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庄于蓝,怕是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到点来查房护士说要下暴雨了。外面天色阴沉,风声阵阵。
钟慧娴心里太不安了,等护士一走,立马下床,走向护士站,借用电话打给苗银玲。
不等电话那边先出声,她小心且急切的捂着话筒说,“那孩子是不是在你那?”说完心跳砰砰直跳。
“我好吃好喝养着她,只要等阿蓝出国,随便她要去哪。”苗银玲的声音带着遮盖不住的怒气。
“你...”苗银玲的话,让答案呼之欲出,惊得钟慧娴下意识捂住嘴。
*
临出国的倒数第二天,黑压压的乌云,沉闷又燥热让人喘不上气来,也不知道何时会降下的大暴雨。
庄于蓝拜别朋友,同学。想去看下苗银玲,她还不让。
“我在你钟阿姨这呢,可怜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儿子儿媳都不过来。几十年的情谊又是亲戚的,我在这边照看两天。你别担心我,多操心你自己的事。我要是想你了,买张机票我就过去找你,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庄于蓝在外面忙碌一天,下午的时候和作协的人吃饭喝茶,准备回家的时候,路过钟慧娴住的医院。想到母亲说的,毕竟认识这么久,还是亲戚。稍稍犹豫了下,让司机在路边停车,顺手在门口商店买了一篮子水果。
刚到门诊大厅,身后就听到陆可为的声音,“庄姨!”
段华章挺着孕肚带着陆可为过来。
庄于蓝还诧异着,“你俩怎么在这啊?”
段华章狠狠瞥了一眼陆可为,“还不是他,非闹着要过来找阿圆。”说完补了一句,“你呢,过来看人?”
第50章
苗银玲无视遍地狼藉, 把一盘蛋炒饭端到周方圆跟前。看着愤怒而扭曲的小小五官,眉心忍不住紧紧皱在一起。
凌音凌晨也是她的外孙们,可是单论长相, 却没一个像阿蓝。结果, 造化弄人, 这个不该出生, 不该出现的孽种,眉眼五官却最像。
周方圆的心头如火一样燃烧,眼珠瞪的大大,额角上的青筋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 像极了一直忿忿准备发起攻击撕咬猎物的美洲豹子。
即使心头的愤怒烧的血液沸腾,可饥肠辘辘身体,在看到蛋炒饭的瞬间,还是服从本能的伸手抓了吃。
三天里, 周方圆见识了眼前这个女人心肠冷硬,面对她的叫骂,诅咒,破坏都完全无动于衷。
直到嗓子嘶哑,身体因为饥饿而变得沉重无力开始, 那扇始终关着的房门才慢慢打开。
冰冷的嘲讽眼神,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轻蔑的上下打量狼狈不堪的她后, 出去又进来,只拿来半杯水。
周方圆意识到自己叫骂和折腾丝毫影响不了她, 便乖了许多。如果可以, 她甚至可以活活饿死她。
喝了水之后,又过了半天, 才得来一碗白米粥。
周方圆不会浪费粮食,她挨过饿,知道粮食的珍贵。即使是用手抓着吃,也一粒没有掉在地上。
苗银玲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地上用手吃饭的女孩,眉眼流露出一丝复杂情绪。静静地倚着墙坐在女孩对面的椅子上。
周方圆扫了一眼窗户外阴沉的天气,才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身上,“第四天了,我妈妈快要走了?”
“闭嘴,你个没人要的孽种。”苗银玲眯着眼睛,神色铁青呵斥道。
可现阶段这却是周方圆最喜欢干的事,知道对方目的只是想把她关在这里后,她反而快速冷静下来,不会大喊大叫浪费体力。有吃的喝的也不会浪费。
相比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周方圆反而喜欢有人陪着她。
“你害怕我见妈妈?”周方圆嘴角噙着挑衅一般的笑容。
苗银玲闭着眼睛,冷哼一句,“不想饿死,就乖乖闭嘴。”这三天她并没有休息好,上了年纪,身体容易疲倦。
“姥姥。”
下一秒眼睛倏地挣开,怒瞪着,狠狠看向咧开嘴笑的一脸得意的周方圆。
“姥姥,我妈妈是不是迫不得已才扔了我?”
苗银玲咬着嘴唇,气的双手发抖。
“姥姥,妈妈要是知道我,会高兴吗?”
“闭嘴,再说就撕烂你的嘴。”
“姥姥,你说妈妈会不会后悔扔了我?她其实没想扔了我?是你逼她的?”
苗银玲霍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咬牙切齿的道:“阿蓝她只后悔生下你。”
“那你为什么害怕我见她?其实你都在骗我,她没有想扔下我。她那么好,对路边乞讨受伤的我那么好。她想要我的是不是?”
苗银玲已经快步走到跟前,恶狠狠的扬手,一记又快又响亮的巴掌,死死落在周方圆脸上。
脸颊被打的发麻发胀,就连口腔里牙齿似乎都跟着松动了。
“我让你闭嘴的时候,就该老实听话。阿蓝这辈子都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都姓凌,是合法的婚生子。”苗银玲冷冷警告道。
周方圆仰着脸,神情愤愤地看着苗银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被生下来,又被无情扔掉,明明做错的是你们,为什么受苦的总是我?”
“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那也是我的错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底已微微泛着红。
苗银玲沉默的转过身,准备出去。
周方圆死死攥着拳头,冲着那冷漠的背影怒喊着,“我只想多看她几眼,我知道她是。就只是想让她抱抱我,想吃一顿妈妈亲手做的饭,这样都不行吗?”
苗银玲在门口停顿一下,冰冷的回道;“不行,你什么奢望都不要有,最好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回东山市。”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
庄于蓝到柜台询问钟慧娴的病床号,谁想到刚一踏入病房,竟然看到段华章和陆可为。
神情诧异无比的看着病床上的钟慧娴,又看看同样惊讶的段华章。
“于蓝,你们认识?”
陆可为鬼精鬼精的,一下子窜到庄于蓝跟前,“庄姨,你让她告诉我们阿圆去哪好不好?”
“阿圆?”庄于蓝神色狐疑的看向病床,“钟姨,这到底什么情况?阿圆是说周方圆吗?”
说完下意识左右看了一圈,“我妈呢?”
看着一头雾水的庄于蓝,钟慧娴眉头皱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段华章在一旁解释,“是这样的,可为之前就在医院碰到阿圆的。我们之前想让阿圆来家里住。可她说之前帮助过她的人生病住院,家里没人照顾,她要留下照顾人。结果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想过来问问。倒是没想到这人是于蓝你家亲戚。”
阿圆一直在医院照顾钟姨?
庄于蓝瞬间觉得这一切太巧了,目光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钟慧娴身上。可钟慧娴一对上庄于蓝那充满疑惑的目光,哪敢对视,下意识就躲闪起来。
钟姨目光胆怯,让庄于蓝呼吸一窒,脑袋深处有一只沉眠很深很深的蝴蝶,这一刻正在苏醒着,正一点点的聚集力量,抖动着积攒在翅膀上的尘埃。
微弱的力量,一点点掀开,露出一丝斑斓的色彩。
庄于蓝睁着大眼睛,深切的目光里汇聚千言万语,似用劲全身力气问道,“钟姨,我妈她在不在这里?”
钟慧娴抿着嘴一脸为难,她知道周方圆在苗银玲那里,苗银玲要做什么她也十分清楚。
可庄于蓝的问题,让她不知所措。苗银玲并没有提前和她对号这件事。
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陆可为机灵,“没有人,我们来的时候,还是护士好心给她倒得热水吃药。”
段华章一眼就看出庄于蓝的不对劲,她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于蓝?”段华章想要过去扶她一把。
庄于蓝却自己强撑住了,捂着胸口大喘着气,沉睡的蝴蝶已露出半扇翅膀,剥离下来的血肉早已混成一团,疼的庄于蓝眩晕。
她是作家,缺失的情节,只稍许蛛丝马迹,她就能杜撰成一篇成功的故事。可她从没想过,也是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啊。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泪珠盈眶,身体里涌起一股股浪潮,汹涌彭拜。
相处的细节一次次抽丝剥茧的在脑子里划过。
一次次的冲击一个事实。
庄于蓝微颤颤的转过身看着陆可为,猩红泛着泪光的眼睛里,像是有成千上万颗星星在闪耀,“你觉得阿圆和姨姨长得像吗?”
陆可为看了身旁段华章一眼,又看了状态不对劲的庄姨,只无声点点头。皱着眉,有些不懂,他们不是来找阿圆的吗?怎么跑偏了。
一看到陆可为点头,顿时泪如雨下。
“于蓝?”段华章吓了一跳。
庄于蓝却径自站起身,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匆匆往门外走。
钟慧娴一看到这情景,焦急万分。当下就要不管不顾的下床。可她身体还没好利索,猛地下床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陆可为还没问清楚阿圆呢,那会放人离开。段华章自己是个孕妇,只叫了护士过来把人重新搀扶到床上。
钟慧娴急的六神无主,无论他们问什么,都极不耐烦的说不知道。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后之久。
让护士搀扶着到护士站打了电话,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只说道:“于蓝来医院了,问我你在不在,神情不对劲,我不清楚她知道多少,不过她应该在赶去你那。”
周方圆还被苗银玲关着,到时候人过去,才真是解释不清。
苗银玲一听到于蓝赶过来,顿时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冷的她骨子里发寒发麻,手脚四肢都跟着僵硬起来。顾不上询问于蓝为什么要去医院,又知道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于蓝和死丫头见面。
她的阿蓝最心软,死丫头奸诈狡猾,诡计最多,最会扮可怜博人同情了。
窗外的雨,一会像是用筛子筛过一样又细又密,一会大的像瓢子从水缸里往外泼,被风吹着哗哗啦啦的捶打在窗户上,印出一层层水花来。
漆黑的天幕下,只有小区四周的路灯还微弱的发橘黄色光。
苗银玲紧张的推开窗户,呼啦一下,风和雨一起猛地钻进屋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人快速冷静下来。
疾步走到小房间,把绳子解开,强拉着周方圆站起身来,不等周方圆说话,就把人连拉带拽的出门。
阿蓝在赶过来的路上,不知道何时就到,苗银玲只匆匆扯下雨衣罩在周方圆身上,就把人带出门。
“你要带我去哪?”周方圆一出门,就被灌了一口冷风,呛的喉咙发痒,连咳嗽好几下。
踉跄的被拉着走,雨衣没穿好,被风一吹,整个人暴露在雨里。
苗银玲顾不上捡拾,两个人都暴露在雨水里,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可出了门,周方圆却不配合起来。
苗银玲又掐又打,力量大的惊人,而三天里,周方圆只草草的吃了点蛋炒饭果腹而已,身体虚的不行。
但是自小在小徐村野惯了,瘦小身体扭成一股麻花一样抵抗。
“你这么害怕,是庄于蓝来了吗?”如果是,那她更不要走了。
*
雨哗哗地下着,像千针万线,把天与地紧密的缝合在一起,大雨影响了车速,要比预想的要晚一点。
车子停下,都来不及打伞,着急的冲进楼道里。
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头发丝滴落下来,急促的喘息着,人站在门口看着半掩着的大门。
“妈?”吞咽着口水,一把推开门进去。
找遍所有房间,最终站在遍地狼藉的小房间里,庄于蓝捂着嘴强忍着。
屋里的灯还亮着,大门没锁上,庄于蓝急切的走到客厅电话座机旁翻看。果然,几分钟前有一通号码打进来。
迟疑了一下,顺着拨打过去。
“您好这里是XXXX医院XXXX......”一瞬间明白过来,庄于蓝想都没想的往楼下跑。
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她,他们没走远,就在这附近。
羸弱纤细的身体冲进雨幕里,开始四处寻找。
另一边,周方圆被苗银玲拖拽着,大雨中两个人全都狼狈不堪,一个焦急万分,一个怒吼谩骂。
下雨路滑,两个人拉扯当中踉踉跄跄的全部摔倒在地,周方圆抢先一步爬起来,苗银玲忍着腰背上的剧痛,伸手死拉着周方圆不放。
“放手。”大雨下的眼睛睁不开,周方圆大喊着,抬脚去踢打。
苗银玲却突然伸手拽住她的一只脚,咬牙一使劲,周方圆吭哧一声摔倒下来,疼的呲牙。
走不了,逃不了,周方圆满腔的怒火啊啊啊无处宣泄,“你去死,你去死,咳咳咳....”
“我死都不会让你认她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苗银玲抓住身边支撑物一点点站起来,路边排水沟的地砖比较平滑,周方圆发疯一般地上不起来,声音委屈且愤怒,“为什么,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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