫了垫手里的东西,“具体多少人,这个录像带决定。”
她说话不凶,却没有留缓和的余地。
“里面的被实验者麻烦你按流程安顿一下。”
“林徊是我的人,以后不要跳过我找他。”
她站起来,在城主欲言又止中,慢步从警报声中离去。
和以前一样,她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只是如今更强大的令人仰望。
城主良久之后冷笑一声,从地上拍拍裤子站起来。
今晚,注定是个血夜。
——
林徊是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时醒过来的。
黎述正在松开他的颈环,难得的自由让他有点发懵。
脖子红了一圈,黎述低头检查他的颈部,被林徊抓住双手。
他的力道不算大,不过黎述没有挣脱,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掀衣服检查。
她虽然换过衣服,但身上的血腥味一时间难以散去,林徊确保她没有缺胳膊少腿,又跪坐在床上攀上黎述的肩膀,拨开那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
黑色的瞳仁漂亮又明亮,带着浅浅的纵容和笑意。
林徊不放心:“你变个颜色。”
黎述深深看了他一眼,诡眼转动,渐渐转变成金色,让他看了个仔细。
不管是黑色还是金色,都没有要变成蛇瞳趋势。
“放心吧,没事了。”
“事情解决了吗。”
黎述摸了摸他的头发,本来就睡得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被她揉的更乱。
“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
怀抱还带着被窝里的热气,紧紧环住黎述的肩膀。他鼻头酸酸的,还是忍住了,以前受的委屈在这一刻也不算什么委屈了。
“这两天把你吓到了吗。”黎述看着他从紧张放松下来的样子,“我们把这边的事情收一下尾,就可以回去了,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走。”
林徊还和她紧紧贴在一起:“我跟你一起走。”
“那你换好衣服,我们待会儿出门。”
他拿了衣服去换,黎述背过去,听后面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轻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黎述幽幽道。
“突然想起,你本来还有机会,听我喊一声哥哥。”
第30章
林徊没听明白, 穿好衣服站在黎述旁边。
她这时候递给他一个黑色的录像带:“怎么处理,全凭你自己。”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把东西收好。
门拉开,街道熙熙攘攘, 他们处于十七哨周围的一座旧房子, 熟悉的场合令他微微有些不适。
“下来。”黎述从楼梯上朝他伸出手。
林徊将右手搭上去,有力的手指立刻扣紧他的手掌, 裹紧手背, 握在手心, 牵着他往楼下走。
乌谛站在楼梯尽头等待,在他们出现后一头撞进黎述的怀里。
荼灵失控以后,她就不能再接近黎述,一直等在这附近。
林徊和黎述的手还牵在一起,在旁边等黎述安慰完小孩, 路口的闲聊就有一句没一句的传进他耳朵里。
“那可是实验部啊……”
“全没了吗?”
“也不是全部,能叫的上名号那些都没了。”
“方部长呢?”
“没听说, 城主封锁了消息, 我有个朋友在守卫军里, 回头问问他……”
林徊听见声音看着交谈的路人, 他们脸上都带着惊讶的色彩,在谈论昨天夜里发生的恶性事件。
只能猜测实验部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基地里有名头的势力都被猜了一圈。
他偷偷的听,耳朵多了几个急促的脚步声, 不周的几个队员赶过来, 性子着急的人摆出了拥抱的姿势。
林徊手一紧, 往后被扯了一步。黎述还在哄乌谛,却一心二用, 把他拉了一下后继续安慰乌谛,就好像刚刚动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人就扑了个空,一头雾水地站稳了。
罗筹几人从上往下把林徊看了一遍,他看着没遭什么罪,虽然那张脸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透露出有几分开心的情绪。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和黎述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像废土里无数对普通爱人那样。
他看到队员,轻轻颔首,随着小幅度的动作,他的领口不经意露出一圈深深的瘀红。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黎述知道他最后还有些事情要做,给了他两天时间。
中午的时候,听说城主公布了一个录像带,上面的受害者做了模糊处理,几乎完整的播放出来。
不周的队员们几乎是勃然大怒,就算模糊了视频里的受害者相貌,但是熟悉林徊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那个被锁在病床上忍受折磨的人,是他们敬爱的队长。
罗筹知道林徊在里面受了苦,但没想到他们能恶心到这个地步。
他虽然没能力把人带出来,但是经常借着探望的名字去看林徊的情况,方笑就故意不伤害林徊的脸,让人看上去还是好好的。
每次在罗筹来的前十分钟让林徊陷入昏迷,借口林徊已经休息,探望就匆匆一面,不了了之。
不周狩猎队气的去关押方笑的地方偷偷动了不少私刑,不到半天,又听说实验部起了大火,已经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林徊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敢在动手动脚,就像看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基地里的幸存者们,也是到了现在才了解了实验部的种种恶行。紧接着是不周的现任队长发出声明,之前诬告林徊的行为都是在方笑威胁下进行的自保行为,现如今澄清有关林徊的一切负面消息。
人们此时也才回忆起,林徊在基地的时候,那种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自从不周失去林徊,基地的清扫行动频频受阻,基础的生活保障也屡遭压缩。这种怨念下,他们纷纷请求罗筹退位,给林徊最好的治疗环境,争取早日回来。
在罗筹兴奋的不行,上赶着把位置要还给林徊的时候,他公开表示,以后会作为独行客离开基地。
罗筹惨遭打击,投身工作,连写三十份报告。
不管外面吵成了什么样,林徊此时在主楼D区地下十二层,看着城主打开了被封印的大门。
“她早该死的,但小述说,要你来亲自动手。”
城主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拍拍林徊的肩膀,被黎述拦住:“别靠太近,会吓到他。”
林徊也刚好往后退了一步。
“我?吓到他?”城主一脸不可置信。
林徊此刻站在黎述后面,脸色比北方的冬冰还要寒冷,身姿笔挺,气质锐利,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拔枪射击。
就凭这个样子,不知道黎述给林徊加了几百层滤镜,能说出来这种话。
黎述靠在墙边,脖子上盘了一条休眠的蛇,只把注意力放在林徊身上:“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黎述和林徊,任谁看,都觉得总是抱着一张脸的林徊更凶更冷酷一点,黎述大多数时候冷漠,但也时常会对人浅笑。
但两人骨子里却相反,看着没有感情的林徊反而会时常优柔寡断,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黎述也不逼他,全凭他自己心意行事。若他今天下不了手,她只当给方笑多活一段时间,等他们离开基地,再暗中回基地杀了她。
在废土里,有太多先例了。放过了奄奄一息的敌人,以为掀不起什么风浪,给了敌人蛰伏反击的机会。
林徊深呼吸一口,往黑暗中走了一步,又撤回来,向黎述的腰间伸出手。
她指了指自己的刀,在林徊肯定的眼神下,将荼灵放进他的手心。
“荼灵戾气伤人,使用时要小心。”
“我没问题的。”
林徊做了保证,接过重重的刀,走进了黑暗里。
他知道没有黎述,自己走不到这里,就让他用黎述的刀,和这里做最后的道别。
只等了片刻,林徊提刀走了出来还给黎述。
城主看了他们一眼,指挥几个守卫军跟他进去看看情况。
黎述发现他脸颊上沾了一丝血,用指腹将其抹去:“结束了吗。”
“她变得好惨。”林徊刚进去时,也被方笑如今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但是我做到了。”
“我们林林真厉害。”黎述拉过他的手。
在一切成埃落定之时,他们离开了基地。
刚到家里,原以为离家多日,草能乱长地无法无天,结果被修剪的很好。里面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光看背影就能看出一身怨气。
他们刚走进来,李敬尧就立刻站起来,颇为生气地质问:“你们打了那么大一架,竟然没有叫我。”
他听闻颂北门出事儿的时候就往那儿赶,刚好被返程的何安明抓住,一路又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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