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闻言,常知冬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珠子下意识往上翻了翻,“哦……他,这不是也跟你不太熟悉,男人嘛,都是要点面子的。”
“哦,所以就是拿你的面子去换他的面子咯?”
白清泠觉得也是挺好笑的,南坚不可能不知道常知冬和她的关系有多僵,还是逼着常知冬过来开口求助。
“总之一句话,帮不帮吧,你现在手头上可是拿着10%的林氏股份,南坚那点破事,你连一半都用不上。”
常知冬被白清泠一句话戳到了痛处,脸色和语气便都有些不好了,“怎么,拿到林氏的股份之后就瞧不上我这个当妈的了,你可要记住,至少我把你生出来养到了十八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也是时候报答一下我的养育之恩了。”
“南坚这么多年来在临广任职高层,你真相信他手头上一点临广的股份都没有吗?”白清泠以前一直只觉得常知冬这个人感情缺失,精致利己,但今天这么几句话,让她感觉常知冬身上竟然还有单纯天真的一面,“工作上出了大纰漏,他先不想着自己去补窟窿,反而要你拉下脸来求人,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挺爱他。”
大概是因为现在手头上有了股份,白清泠有了底气,现在听着常知冬那些奇妙逻辑,都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你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行吗,什么爱不爱的,难道我都四五十岁了还能去改嫁?”
常知冬被她几句话激得愈发不耐烦,手都已经握住了包的提手,又因为想到什么,而忍着气无奈地放下:“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你小时候我就因为你太像你爸对你没什么好态度,我剪你头发那天,我也是喝了酒,所以情绪特别冲,但是你之后跟我冷战,我不也还是继续管着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吗,我又没有遗弃你,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说完,常知冬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你那么在意你那点破头发……”
常知冬到现在都没懂,她那时候对白清泠经常是说变脸就变脸,偶尔真的怒气上头了给一巴掌也是常有的事,白清泠都没怎么介意过,怎么剪个头发就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行,那我就说有用的,这忙你别找我,帮不上。”
白清泠当然知道,常知冬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她眼里,那就是几根头发的事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来就是从她那来的,她要拿回去那是天经地义。
“南坚他想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的股份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如果以后真的丧失了劳动能力,我愿意每个月给你合理范围内的生活费。”
白清泠措辞越严谨,在常知冬听来就越刺耳。
她冷笑一声:“白清泠,你现在真的是有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南坚会跟蔺家合作,就是你那个小叔子在中间牵的线,我看别不就是你安排的吧,要不然他特地祸水东引,安的什么心呐?”
林意深?
白清泠愣了下,她本以为刚才常知冬那句“看在你的面子上”,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屁话。
看来也不尽然。
傍晚,林意深准时回到两个人的小家,白清泠正在厨房做饭。
现在他们还住在之前离白清泠工作室近的小房子里,没时间看房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白清泠觉得这里真的很方便,搬家意愿很低,林意深也就找了住家阿姨和育儿师来,陪她一起住着。
虽然有阿姨做饭,但白清泠有时候上网看到了新菜谱,也会自己动手试试,比如今天,林意深走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她旁边放着一个乐扣盒,盖着盖子,看不太出是什么,但似乎是腌菜。
“回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啊。”
听见脚步声,白清泠回头才看见林意深进来,嗔怪地瞥他一眼,“去洗手准备吃饭了,今天我炖了海皇豆腐,还腌了个柠檬鸡爪。”
“你要做饭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早点回来帮帮忙。”
林意深知道白清泠的意思是让他去卫生间洗手,但他偏就直接就走到厨房的水槽拧开水龙头,黏在她身边,“还做我喜欢吃的菜。”
“那当然是有事要问你了,审问之前先给点甜头,好哄你开口呗。”白清泠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说完便侧过头去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听说你给临广和蔺氏的合作,牵头了?”
“嗯?”
林意深没想到她会现在问这个问题:“你妈去找你了?”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林璟明还在“死亡”状态,杳无音讯,林意深很偶然地得到一个机会,顺手就给搭了一下。
“还真是?”白清泠本来就随口一问,不过仔细想,这个答案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为什么,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和我妈的事情。”
其实就像是常知冬说的那样,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虽然一直很一般,甚至在剪头发事件之后急转直下,但常知冬确实没在她读书的时候断过生活费之类的。
所以白清泠比起这件事的结果,更好奇的是林意深为什么会知道她们母女关系不和,要知道这些细致末梢的东西,即便是找人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来。
“你是没说过,”
林意深说:“但我也不是傻子。”
当时被那群员工丢在楼梯间的几张照片,林意深怎么看怎么觉得里面那个男人眼熟,后来才想起是临广的股东。
后来白清泠被林璟明带回家,南坚和常知冬迫不及待地闻风而来,夫妻两人就像是从来没有把这个女儿当做往上爬的跳板往外送过一样,殷切地向林青山表示自己有多么重视她这个大女儿。
“而且南坚这个位子本来也是因为你那时候嫁给了林璟明,才让他那么快地坐了上去。”林意深低下头,接过白清泠递过来让他尝味道的勺子,“这只能算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收尾工作吧?”
白清泠把勺子收回来:“好吃吗?”
“好吃。”
林意深摇头:“南坚这边不算什么收尾,顶多就算是连带着随便搞一下,我知道你不会希望我动你妈那边的人,所以没特地针对他。”
确实,虽然白清泠不可能去帮常知冬,但也并不想像对蔺书琴和林璟明那样对她。
就像常知冬说的那样,生恩和养恩,她对她尽到了一个为人母亲最基本的责任,剩下那些因为性格缺陷所带来的伤害,白清泠是没办法清算的,只能在未来的生活中尽可能地远离。
“你怎么好像比我自己还懂我。”白清泠关了火,戴着隔热手套把砂锅从电磁炉上端下来,“不过既然知道我不想去折腾,怎么不干脆就不去动南坚了。”
林意深知道她的意思。
他要动南坚,轻了,不痛不痒,重了,伤筋动骨。
理性上来说,他当然知道没必要,这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得过了,常知冬要真闹起来,白清泠也不会舒服。
“我要是说我气不过,会不会显得有点幼稚?”
白清泠愣了下:“嗯?”
“想踩着你往上爬,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林意深语气轻松和缓,说话间便从餐柜中取出碗盘,准备开饭。
只有牢牢架在鼻梁上的银边镜,在转身时冷光一闪。
“都要还的。”
第67章 从前 以后
之后的事情,就如林意深那天所预料的那样,南坚最后还是自己平了这件事儿,代价就是从临广引咎辞职,对外则是宣称提前退休。
南坚的年纪倒是差不多,这个时候退下去也算合情合理,就是常知冬那边就没那么舒服了,之后白清泠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时候,都说常知冬现在都得亲自到学校去接孩子了,看着挺憔悴的。
白清泠知道南坚在这件事之后肯定会和常知冬产生龃龉,但常知冬自己都说,她都四五十岁了,难道还要去改嫁。
那这就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了,白清泠选择尊重祝福。
之后蔺家正式宣布破产,蔺书琴变卖所有股份和不动产也平不了蔺天骄杠杆背后的负债,从此临洲的富人区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而林璟明故意伤人的判决也在半年后终于下来,由于林意深当时的伤势已经构成了轻伤二级,再加上是在家产的争夺中伤害其他继承人,属情节恶劣,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丧失继承权。
短短半年时间,整个临洲的天都像是被洗刷了一遍,彻底改了朝换了代。
而白清泠其实没太多闲心去关注这些后续,她这半年来一直在忙子品牌的运营。
说来也好笑,因为当时清泠子网店上线的时候,她忙着生孩子去了,运营基本都是宋娇边学边做,结果这次准备自己弄,发现有好多事情还得去请教宋老师。
后来林意深听说了这件事,就简单给白清泠提了几个意见。
白清泠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试了一下之后,就时不时地开始向林意深请教,后来干脆用一次一个吻的价格,换取了顶尖生意人的手把手辅导。
好的设计,好的质量,再加好的运营。
白清泠的子品牌想不腾飞都很难。
“怎么样,一个季度结束了,”
对此,林意深相当自豪,甚至特地在一个季度结束后,提出自己的诉求:“看看营业额?”
阿姨在厨房做饭,白清泠坐在沙发上陪白寄意玩,听见林意深的话,眼睛弯起来:“你好像个大领导来视察。”
“嗯?”林意深似乎不太认同她的比喻:“我明明是急着看成绩单的小学生。”
白清泠笑得更厉害了:“你小学的时候会这样吗?”
“那倒不会。”
林意深把白寄意从她怀里抱出去,“因为我知道我是满分。”
白寄意小朋友忽然腾了空,却并不惊奇,只两只手努力地朝白清泠的方向伸,两条腿不停地在空中扑腾,嘴里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妈妈……”
小伙子已经八个月大,学会了叫妈妈,每天在家里满地乱爬,偶尔还能扶着沙发或茶几的边边角角站起来,软软趴趴地呼唤白清泠过来抱他。
“你干嘛呀你,”
白清泠腿上一松,脸上笑意更甚:“怎么还抢小孩啊?”
也好在白寄意虽然爱撒娇,但不爱哭,被林意深从白清泠怀里抱出去,也就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好像在试图理解当下的情况。
“让他自己玩会儿。”
林意深说着,冷酷地把小朋友交给育儿师,就搂着白清泠回了房间。
报表白清泠下午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数据非常喜人,而且最让白清泠高兴的,是目前她们店几乎没花钱买什么营销,基本都是自来水和回头客。
这种营收背后代表着正向和健康的成长,再加上极低的退货率,白清泠今天乍一看,都很难相信这么好的数据,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么厉害?”
林意深早已经培养出对数字的高度敏感,鼠标滚轮滑动几下,就大概有了数,侧头看向白清泠,“我是不是应该找几个设计师来为我解读一下你的设计,我不懂这个,感觉错过了很多。”
白清泠一手撑在桌上,“就是一些很简单基础款的设计啦,小女生又没有参加宴会的需求,要的就是日常和百搭,你不应该得意于是你教得好吗?”
“我不否认运营的重要性,但在绝大多数行业里,运营只能是锦上添花。”林意深听她谦虚,笑着在她腰上捏了捏,“不能雪中送炭的。”
确认了运营状况一切良好,林意深便顺势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用鼻尖蹭着她的鬓角的发。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在房间里厮磨了一会儿,白清泠才问:“爸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她指的是林青山。
林青山这个名字,确实在那年春节后就迅速淡出了两个人的生活。
但不提不代表遗忘,当然更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现在林璟明被判刑,蔺家倒台,甚至连南坚那边林意深都给报复了一把。
就只剩下林青山了。
当然,白清泠觉得林意深对林青山的感觉,应该很像她对常知冬的感觉。
毕竟无论怎么说,林青山确实给了他一个更高的起点,让他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见识到更广阔的的世界。
否则林意深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林意深了。
“我前两天刚去疗养院看过他。”林意深大概也是觉得巧,看着她的目光中都带着些不加掩饰的意外,“他老了挺多。”
脑出血并没有让他神志不清,智力下降,却让林青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两天前林意深到疗养院去的时候,就看见林青山整个头几乎都白了,只剩下零星的部分还带着点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木讷。
这大概就是对林青山最大的惩罚了吧。
在还能思考,还有理智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打下的江山夺取,蚕食,看着他推倒蔺家,将林璟明送进监狱,剥夺了他继承的权利,却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他的狼子野心,应该有很多想说的话,也应该有能对付他的办法。
但已经没办法了。
没人能听到,也没人能帮他付诸实践,当下再注视着林意深的眼神,甚至就连恨都恨不动,进入到了真正的,行将就木的状态。
“之后我准备把他转到国外的疗养机构,会让他得到最好的照顾,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尽显老态的林青山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林意深托起白清泠的手,在她的掌心轻轻啄了一口。
“等天气暖和了,跟我回趟镇上吧?”
白清泠记得,第一次来这个小镇子,是秋高气爽的十月。
这次两人挑了五月,正好白寄意小朋友满周岁的时间点,再次到访。
两人来之前没跟外公说,主要怕他兴致勃勃地要来接机,所以就先斩后奏,等到了小镇入口才给小老头打了个电话。
白寄意刚学会走路,对这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白清泠和林意深想着反正也不着急,就准备慢慢陪着小孩逛着进去。
结果没想到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看老人穿着个裤衩背心就迎面走过来接他们了。
“怎么这么几步路走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
小老头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和表情却早就已经软化,只剩一双眼睛瞪着林意深:“你小子怎么年纪越大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来之前不知道跟我说,到了才说,这还来得及准备什么啊?!”
“我们的意思就是让您别费心准备了。”白清泠笑着跟老人解释,“哪有回家还让老人家忙忙碌碌的。”
“那可不是这个道理,你们大老远过来,我总不能就拿点咸菜稀饭招待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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