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急,爸,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苗阿姨的事吗?就是有天她来找我,想要把阿圆接到云海市的事。当时还把我吓得够呛,找人咨询问了又问。结果过去那么久没动静了。”段华章当时真被吓到了,苗阿姨那神色一看就是不对劲。
在那之前见到阿圆眼睛给毒钩子一样,恨不得戳透了。过几天眼神都没变呢,嘴里说什么弥补,照顾什么的。
那段时间她见天给东山市打电话,询问阿圆那边有没有情况。
弄得阿圆一头雾水,追着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也别瞎想了,她就是还没走出来,人魔障了。阿圆也大了也不是当初奶娃娃,怕什么啊。”段立东没当回事。
“阿圆再大可不是没成年吗?我可是找人咨询过的,苗阿姨和阿圆有血缘关系,只要提供亲属证明,在法律意义上她就是阿圆的监护人。”段华章担忧的地方在这。
“阿圆要是有别的亲属在,也不一定能轮到苗阿姨。可眼下,东山市那边一个养父死了,于蓝也不在了,生父那边什么情况不知道。我是真怕苗阿姨恨阿圆,恨到忍不住毁了她。”段华章惆怅。
段立东笑出声来,“你啊,小看阿圆了。别人也就算了,可你看看阿圆一路走来经历的都是什么?她怕事吗?那些更恶劣的事也没毁了她。韧性,她有。”递了段华章一眼,低声道:“攻击性,她也有,阿圆可从来都不是软兔子。”
段华章笑笑,“这一年多,阿圆努力学习,放假过来人笑盈盈的。听话又懂事,我都快忘记了。”
*
周方圆小学毕业考试前,班主任发下一张纸。大概意思是,直升镇上初中的在表上填上,回家找家长签字。
直升的镇初中的,考试成绩再烂都能上。
不直升,有中意的初中,也填上。这表会往上递交,人家初中有人家初中的生源区,你想上人家的初中,那必须成绩好,不好人家不要。
如果对方初中没要,那就得回到镇上初中,可那就是随便插班了,不一定能进尖子班,实验班。如果满额了,还得另说。
总之不直升,有风险。
隔天收上来的表,基本都是直升,就两个特殊。
周方圆写的是东山市第三中学,徐博写的也是东山市第三中学。
王广军把两个人叫过来,说下情况。镇上中学很早就放下话,尽量保留尖子生直升,毕竟成绩好的学生不要外流。
但是呢,人家看不上镇中学也不能强求,而且,王广军私心里是希望周方圆去市里读初中的。
那里环境好,更适合她学习。周方圆只要这样学下去,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王广军在办公室里和其他几个老师私下里拍胸.脯都敢说这话。
就是这么自信,他亲自带的学生,他心里最清楚。这两年光是奖励,他掏了多少腰包了。
周方圆吃了他多少排骨和肉,你看这个头临毕业还窜了窜呢。
第93章
周方圆个头真不矮, 王广军有心把她位置调到前面来,他感觉实在对不起后面坐的同学,也就没调。
因此周方圆小学期间一直坐在最后面, 靠后门近。班里调皮捣蛋的那几个, 因为她坐那, 收敛几分后学习成绩提高不少。
签完直升意愿表, 最后复习冲刺,就迎来了小学毕业考。
天气炎热,在那之前,教室里课本全都清空搬到教室走廊外面。就只剩下空桌子和椅子。
学生带着文具, 演算纸。多的都不让带。
毕业考还是和往日考试有区别的。
起码监考的老师是镇上其他小学的,各个学校调换监考。王广军被调到其他学校监考去了,考前前一天还特意找到徐博和周方圆,千叮咛万嘱咐, 要好好考,不能大意了。
东山市有多大?第三中学能外放出来的名额实际不多,撑死一个班。要知道一个班四五十名学生,这些学生不是三中辖区的生源,全都是来自整个东山市的尖子生。
要知道是择优录取。
如果报名一百个, 一千个,最终招收的还是那些名额。而且王广军的同学就在市里教书,放假见面聊起整个话题, 也说了今年这些名额竞争很激烈。
也有小道消息说,今年的名额有内定的。
一句内定, 说法可就多了。
徐村小学的周方圆, 其他学校的老师是知道的。徐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次数不多, 县里市里的数学比赛她去参加的,都拿奖回来。县三好学生的奖状她都领过。
毕业考试规定是一天考完的。周方圆拿到试卷的时候,没着急做。她从头到尾把试卷上的题目快速浏览一遍。
她内心很平静,一点不紧张。只是看着这张试卷,无形当中突然有了感慨。就是一张普通的试卷,似乎被赋予了更重要的含义。即使同班多年的同学,也会因为这张试卷分道扬镳。
她能不能上第三中学,离开小徐村的命运也在这种试卷上。
像是人生的分叉口,仅此一次机会。
轻呼一口气,掏出问文具盒里的笔,工工整整的写下周方圆三个字。
对于班上其他同学来说,小学毕业考试似乎没什么意义。初中是必须要上的。也不会因为考试差就不让上。
所以明明重要的毕业考,气氛却显得很轻松。一向考完班级里咋呼呼的四处凑成一团说着答案,讨论试卷难不难。
各个脸上的神情都是轻松的,愉快的。因为再考一场,迎来的就是大放假。
等考完,别管考的怎么样,考完那就是放假了。书本书包背不完,直接化肥口袋装着,等到放学就背着回家。
有的留着,有的直接卖废品。
快放学的时候,王广军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其他学校监考回来。
进办公室喝了几口水,急匆匆的进了教室。
班上闹哄哄的,桌椅乱七八糟放的,地上各种演算纸。学生坐在桌子上全都放飞自我。
王广军板着脸一进来,重点说了暑假安全注意事项。别去水库河塘游泳,钓鱼远离电线等等。还说了劝勉的话,马上就是初中生,要好好学习。
等到一句放学,班上学生嗷嗷站起来,有那调皮的站起身冲着王广军直接一鞠躬,“王老师再见,以后再也不见了。”
“王老师再见。”
“王老师再见。”
班上一半同学都跟着喊,却是以后升到初中不一定见到了。看着这些一张张平时气死人的鲜活面孔。王广军板着的脸放松下来,目光往后一看,“周方圆,徐博,你俩来办公室。”
周方圆从后门出去的,徐博追上她,走在她侧面问了句,“你考的怎么样?”徐博和班上同学说不到一起去。
班上在乎这次毕业考成绩也就他和周方圆两人。
两人报考的初中都是市里三中。原本他家里想要让他报考启明中学的。可在知道周方圆要上三中,他变改了。
周方圆依然目视前方,不谦虚也不夸张,只是如实的说,“我感觉还不错。”让她说实话的话,试卷难度在中等。
“我感觉也不难。”徐博不会话多的人,两个人进办公室。
王广军还有些话要说,“一个星期之后,你们俩还要回学校,你们俩都报考了三中,能不能考上,对方接不接收一个星期后,对方学校会发来通知书,到时候来拿。”
沉默一下又说,“如果对方学校没录取,就要想办法让家里去跑其他初中,当初填写直升初的意愿表都是知道的。不过,凭着你们俩的成绩,即使没被录取,镇上初中也是抢着要的。”
这点王广军很有自信。
周方圆彻底小学毕业了。
考完试回家晚上,大爷爷大奶奶就过来了,专程来问问阿圆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大奶奶兜里揣着一把红纸,手里拿着一颗大葱。说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有讲究的。
转头交给胡玉婷,让她用红纸包上大葱,放在床底下一.夜,明天一早给大葱给吃了。
胡玉婷很想说句这都什么封建迷信,可余光一看到大爷正盯着她的眼神,立马乖乖的包着放床底去了。
她要不做,大爷能骂一晚上。
盯着做完,老汉满意了。
周方圆脚上穿着拖鞋,坐在凳子上喝稀饭,稀饭有些烫,喝的浑身冒汗,额头碎刘海都汗湿了。被她随手拨到一边,明亮的灯光下,额头饱满皮肤白皙的闪着光泽。
看着别人忙会,她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喝着。
大爷爷往她旁边椅子一坐,手里有些年头的大蒲扇也不给自己扇。对着周方圆呼呼几扇子,“圆丫头,咋样?有把握吗?”
“我有,但是人家要不要我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大爷爷心里稳了,手里蒲扇一划指着一墙的奖状,“肯定要你的。”
大奶奶感叹的哎呦两声,“老天保佑,可一定要考上。”圆丫头自小吃了那么多的苦,刚眼瞅着过上两年好日子,希望她今后一切都顺遂。
大爷爷急躁坐在椅子上都不消停,“可惜咱家没什么人,不然拿还用等一星期。”
“没事,一星期就一星期,改明个我去给你放羊去。”考完试回家,周方圆意识到她考上三中,在小徐村待得时间就不多了。
以后只会更少。
大爷爷嫌弃的看着她的腿,还有那干净的脸。“你老实在家吧,要放也是徐万里去。啥事没有,在家光吃喝怎么行?”市里孩子都没干过活,一个个都是大少爷大小姐,个个白净。圆丫头要是一个暑假晒得黑了,粗糙了,进了班还不得被人看不起?
大爷爷活了大半辈子,凭外表看人的狗仗东西可多了。
无端被骂的徐万里抬起头点点头,反正暑假他都是这么过得。
说会了话,老两口回去了。
白天去老汉家里牵羊,现在羊棚里大小总计十几只羊。需要牵绳的母羊就三只,其他小羊羔不用赶,会跟着母羊走。
徐万里牵羊走在前面,周方圆跟在后面,她手臂上有个轻巧的小提篮子,老汉挎着粪箕子腋下夹着一把长镰刀。
是不是瞪眼看下周方圆,“谁让你来了?回头再让羊绳给绊着。”
“我在家也没事,一个人怪无聊的。”
“你去找你大奶奶去,两个人在家看电视也行。”
“奶说一会去镇上,我又不去。”
到了河提两旁,徐万里把羊拴着吃草,老汉去远处搂草去了。
徐万里准备了一条宽大点化肥口袋。以前放羊累了,把口袋往地上一铺睡觉。
铺好,让周方圆坐在阴凉底下。
“徐万里,你将来想要做什么?”周方圆手里拿着铲子,一会仰头看着天上大片白云,变换着形状从头顶飘过。一会拿着铲子在地上刨坑。
休闲自在,微热的风吹过脸庞,周方圆觉得时间都停下来了。不由的想到几年前的自己。
总是忙不完的活,她爸不在眼前,心里总是时时刻刻担忧着,怕他在外面被人打了,被人骂了。担忧完这些,又会想到家里米缸没吃的了。
像现在这样,是当时不敢想的。
段阿姨第一个问她,将来想要做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她想吃饱饭,她想上学这样的事,都不符合这个答案。
段阿姨问的是更长远的事情。
徐万里迟疑了下,伸手挠挠额头,“学...学门手艺吧。”
周方圆一听忍不住笑了,这答案,可不是就是之前夜里她和婷姐说的嘛。
“我是问你,你有什么想做的。”
徐万里皱眉不吭声,似乎在思考。
最后犯难一样摇摇头,“我不知道。”
“行吧,也不着急。”周方圆继续低头挖坑,嘴里说着,“徐万里你要上三年初中的,就是说你有三年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你想做什么?你将来想要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
“段阿姨说,人要尽量早的做好规划。不能迷迷糊糊过一日算一日。”转头对着徐万里笑了笑,“我觉得这话很对。”
“那阿圆你呢?你...你想做什么?”徐万里想知道。
周方圆看着天上的白云啊呦一声,嘿嘿一笑,“实话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眼前有想做的。”手指一伸,指向村南原本她家的自留地。
周金山的坟就在那里。
“给我爸争口气,起码以后别人再说起他,不是现在这样。”说完想到什么又忽的笑了,“你说这和算不算父凭女贵?”
徐万里跟着傻傻笑了。
一直到太阳升高,有些晒人,老汉才挎着满满粪箕子过来,“徐万里,你个狗东西,把羊牵了回家去了。一上午你就没换地。你瞅瞅这还有草吗?”
老汉头顶顶着一个破手巾搭在耳边,浑身汗湿湿的,来跟前就破口大骂。
徐万里真就给忘记了。
三个人回家去,进村里,就看到村中央鱼塘树荫下聚集了一群人。距离老远就听到说话声很大。
老汉哼唧一声,嘴里骂着,“一群闲的没事干的,吃饱了就坐,天天道西家长东家短的,一群碎嘴子。”
可今天却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今天聚集的人特别人多,站着的,坐着的,情绪很激烈的样子。
三个人距离还有一段,就看到那人群里招呼手,不是冲着大爷爷,反倒是冲着徐万里喊得。
“徐万里,徐万里你快过来,有事给你说,你来,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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