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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人的皮肤在漩涡中心，被寸寸割伤。
耳边已经听不到来自于自然界的声音，只有敌人的呼吸。
「谢谢你主动把他送过来。」
黎述眼神一凝，不属于林徊的声带，但陌生的声线从震动的大地中传来。
它拥有流畅的语速，雌雄莫辨的声音，还有讥诮和嘲讽的语气。
也许激怒黎述，对它而言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黎述把林徊压在身下，看着他堪称挑衅的眼神，黏人的触须在她身上游走，内侧的眼睛会吸附在她的身体上。
黎述的刀尖用力压下：“把谁。”
「钥匙。」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能量磁场，在黎述的影响下，磁场变得扭曲混乱。
他们一同陷入进去，黎述在无数张纸片翻页的幻影中，看到年幼的林徊在旧世界的最后一刻，逆向而行。
她甩甩头，重新睁开眼睛，摆脱磁场的影响。
“我没有把他送过来。”黎述声音很冷静，“不要自作多情。”
「呵呵。」
似乎大局已定，那个声音并没有在乎黎述口头上的反驳。
他没有影子没有实体，却霸占着林徊的身体，充当欢呼自由的载体。
风暴将近，郊区的能量磁场向周边扩散。
林徊笑着看她，好像扎在他身体里的刀刃并不存在。
就在他的还期待着不可阻挡的洪流时，地底翻腾的力量突然安静下来。
试图绞杀黎述的触须们也纷纷从她身上退下。
林徊呆呆的看着黎述的眼睛，视线下移。
绛禾的半个刀身没入林徊的心脏。
「疯子。」
随着最后一声低语离去，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呈现出一种暴风雨被勒令中断的压迫感。
黎述双手握住刀柄，亲眼看看林徊的表情慢慢恢复到熟悉的样子。
一双时常忧郁又乖巧的眼睛睁开，首先落在了胸膛的半截短刃上。
持刀人，是黎述。
林徊愣愣地回过神，颤抖地用沾满了鲜血的手去抚摸黎述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几根血指印。
思绪像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最后鼻子一酸，从眼角流下一行血泪。
“这……是惩罚吗。”
他想起那个充满仇恨的研究员，想起连自己也不清楚的过往，想起与怪物之间诡异的联系。
绛禾在没入半截后停住，黎述握住了林徊的手，温柔地撩开他的头发。
“你相信我吗。”
林徊的眼神已经几近灰暗。
黎述半抱住他的身体，掐着他的脖子逼迫他在濒死的状态下直视着她的眼睛：“林林，看着我。”
“我在救你。”
“不会放弃你的。”
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句又一句承诺和安抚在不间断的落下。
但黎述清楚，这种虚无缥缈的安抚和真实的死亡相比起来，更加讽刺。
林徊张了张嘴，但损坏的身体机能几乎难以拼凑成一个完成的句子。
黎述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迟疑。
记忆里自己的声音在质问徐如筝。
真的到了这一步，徐如筝口中的“最好方法”，真的万无一失吗。
他不会死，但他会哭。
黎述的声音突然停住，将逐渐失温的青年死死搂在怀里。
“别怕，别怕。”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最后一寸，要在此时插入。
怀里虚弱的人突然握住了刀柄，在黎述通红的眼睛里，将刀刃猛的推了进去。
黎述呼吸停了片刻。
林徊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血迹，眼睛最后一刻还倒映着她的脸：“只……”
只要是你，就一定是对的。
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发白的手臂垂落下来。黎述低头抽出绛禾，刀尖溅了她一身的血。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对准林徊的脖子上的血管，全部打了下去。
然后忽略掉微微发抖的指尖，在满是尘埃的狼藉中，将他整个人紧紧相拥。
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不过了一具躯壳，但她保持着搂住的意识，静静等在原地。
等到太阳升起，又落下，新的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林徊的尸体突然有了第一声心跳。
黎述眨了一下发干的双眼，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用精神力侧耳倾听。
每一声心脏的起伏，每一次脉搏的跳动。
林徊的意识从黑暗中破土而出，在踏入光明的一瞬间，依稀看到了一男一女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一人一边握住他的手，将他推入尘世。
睁开眼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仰头印上黎述带着伤口的唇。
这是一种带着血腥气的吻，比以往更加用力，仿佛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
吞没了破碎的哭腔，抹去回温后满脸的泪痕。
很快黎述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推倒在松软的泥土上，熟练地掌控林徊呼吸的节奏。
他回应着这沉默的守候。
就像林徊在迎接死亡的时候就坚信，他会重新在黎述的怀里苏醒。
第84章
之所以没有提前和林徊说过, 是因为她以为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
“抱歉，我来晚了。”
林徊喘着气：“刚刚好。”
蜥人的不死之心，能让林徊一次次重生。
虽然无法与蜥人的记忆体分割，但肉/体会经历一次全新的蜕变。
一具没有任何后遗症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若即若离, 直到背部的石头割伤了皮肤, 他们才在沉沦中重新夺回理智。
黎述浅尝辄止，他们踢开一地的触须。这些东西失去生命力后便显现出了身形, 一天一夜之后, 他们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不快的臭味。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黎述把他两边的碎头发捋至耳后。
她完全尊重林徊的个人意愿。
林徊的手将她手腕上的发圈取下来, 走到黎述身后：“队伍里的那个人……”
“被我杀了。”黎述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感受他的指缝穿进发丝，认真地摆弄着她的头发，“你不想见他们，我们就兵分两路。”
林徊觉得黎述误会了：“我没有不想。”
林徊轻声解释：“我其实挺谢谢纪教授的。”
黎述啊了一声：“他们差点让你死了。”
“黎述, 我本以为纪教授要砸的人是我。”林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在他确定自己已经被除黎述外的所有人厌弃, 但纪教授破门而入的时候, 抄起了板凳狠狠砸在了小姚的头上。
“那你为什么不回队伍。”
林徊最后将发圈绕了一圈扎好。
远处突然轰隆一声, 出离的愤怒被镇压在地面之下。黎述看着地面, 沙石震动，腐烂的触须在他们脚边化成一滩脓水, 顺着地缝流淌下去。
林徊看着羣都中心的方向：“我不是钥匙了，所以它现在想出来, 只能强闯。”
“它能再次控制你吗。”
“只有被他直接感染的那批人才能被他附身, 我现在身体里有两个十阶晶核, 它做不到了。”
黎述注入的针管里，是徐如筝提取压缩的晶核元素, 能在林徊的身体里作为免疫系统的一部分对抗蜥人的后遗症。
他们向后退出羣都地界，但没有离得太远。
“看来你想起了不少。”
林徊坦白：“事情很多……很乱。”
黎述看着羣都上方的能量蓄满：“它可以自己出来，为什么非要把你带走。”
“如果它靠自己挣脱出来，至少会折损一半的力量。”
哪怕是一半的力量，都要比十阶要强。他们两人只是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即将降临的灾难是有多么可怕。
林徊的脚下，一个细小的裂缝生成，从里面探出一条细小的触须。
每个一段距离，就有这种东西从缝口钻上来。
黎述的诡眼一开，巨茧看不到尽头的身躯，正向四面八方扩散。
他的身体被冰层镇压在地表下，但不可言喻的肢体以触须的形式，向着地面生长。破土而出，冒出密密麻麻的细芽，在羣都大地先行转换成上它的领域。
这种压迫感会锁定它认定的敌人，从上空飘荡着一团覆盖全城的黑雾，最后在黑雾中形成一只深渊般的眼睛，面向着黎述和林徊的方向。
黎述身上的寒毛竖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手臂，感觉到身体里的战意正在升腾。
“看来它宁愿要折损一半的实力，也要强行突破出来了。”黎述把绛禾递给林徊，“你回去带探索队走，让秦杰书做好防御工作。”
林徊把刀接过来：“你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应战就是了。”黎述一道精神力凭空削去了面前张牙舞爪的触须，但这样的东西在大地上还有成千上万个，“斩断这些东西，能延缓它的扩张进度，我能在这里等你们过来。”
林徊点点头，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你带他们回去，我来拖住这东西。”
“我说出来不是让你学习的。”黎述给了他一脑门，“听话，你看不见它们，我是它们最好的对手。”
林徊被打得矮了一头，委屈道：“我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眼睛在空中眨了一下，这里的触须完全的活跃起来，每一根像都有自己的思维，他们俩想找清净一点的地方闪躲，都要反复转移落脚点。
“打一架，输的回去。”黎述稳住身形，徒手拽断了几根触须。
林徊挥出一刀，眼前什么也没有，但触须掉在地上的声音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黎述，我刚刚活过来，身体在最好的状态。”林徊身上的弹孔、旧伤、划伤等，都已消失不见，“但是你需要治疗。”
他知道黎述不会轻易让他留在这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以前对付过它，是我把他封印下去的，没有人比我有经验。”
林徊一字一句向黎述保证：“我在这里等你。”
“相信我。”
黎述推开林徊，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它的躯干挡住，它还在生长，像一条活着的河流。
他们两个必须有个人回去。
黎述从研究所一路打到这里，这条路走了两遍，几乎没有停止过战斗，身上有些伤口经过撕扯，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她至始至终也没表现出来过。
“你能撑多久。”
“你不来，我就不会倒下。”
黎述：“拿好绛禾，如果你失踪，我找不到你了。”
林徊握着绛禾在空中挥挥手，黎述转身走上返回古培的道路。
——
黎述是一个人回来的，这一点探索队的每个人都没想到。
她离开了一天一夜，探索队已经把小姚的尸体处理好，但大胡子也不见了。
这里医疗条件不够好，他中了枪，到底没挺过来。没想到来这里一趟，没有死在感染物手里，唯一两条命是折在自己人手里。
门口多了一堆感染物的尸体，是安倪拿着荼灵杀的，如果她生在废土时代，一定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独行客。
他们处理两具尸体的时候出去了一回，现在北区温度已经不再骇人，会有感染物游荡到这里的情况出现。
黎述简单说了一下羣都的情况，探索队的表情都很凝重。
“马上返程。”
出发的时候，他们听到羣都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远处的天空乌云沉沉，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
大家都看向黎述，她没有受到影响。为了加快速度，她接过了原本大胡子的工作，代替他拖着伤退研究员。
队伍中间没有停，一直等到出了冰封线，回到原本的车队里，才得了短暂休息。
黎述给了他们半小时的时间补充体力，然后用最快速度返回乐园。
时隔几日，乐园的重建工作竟然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城门都用异核材料加固了一圈。
探索队分成两批，一批去找秦杰书汇报探索工作，一批去立刻破解读取的数据，希望能用最快时间找到地底巨怪的来路和解决方法。
人类能封印他一次，就一定能封印第二次。
不止乐园，除了北区外的所有人类活动区域，都开始进入战备防御状态。
人类聚集地开放接纳，一直游荡在各大基地外的独行客们向聚集地聚拢。
羣都的异常天象不断扩散，如今不靠近冰封线，北边的天空入眼皆是暗沉的颜色。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黎述只歇了一天，便凭借超强的自愈能力全好了，她不断出入研究室和医疗队，查看他们的进度。
三天，再给他们三天时间。
一个普通的高阶精神力者能全力战斗的极限时间，如果乐园还不能给出一个有效的援救方案，黎述将独自前往北区先把林徊抢出来。
绛禾能将林徊的状态传递给黎述，他在战斗。
目前幸存者们可以思考的时间，都是林徊在北区一刀一刀拼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三天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乐园赶在极限时间前提出了“降雨计划”。
第85章
在临时组建的指挥中心里, 三行小字被写在最上面一页纸上。
降雨计划的三个阶段，破冰行动、人工降雨、守卫军救援。
前两个阶段马上开始，而守卫军早在制定计划后立刻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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