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从小学开始,陆可为和同班学生就有些格格不入。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或者看透他那颗漂亮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讨老师喜欢?人家看不上。考试成绩?人家不在意。
低了,高了,都随意。
心态很好,朋友寥寥无几。
来者随意,去者不留。
写作业?打小就会出钱让人帮忙写作业的小孩。
段立东问他寒假作业?
问的陆可为本人都一愣,寒假作业?
段立东一看他那茫然的表情,算了,权当白问。
“阿圆,这都三天没来了,她到底再写什么啊,不会饿晕在家里了吧。”陆可为在沙发上躺平,仰头念叨叨的。
段立东洗了手,周方圆再写什么,他实际清楚。今个聚会宋明荣也去了。宋明荣也问了,周方圆也没去他家里,他老伴还问呢。
段立东想估计周方圆待在家里三天哪都没去。
*
周方圆初稿修修改改,检查语句,检查标点,再无明显的错误之后。她找出稿纸,拿出陆可为送她的钢笔。
为了能写出漂亮字,她提前练习三十分钟字体。等到手感上来,她才铺平稿纸,流畅的誊写下来。
为了稿件公正清洁,周方圆特意找了文件袋装上。
当宋明荣看到周方圆拿来的文件袋时,时间已经过去三天。宋明荣接过文件,并没有打开。
他对周方圆说:“我现在不会看这篇文章,你也不用惦记这篇文的结果,继续你的学习进程。”
周方圆转身回去了。
宋明荣是新树作文大赛评委人之一,过不了多久初选截止,入围稿件进入复赛,到时候他就该起身去复赛城市。
最先看到这篇《梦见凶手》的人是段立东,两人约在小公园里,宋明荣正和一群闲散老人下象棋。来一个人杀一个,他象棋下的还不错。
明显的,他自己这边一头,对面老人身后围了七八个军师。纷纷出谋划策。
宋明荣悠闲的等着对面走下步,视线偶尔撇过人群,落在人工湖椅子上的段立东身上。
看他拿着稿件,几分钟前就是那个动作,至今还没变过。
五千字的文章,需要看这么久吗?
宋明荣没看过周方圆写的东西,内心是有一丝好奇的。在他眼里,他没见过周方圆这类学生。
起码同龄的孩子之间,他没有见过。
他看人也算精准,但是周方圆给人感觉很复杂,决定带她,不光是和段立东的关系。
还有一份好奇心在,他之前说过,周方圆本人和他的写作理念是冲突的。而且,真正的作家绝不是带出来的。
他能做的只是把她引领到写作这条路上,怎么写,写什么?风格,方向等等这一切都必须是出自她自己身上。
如今这个稿件,算是周方圆正式踏入写作的敲门石。
对面经过几个人商议,终于走出下一步。
宋明荣轻而易举的拿捏住,对面在走了三步之后,彻底死局了。
起身让位置,宋明荣好奇,段立东还没看完。
缓缓坐在椅子一旁,目视着前方人工湖,湖边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条。风吹摇摆像寒风中少女翘起刘海。
人工湖面结了一层冰,整个湖面静止了一样,边上有不少人去破冰取冰。晶莹透亮的冰块又一指厚,一个老爷爷拿着跟吸管对冰吹气,取了鞋带子穿过冰孔,给他穿着一身喜庆,头戴老虎帽的孙子玩。
旁边大点孩子有样学样,小手抓着冰块,冻得呲牙,用袖子裹着。旁边家长呵斥,训斥都不管用,嘻嘻哈哈抖着冰远远跑开了。
宋明荣笑看着,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还没看完?”视线掠过纸张,余光瞥到上面钢笔纸。
随口夸赞一句,“丫头的字练得不错。”当然,他偶尔也会稍稍指导一下。谁叫他不管是软笔字,还是硬笔字都有小成。
宋明荣说完还等着段立东拆台呢,周方圆的字能写到今天这样他有功劳的。现在他明面上这样说,简直变相的夸赞他自己。
以往的话,段立东肯定不会放过机会。
段立东转过头,手里小心拿着稿件,神色沉重,拧眉抿唇。
宋明荣身子往后一仰,半笑着,“怎么?写的很差?”
段立东稿子装进袋子,眉头依然紧紧锁着,却摇摇头。
宋明荣不解,皱眉反问,“那是写的很好?”
回应依然是摇摇头。
宋明荣不解。
段立东却把稿件递过来,“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宋明荣没应,但是看到段立东的神情后,他却是笑了,“你既不说好,也不说差,那我就更不能看了。只是我不解,她写的东西为何让你看这么久?”
段立东跟着后仰着,靠在木椅上,“你说她没有天赋,我觉得不对,她是有才能的,在很多方面。”视线看了眼稿件,继续说,“而且很聪明。”
“如果你都是这个反应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我那些评委朋友能给这篇打个什么分数。”
“谁知道呢。”段立东呼出一口气,他的内心此刻是无比震撼的,被周方圆震撼的。
算是另辟蹊径?还是她本身就拥有这样才能?
缜密的逻辑,流畅的反转,扣人心弦又充满悬念。最重要的是文章是生动的,通过文字描述情绪跟着起伏,会不自觉的被引导。
他半眯着眼睛,眼前仿佛站着那个笔直挺直,瘦高的女孩。她眉眼神情是冷静,眼神里透彻深邃,和人对视的时候浅浅笑着。
但是那笑是浮于表面的,好似那张笑脸背后依然藏着一张面孔,冰冷的,严肃的,愤怒的。
海面是安静的,海底却是汹涌的。
经历许许多多的周方圆成长了,但是她曾经受过伤,经历过得那些苦难压抑后情绪总要释放,发泄。
他忽略了。
直到看到这篇文章,他仿佛亲眼看到那个在小徐村被人寻衅挑事,打上门的女孩。
同龄的小孩恶劣的淹死她的羊,她仅有的财产,或者是慰藉她的精神寄托。她是受害者,明明只是反抗回去,却被对方一家打上门来。
他记得被打了很多巴掌,耳朵出血。还是他们陪着去的村里卫生所。
后来呢?受尽委屈的女孩去哪了?
段立东想不起来了,那些受尽委屈后的情绪哪去了?
站起身,看着人工湖面伸了伸腰身,“你可别太自恋了,她的字都是自己苦练的,你就碰碰嘴皮子。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在看不见的背后,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宋明荣拿过稿件,看得出段立东这会是有感而发,忍不住嗤笑一声,“看个稿件看出这么大感慨来?”
段立东哼了一声,“稿子你都没看,和你说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说完还阴阳怪气一把,“啊呦,有些人啊,就是好命,就会捡现成的。将来说不定还得往上蹭呢。”
“呦呦,早上吃什么了?酸豆角的包子?这么大酸气?”宋明荣觉得好笑。
“吃大蒜了,呛死你。”
两个过了半百的人,相互调侃。
*
一转眼,冬去春来,人工湖湖畔的垂柳开始钻嫩芽,远远看着像是柳树裹着一层绿意。
湖面的冰化了,波光粼粼。
来小公园的人脱去厚重棉服,穿着休闲运动服,做着各种锻炼。
新树作文大赛复赛开始了,初稿入围的优质稿件,也被刊印在《新树》杂志上。
学校报停,书店,报纸摊上,《新树》杂志的销量暴增,学生之间相互传阅。备受瞩目的复赛在另一个大城市举办。
宋明荣作为评委人已经过去报道了。随行带上了周方圆写的《梦见凶手》至今为止,宋明荣都没打开看过。
复赛是现场举办,备受全国关注的作文大赛,吸引了很多新闻媒体报道。
周方圆一如既往,她要补课学习应试的知识。同时苗银玲布置的任务也要完成,她要看大量书籍,要做笔记要写读后感。每周的书法,绘画课。
还有每天都要写的日记,为了每天的日记不那么枯燥,她需要外出,去观察,去和人交流,去发现细节,去思考沉淀。
她很忙,应试的作业练习题她要做,古今中外名著要阅读。时间每天都过得很紧迫。但是久了也就习惯了,她反而喜欢上这种充实忙碌感觉。
每天都在迎接新知识,日记原先是单纯的记载,到现在,被她换着花样去写,她从中发现了乐趣。
唯一的读者是自己。
身边的人也都尽量不去打扰她,知道她在努力。
小徐村那边,徐万里头一次主动打来电话。声音支支吾吾,透着喜悦和兴奋。“阿圆,那个...我要转学了,去县里体校上课。”
徐万里说着这期间发生的事,周方圆细细听着。听他讲练习的事,学校排球队解散了。但是他没放弃,有时间就会去操场练习。
体育老师安慰他,并让他不要放弃,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让他打好基础,体力,耐力,基础功。
“阿圆,老师说的话和你说的一样。”
徐万里被体现看上是因为体能,他自己一个人打不了排球。在学校就拼命练习体能。下课就去操场跑圈。
练习速度,练习耐力。
尽管现在还不能畅快练习排球,但是只要他没放弃,随时做好准备,将来总会有可能的。
徐万里去县里体校是作为田径选手选进去的,在他心里这是距离打排球靠近了一大步。
周方圆鼓励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既然选择了,就一头走到底。
婷姐现在是掌勺的,羊肉馆的生意比之前还好。整天忙得不行,老板家里给她涨工资了。
来店里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更多了。
她一个都没看上。
甚至她回家路上,还有男的跟她。起初吓了她一跳,不过毕竟当初也是混过的,胆子大,转身直接堵上去问,跟着她干什么?
结果那男的别别扭扭的掏出一封信塞她手里,转身跑了。
胡玉婷晚上把信看了,说,写的不咋地,里面还有不少错别字呢。一看就是没文化的,起码初中肯定没上完。我都会写的字,他都能写错。
胡玉婷私下里对阿圆说,她要找的对象起码学历比她高点。她算是初中学历,对方起码要初中以上。
她有手艺,能挣钱,养家糊口一点没问题没有。
做了掌勺大厨后,胡玉婷整个人自信起来。她对阿圆说,她觉得现在过得日子很好,也坚信将来会越过越好。
要说身边没什么变化的,那就是陆可为了。
算是三天两头的整点动静出来。
听段阿姨讲,陆可为在学校算是一号人物了。不是混混坏蛋学生那种,他神奇的开辟另一种风格,就是能让人对他又喜又恨,头疼要命,又不是彻底讨厌的那种。
作为他班主任的老夏,算是终于看透他的真实面目,却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光凭陆可为那张脸,他其实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喜欢上。陆可为穿戴上可以看出家境富裕。但他不炫富,和那种特意的张扬也不一样。
寄宿学校也有特招生,拿奖学金的,家庭有不富裕的。初中生之间的攀比实际很严重,无形的渗透到方方面面的。小到一块橡皮别人都是国外进口的。
总有人会特意寻找优越感。
陆可为家富裕吗?他手腕上的腕表学校一开始不让戴。陆可为直接跑到老夏跟前哭诉,说这是他爸生前给他的遗物,是有意义的。
好家伙,好好在国外开公司发财的生父直接去世。
老夏发现一有事,都是段华章来学校,父亲就连资料上都是空的,就默许了。
直到学校有个富裕的老师说起陆可为手上那块表,语气羡慕的不得了。
说他儿子一直想要,他没舍得,价值一套房子呢。
那个品牌是专为青少年设计定制腕表的,算是国际奢侈品牌。
“不是,陆可为手上那块表说是他爸的遗物?”老夏反驳。
第二天,富裕家庭的老师直接拿来时尚品牌的杂志给老夏看。“你看,就连模特都是青少年。”
老夏先给段华章打了电话。
人陆可为的生父,依然健在,只不过人在国外。
老夏把陆可为喊过来。
“老夏,腕表不能摘,要命有一条,你看着取吧。”陆可为笑眯眯的伸直脖子。
老夏自打知道手腕那块不显眼的表能值一套房子后,就怕它丢了,摔了,真的是好心提醒陆可为收起来。
“老夏,我这表和另一块是一对,我不能摘。”陆可为咧着嘴角搂着老夏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陆可为有钱吧,班上有些调皮男同学总会恶意招惹特招生。他不,对谁都一个模样。
偶尔还会见义勇为。
他不和人打架,也不拉帮结派。特招生被人欺负,他还会帮忙解围,不过这全看他当时心情。
长得好总是惹眼的,女生缘特别好,情书还是有,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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