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几乎不受控地去想,如果证书是真的,但戒指是假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当时水里那具尸体,可能不是林璟明。
那会是谁?
林璟明又在哪?
他为什么要诈死?
她要怎么办,才能在这片愈发浑浊的旋涡中保住自己。
“白姐,你喝点糖水。”
很快,宋娇端着热乎乎的姜汁红糖回来,放到她手边,“你现在脸色真的好苍白,你要不今天先回家休息吧?”
“没事。”白清泠摆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先忙去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见白清泠回绝得相当干脆,宋娇也只能犹犹豫豫地点头,出了会议室。
等宋娇走后,白清泠拿起手机,切到了小号微信,给林意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0 :今天几点下班?过来一趟好不好?
林意深暂时还没有回复,白清泠估计他应该是在公司忙着收购案的会议。
最近白清泠忙,林意深更忙,听说是把迷州那块硬骨头啃下来了,回来那天郑群他们都快高兴疯了,把他架去喝酒庆功,喝到了深夜才带着酒气回来,林青山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难得红光满面,说要再给林意深换个办公室。
白清泠当时看到蔺书琴脸都黑了,却第一时间朝她剜了一眼。
当时她觉得挺可笑的,毕竟餐桌上现在四个人,蔺书琴除了她之外,已经谁都惹不起了。
但现在想想,这也许是她的机会。
傍晚,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下班离开,白清泠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夏令时,昼长夜短,这个时间外面亮得一点没有傍晚的意思,仿佛才刚过中午。
她看了眼手机,林意深还没回,往日根本不在意的事情,到了当下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不知道林意深看到了没有,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等,便从衣帽架上拎了包,关了空调和电闸准备走。
“啧,这才几点,你们这就没人了。”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白清泠抬头,就看常知冬款步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轻轻摇摇头:“你还真是好打发,林家那么大的家底,就这么一个藏在巷子里的小地方,就差把瞧不起你写到脸上了。”
常知冬今天身上穿了一条浅棕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得体的黑色高跟鞋,站在白清泠的工作室门口,两人比起母女,更像姐妹。
“你怎么来了?”
白清泠的这副长相,基本可以说完全继承了母亲常知冬。
所以常知冬的美貌可想而知,即便当下已经四十过半,那张脸看起来状态依旧很好,就连眼角不可避免的细纹,给人的感觉也并不是年纪,而是韵味。
白清泠现在心正烦着,当下完全不想和常知冬说任何话,“我现在心情不好,有事下次再说。”
“下次?谁有空天天来找你。”常知冬却只是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我是有事才来的,去给我倒杯水,外面热死了。”
“饮水机在茶水间。”白清泠一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朝茶水间的方向侧了侧头,“杯子在上面的柜子。”
常知冬常年养尊处优,尤其这几年,给丈夫生了个儿子,在家里没人不顺着她。当下看到白清泠这副态度,火气直往上冒:“在你婆婆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给你亲妈倒杯水倒是推三阻四,早知道还不如在你爸跑掉那天就把你送到孤儿院去。”
在白清泠儿时的记忆里,常知冬顶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没出去工作过,即便是父亲始乱终弃后跑了,常知冬还没来得及窘迫,生活里就很快出现了其他救世主。
所以要真说起来,白清泠从小也算是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常知冬虽然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她的生父,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但跟着常知冬,白清泠确实是没缺过吃穿。
但现在要让白清泠回忆儿时,她却想不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常知冬的男人,长则半年一年,短则一两个月就要更换,换了就要搬家,白清泠跟着转学,一直漂泊。
一开始白清泠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常知冬恋爱不顺,后来有一次听到附近的人嚼舌根,才知道,原来这些男人都是有家室的。
常知冬只是他们的情妇而已。
只是她生得娇美,楚楚可怜,也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要装出一副需要被保护的样子,就能引得这群男人为她大把大把地花钱,维持她优越的生活。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很忙。”
白清泠并不想和常知冬拌嘴,只想赶快把她打发走算了,她直接把包放在旁边的工位上,就看常知冬慢条斯理地拉出一个椅子,背对着门坐了下来。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继承了我这张脸,偶尔我跟南坚出去一趟,还有挺多人打听你的。”常知冬整个身体都逆着光,白清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把自己的香奈儿放到腿上,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递给她,“这几个男的,都挺不错的,你看看。”
白清泠走过去看了一眼,笑问:“哪里不错?家底吗?”
“怎么,你已经给林璟明守寡半年了,差不多也够了吧,趁你还年轻,赶紧再嫁个好的,要不然等人老珠黄了,谁要你?”常知冬嘴角还上扬着,眼睛一瞪,那股不容置喙的强势便扑面而来,“这是你南坚叔叔给你找的人选,都是临广的合作伙伴家的公子,虽然有些已经是二婚,但是你也不是处女结过婚了,还想着挑挑拣拣呢?”
“嗯,我不是处女结过婚了,所以存在的每一天都是贬值,晚一天拿出去交换利益,就要损失一天的钱,是吗?”照片上的人白清泠都或多或少有些眼熟,是圈子里那种有名的纨绔,有的甚至已经离了两三次婚,都是一些拿人生当儿戏的角色,她敷衍地笑了笑:“常知冬,你嫁给南坚的时候难道没结过婚是处女吗?”
“真是反了你了!”
闻言,常知冬的脸色猛地一变,抬手就拿起自己的包就往白清泠的头上甩了过去:“你真以为自己嫁到林家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猜猜他们拿你当什么,保姆都不如的货色!”
“那你是什么,生育机器吗,嫁进去的第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儿子还没上小学又准备要生一个。”
白清泠瞥了一眼常知冬微微隆起的腹部,“快五十岁的人还要给南坚生孩子,我劝你还是小心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南坚转眼又续一弦吧。”
“你!”
她不想的。
她不想用这么恶毒的话去说另外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她的母亲。
但是白清泠在外永远滴水不漏的情绪,到了常知冬面前,就好像一下变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积木塔。
崩溃早已成为必然,区别只是时间的快慢。
“行,今天也不是我主动想来见你的,是南坚非要让我来找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常知冬三两步走到白清泠面前,将她往后搡了一步,弯下腰去捡起自己的包,抬起头来的时候看着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母爱,只有尖利的仇恨。
“十三四岁就知道勾引男人的贱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外的日光里,留下白清泠一个人站在熄了灯的工作室里,回不过神来。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因为嫌身边带着个拖油瓶不方便,常知冬就让当时的情夫把她送到了一所私立全日制中学。
那所中学升学率高,对应的是课程强度很大,才初二就已经每两周只休一天,那时白清泠还渴望着母爱,在室友基本都选择不回家,留在寝室写作业的情况下,只有白清泠坚持前一天夜里坐公交车回家,第二天跟妈妈一起吃个午饭再返校。
后来常知冬的情夫听说了这件事,说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孩晚上坐公交回家也太不安全了,偶尔有空就过去顺手接一下。
白清泠那年也就十四岁,感知力已经相当敏锐,她察觉到常知冬因为那个男人要去接她的事情而有点不高兴,只是没有明说,她就跟那个男人提了一句,不用他来接了。
她以为这样,常知冬就能高兴起来。
但就在不久后一个周六的深夜,她躺在常知冬家里的卧室睡得正沉,就被喝得醉醺醺的常知冬从被子里拖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我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勾引我的男人的吗,你这个骚货,月经才来了几次,就开始发骚——”
常知冬打了她几下,大概是觉得不够解恨,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抓着她的长发,一刀剪了下去。
“我让他娶我,他说他要娶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去的,他就去接一下你,你就爬上他的床了!”
白清泠甚至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常知冬一刀、一刀地把她黑缎般的长发,剪成了稀碎的布条。
她根本没有耐心整理剪下来的头发,而是急躁地抓着她刚被剪下来的部分,又去剪其他部分,大概觉得那些头发黏在手上很烦,便随手往旁边甩。
当时,常知冬没开卧室的灯,当时房间门半敞着,只有属于客厅的,橘黄色的光芒漏进来一缕。
那些被剪得长短不一的头发,在常知冬的大幅度的动作中纷扬而起,让整个房间仿佛下起了永不落幕的,黑色的雨。
“清泠?”
男人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白清泠终于回过神自己在哪。她抬手擦了两下眼泪,眼前却仍是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个高挑身影疾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上令人熟悉的烟味扑面而来,白清泠还来不及叫出林意深的名字,就整个人被拥入怀中。
他显然也被她当下的状态吓到,没直接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紧了她,语气有些无措,“对不起,我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
后来过了很多年,她才知道,当时常知冬和那个男的都喝了点酒,常知冬试探性地问了那个男人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那个男人大概是根本没有和常知冬结婚的打算,随口调笑了一句:“娶你?要么我过几年离婚,到时候你把你女儿嫁给我算了,干净。”
“你怎么能不回我……我等了你一天……”
白清泠攒了足足几天的不安与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崩溃的眼泪在林意深的怀里决堤,大颗大颗的水珠在男人的衬衣上洇开,“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一直让我等……”
就因为那个男人这样一句毫无缘由征兆,轻佻到令人恶心的回答。
常知冬就叛离了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主动将她推到竞争关系中去,为了惩罚她的“不守规矩”,回来亲手剪掉了她留了两年的长发。
“对不起,对不起……”
而林意深只能将她越拥越紧,一次一次地在她耳畔轻声道歉,“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在那两片刀刃一张一合地动作里,剪碎了她所有的尊严。
也剪断了她对亲情与爱情最后残存的幻想。
“……意深,你跟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从此她不再相信别人。
只相信自己。
第32章 信任 胃口
今天白清泠想了一天,思来想去,只有接受蔺书琴的提议,她才能够拥有去和蔺书琴谈条件的权利。
只是她即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无论从感性或理性的视角来看,从道德和情感的角度出发,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从理性的视角来看,她一开始和林意深应该算是有相同的目的和方向,他们之间不存在利益的争夺。
但如果有了孩子,那就无异于是林意深要把自己的利益割舍出来,以换取她的保障。
而从感性的角度来看,孩子如果生下来,在这样的家庭里也注定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如果这个孩子出生的意义,就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能够明哲保身的筹码,那她和常知冬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她的一切感性与理性的碰撞,都止步于今天常知冬的出现。
白清泠太了解常知冬了,她只要动了某个念头,在她面前出现,就是通知,而不是请求。
在她高三毕业那年,常知冬嫁给了南坚,之后就没再管过她。
刚进大学的头两年,白清泠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读书,生活虽然忙碌,倒也平静,那时候白清泠最大的困扰,就是因为南坚继女的身份,让她无法申请到助学金。
直到大三的时候,她到了化妆品专柜做导购,被一个临广的股东,带着太太来买东西的时候看中了,那个男人回家找人查了她,得知了她的身份后,就跟南坚开口要人。
南坚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说白了就只是被董事会聘请,来运营公司的人罢了,他无法反抗董事会,就让常知冬过来找她,要她跟那个男人谈一阵恋爱。
谈恋爱。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让她去当年过半百的老男人的情妇。
但是白清泠知道,如果她拒绝,那常知冬会有数不清的强硬手段逼她屈从。
在常知冬那,她早就不是什么女儿,只是一个行走的性资源而已。
“你今天说有事,就是这件事吗?”
白清泠知道自己的弱小,所以她不得不自私。
她根本没有那种余地去普爱世人,因为只是爱自己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就像当下,耳畔传来林意深的声音,她才想起今天叫林意深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生孩子的事情,只是想从他口中问问他知不知道戒指的事情。
但刚才常知冬那一番话,让她意识到自己从大学到现在,似乎还是一样的弱小,一样的任人宰割,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立刻如同沙滩上被冲垮的沙堡一样,坍塌下去。
“我……”
现在哭完一场,她的理智和冷静总算战胜了感性的情绪,白清泠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不该那样问的,就算真的想要林意深帮她,也不应该过早的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但她这两天真的太过心力交瘁,一时之间大脑全是空白,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只能睁着一双泪眼,抽噎着,看着眼前的人,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
林意深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手捧着她的脸,像个动作极为缓慢的雨刷器一样,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痕揩去。
“但是对不起,我想我不能答应你。”
林意深这次成功,取得了空前的效果。
林青山相当高兴,甚至不等本季度结束,直接执行了人事调令,甚至放下话说,如果第四季度也能维持这样的高度,就给林意深10%的股份以示嘉奖。
这直接让之后的近一周时间里,白清泠只要回到家,就要面对蔺书琴的低气压。
其实白清泠不太明白蔺书琴到底有什么好不平的,因为10%的股份就是林璟明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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