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就挂着周金山的黑白遗照,照片里的男人眉眼胆怯,光是笑都喊着小心翼翼的样子。
一个警察看着周方圆说,“一年前,有人向公安机关提出控告,要求当地公安机关对徐二虎进行立案侦查。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具体的我没办法再说。”
“我们听说徐二虎的侄子一直借助在你家?”
周方圆点头,“他去帮着村里大爷爷放羊去了。”
警察问了些问题,周方圆把以前那些就事说了。
当众殴打周金山多次,最重一次把腿打骨折,拒绝赔偿,扬言在闹市就打断另一条腿。
诬陷监守自盗,各种羞辱,脚踩,脱光衣服,尿身上......
一件件一桩桩,周方圆记忆力非常好,在乡村里什么地方发生的,上午下午,旁边围观群众都有谁,她全都能说出来。
其中一名警察忍不住看了眼墙上贴的奖状。
临走警察安慰周方圆,“这些都是徐二虎罪状,会整理后一并上报的,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
晚上,胡玉婷和徐万里家来,听了周方圆的话,都忍不住沉默。胡玉婷唏嘘,“看样子徐二虎这下子真完蛋了,镇上都说他媳妇带着钱跑了。”
说完胳膊捅咕一下徐万里,“虽然是你二叔,但是他对你不好。”
徐万里点点头。
“我知道呢。”
“那你这两天怎么不说话。”胡玉婷看了眼周方圆,两人都发现了。徐万里情绪不对。
徐万里抬起头,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他扣着手指头,“他进去了,我...我会不会被送走?”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两个人。
胡玉婷猛地转头看向阿圆,这种事她不懂得。
“应该不会吧,你看阿圆不也是一个人?”胡玉婷想要试图安慰一下,
周方圆看着徐万里都快哭出来的样子,笑着劝他,“你担心什么,就是送走你,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啊,自己不知道再跑回来,咱家就在这。”
胡玉婷一脸醒悟,“阿圆说的对啊,多大了还哭,出息。再说了我上班挣钱了,我钱都存着呢,你上学学费婷姐给你出。记得将来挣钱换我就行。”
三言二语,打消了徐万里这些天焦灼。
三个人又欢快的说着话,对他们来讲最近发生的事无一不是好事。阿圆考进市里三中大喜事。仇家徐二虎抓进去了,怎么看都是好事。
可没过三天,胡玉婷气急败坏的回了家。
车子都没停稳,咣当一声摔地上,胡玉婷站在太阳下眼睛哭的瞳孔,人的不行。
周方圆让徐万里把车子扶起来,自己拉着胡玉婷进屋,问她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胡玉婷人气的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利索。
“今天上午,我们店里忙着呢,突然来了一些人。说要检查.....检查什么啊,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我们老板和老板爹过来招待。好烟好茶陪着。我才知道是什么食品安全检查,还有什么市场监管。”
说到这里胡玉婷气的眼泪哗哗掉,“说有人举报我们羊肉店违规,不卫生,说我们违反了食品法,后厨卫生不达标,餐具洗涤剂超标啊啊啊,反正就是我们一堆问题存在。”
抬手擦了把眼泪,哭着说,“我每天打扫的勤快,比别人都不干净。怎么不见他们去查别人家?妈的,直奔我们羊肉馆过来。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啊呜呜呜。”
周方圆拿纸给她擦眼裂,直接问最后结果,“最后呢,结果是什么,羊肉店需要做什么?”
“让我们封店整改,通过后在开店营业。可我们店铺和别家有什么区别?镇上馆子不都是这样?而且如果一年整改累计三次,会被吊销许可证,还会彻底关店停业,老板让我先回去等消息。”
胡玉婷攥着拳头,“肯定是同行看我们生意好眼红。”
“就只检查你们店的?”
“也不是,算是抽查吧,但是其他店也都罚了,我们老板去问了,都没我们处罚严格。”胡玉婷气的一通骂。
谁也都没多想,胡玉婷暂时没工作,也在家里待着等消息复工。
结果没几天,村委会的人领着几个县镇民政局的人过来。
第94章
一夕之间,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走形。
徐万里的监护人徐二虎进去了,他受到了牵扯。村委会和县镇民政局的人是徐明全领着来的。
一群领导干部态度友好亲热,说会尽快落实对他们的今后生活的照顾。
说了一堆场面话, 走了。
周方圆三个人似懂非懂的, 拉着徐明全, “叔,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们三个人也不是昨天就无父无母的,之前都好好的,这突然是怎么了?”胡玉婷扭头看到徐万里呆愣的神情,不用说, 一听到要带走他,心里估计慌了。
徐明全看着三个人,按年龄今年就胡玉婷满十八岁成年了。
“我也不明白,突然接到的通知, 貌似有人把咱们村你们几个情况投诉到市里去了。不过听上面的意思主要是对徐万里的,可能要把徐万里暂时送到福利院去生活。民政局有专门照顾这种无父无母,没监护人的孩子。”
徐明全也没搞明白,都生活的好好,突然引起注意了。
周方圆看了徐万里一眼, 手指着自己,“叔,我呢, 我不是也没监护人?”刚刚那群人都只对徐万里说话去了,自己也就比徐万里大一岁而已。
实在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
“我们三个自己能生活的好, 我上班有工资, 能养活他们。”胡玉婷扯了徐万里的袖子一下。
“再看看吧,我也会上面说说, 都这样生活两年好好的。”徐明全是觉得完全没必要。
徐明全走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玉婷骂了句,“乱七八槽的都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方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心思多,细思这两天发生的事,她总觉得不对劲。细细捋一捋会发现貌似都和她身边的人和事有关。
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多想了。
辗传反侧搞的旁边胡玉婷伸手拍拍她,嘴里嘀咕着,“别想了,睡觉。都多大了,不愿意去还能硬拉着走?”
这倒也是。
*
可事情最后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周方圆他们的预测。
这天一大早,气温就高,估摸着今天又是一个炎热天气。徐明全在自己家菜园子浇地,赤着脚拎着水桶,正干活呢,屋里喊来电话了,村委会的人喊他过去。
徐明全洗洗涮涮的穿着短袖拖鞋就过去了。
到了徐村村委会办公室,说让他去镇政府接个人。
徐明全一愣,“接人?什么人?又是上级来检查了?”
“你们村不是有个女孩叫周方圆?”
徐明全昂的一声点点头。
“我记得她是你们村周金山捡来养的?之前一直没户口,明伟为了她的户口没少跑镇政府。但是她的材料实在不全,周金山什么也没弄,这户口一直办不下来。现在,镇政府那边传来话,周方圆真正的家人找孩子来了?”
徐明全愣住,嘴巴张的能一口吞下鸡蛋,“不是主任,你说的是我们的周方圆吗?可她是弃婴啊,周金山说是丢在路边他捡来的。”
“什么弃婴啊,人家说当时家里不方便养,送养到朋友家。可朋友呢不小心带丢了。”
村主任拍拍徐明全的肩膀,“这个事咱们得大力配合,外省市的几百公里找来了。而且,周金山不是也死了?就剩下孩子一个人?现在孩子亲生的家人找来了,不是皆大欢喜?”
“去吧,人在镇政府等着呢,万一搞错了也说不定。回头再麻烦你带回你们村见一见。”
徐明全稀里糊涂的去了镇上,见到人了。
来东山市的不是别人,正是苗银玲。
此时苗银玲像是从丧女的伤痛里走了出来,灰白的头发染得乌黑,身上一件黛青色的刺绣古典旗袍,一双羊皮小高精致皮鞋。
脸上带着一双墨镜,手上戴着一副洁白的手套,手臂挽着一个精致提包。
整个人端庄,贵气。
见到徐明全,摘下眼镜自我介绍道:“听他们说我外孙女在你们村里,我是周方圆的外婆,我姓苗。”
徐明全头一回见到这样人,他一个粗糙老爷们,有些束手束脚的,“我是小徐村的村长徐明全,周方圆是我们的。”
说到这里,神情有些犹豫。
苗银玲笑了声,打开手提包掏出几张照片出来,递到徐明全手里。
徐明全拿到手一看,一惊,惊讶的抬起头问,“这是.....”
“这是我女儿庄于蓝的照片,是她几岁时照的,还有十几岁照的,最后是她过世前样子。”
徐明全看着照片里和周方圆相似的脸,尤其十几岁样子,简直和现在周方圆一模一样。
可注意到最后面一句,过世了?
怪不得来的人不是父母,还是姥姥了。
看到照片后,徐明全心里信了大半。
带着人回到小徐村,在村口问了一声,“村东大爷是不是带着周方圆和徐万里去放羊了?”放了暑假这些天,村里河岸上,水库附近,地垄旁都能看到几个孩子身影。
老汉自己挎着粪箕子搂草,两人就在树荫底下看样纳凉,大奶奶心细,给孩子准备一个小篮子,里面放黄瓜,番茄,香瓜什么的,都是自家种的。
有时候下地看看庄稼路过,就看到地上铺着口袋。徐万里手里拿着老蒲扇一会给自己扇,一会给周方圆扇扇。主要是打苍蝇蚊子。
村口总有几个人,早早吃饱饭就坐在那,一早坐到晚。
村里一天进来几个人,他们都清楚。
村西村东来往去几个人更是知道。
徐明全从轿车上下来,实在他坐不惯,想问问村口人看没看到周方圆放羊去了没。
不然去了只怕家里没人,家门都进不去。
谁料,徐明全刚下来,苗银玲后脚跟着下来。
本来村口这些人看着徐明全从黑色轿车下来,一脸的好奇。结果又下来一个。
这会视线都集中在苗银玲身上了。
“三民叔,看见周方圆了吗,她和村东大爷去放羊了没?”徐明全一路上别扭的要死,一开始他主动问了几句,这人回答的简洁。他就只知道这人云海市的。
想问点再详细的这人墨镜一推,扭头看着车窗外。
徐明全是感觉奇怪的,起码这和电视上那些寻亲的可不一样。
激动?没有,紧张?没有。
人看着高冷,话还少。这些就算了,可既然知道孩子在这?起码问一句孩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吧?过得好不好?
一句都没有,徐明全还想着自己要不要主动说些。结果刚说两句,人家一个手势叫停。
“你不用说这些,她的一些情况我都知道。”
知道?知道就这幅冷漠的样子?
这是在超出徐明全的认知,不说是寻仇的吧,可这和寻亲的起码差了十万八千里。
被叫到的三民叔眼神转过来,手一指,“走了,去水库附近那边放羊去了,都过去了。”都过去就说家里没人。
“明全啊,你找圆丫头干啥子?”插话的这人在乡里混不吝的,“这人谁啊,你家亲戚啊?”
徐明全瞪了一眼,“少管点闲事吧你。”
“我是周方圆的外婆。”苗银玲直接自我介绍了。
谁?
村口几个人眼睛个个瞪大大的,那眼神打量的更精细了,“你说...你是圆丫头的外婆?亲外婆?”
“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外婆,孩子当年不小心丢了,现在知道她落在这里。”苗银玲抬着下巴,神色骄傲。
她重新戴上墨镜,只为遮挡眼中嫌弃的神色。一路过来,颠簸坑洼的路,村里破旧的房屋,穿的邋遢,不修边幅的村里人。
这还到村口她就隐约闻到一股各种粪便搅和的味道。臭烘烘的,加上天气热,味道更重了。
从车里拿起一条真丝的彩色方巾,从头顶披着,手臂撑着,挡住炎热太阳酷晒。眉头微微皱着,“她在哪?上车我们去找她。”说着先打开车门进去。
徐明全上车,给司机之路说水库的位置。
这边黑色轿车启动,村口几个人搬着凳子全都站起来了。
轮人气,还的是村中央的鱼塘那边。
几个人经常腰酸背痛不干活的,村口一坐一天,一让干活就是腿疼,胳膊腿的。这会,几个人搬着凳子腿脚利索的往村中央鱼塘柳树阴下。
一个比一个快,好似前面有人发钱似的。
几个气喘吁吁的,出奇一致的伸手指着刚在村道上开过去的黑色轿车。
“大...大...大事,你猜猜刚才坐在那车上人是谁?”
一人气都没喘均匀就抢先开口了。
这一下子,算是把一堆人给问愣住了。“能是谁?快别卖关子,赶紧说。”
那人还要拖一拖的,可这消息不是他一个人知道,深怕自己不说就被别人抢了,所以也不再卖官司了,“刚刚在村口明全从黑车上下来,然后跟着下来一个....恩,就是穿着打扮和电视上的人一样的女人。穿着那样五颜六色旗袍,还带着墨镜呢,嘴巴涂得通红,头发烫着卷呢,穿着小高跟皮鞋一下来往那边一站,徐三民眼睛都看直了。”
“滚犊子,我什么时候看直了,你才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人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洋气,时髦,其实我看岁数和刘桂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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