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一直有看人文社会纪录片的习惯。”
她默了两秒,思考这句话是否说明他曾留意到这个细节,“嗯。”
“因为记者这个职业么?”
“算是吧。记者和纪录片导演都是社会观察者的角色。”
孟恪略一颔首,“最开始听说你来京市仍然选择进电视台,我以为你会走播音主持这条路。”
李羡笑了笑,没接这句话,提起另一件旧事,“你知道吗,我们分开之前,那段时间,我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
孟恪转头看她。
“别人都说小猫不爱洗澡,但是我看陈姐经常给幻影洗澡,以为它是特例。后来才知道是它也不喜欢,只是因为浴室有喜欢的食物和玩具。”
“孟恪,我之前以为接受一颗灵魂原本的模样,和把这颗灵魂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好像后者对你来说更简单。”
她没有加重语气,只是客观叙述一个观察到的事实。
像勐地将隐秘角落暴露在光线明亮处。
孟恪对这句不算指控的指控保持沉默。
“不过直接去找自己的喜欢的灵魂,成本要更低。你肯定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我。”
这片子色调明度很低,时常使室内陷在昏暗。
昏暗里只有一双眼睛晶亮,两分笃定和娇横地看着他。
孟恪为她突转的话锋发笑,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砰”的一声。
裹成毛毛虫的孟子玮翻身掉落。
两人赶紧去扶。
孟子玮挣脱毛毯,坐回沙发,解释道:“我没睡着,真没睡着。我只是在听台词。”
“没人说你睡着了。”孟恪起身时眼前泛黑,动作顿了顿。
“片子马上就结束了。准备回去睡觉吧......”李羡留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好。”孟子玮打哈欠,再次拍照打卡,“对了,主卧衣帽间的窗户被我搞坏了,一直漏风。我去你卧室睡,你要不要去二哥那里?”
李羡抿唇,试探性握住孟恪的手背,似乎有些烫,“你冷吗?”
孟恪意识到什么,将手掌贴到自己额头。
李羡两步走到沙发旁,打开落地灯,接着折回来,抬手试探他的额温。
比手掌要烫。
她试了试自己的,捉住衣领叫他低头,额头抵过去,仍觉得过热,她皱眉,“你发烧了。”
第63章 【修改完毕】
“发烧了?”孟子玮惊讶。
李羡咬唇, 推孟恪坐下,拾起一旁的毛毯,盖在他身上, “对不起......”
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舒服,刚才还跟他抢毯子。
孟恪笑, “应该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室内重新开灯。
灯光洒落,一室光明。
李羡翻箱倒柜找到测温枪, 回到沙发前,抵到孟恪额头,测了体温。
“多少?”孟子玮在倒水。
李羡皱眉看着显示屏温度, “38.4℃。难受吗?”
“头疼, 但不严重。”孟恪说。
这个时期感冒总是要敏感些。
孟子玮端了杯热水过来, “应该是感冒吧。这段时间换季,很容易感冒。”
虽然小区里有阳性, 可误打误撞被封起来的两人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李羡问:“这里有感冒药之类的吗?”
孟子玮摇头,“我好久没感冒了,这里没备药。”
“普通感冒会自己退烧。”孟恪举起杯子,用温水湿润喉咙,“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你......”李羡犹豫。
“困了, 先睡一觉。如果今晚不退烧,明早去医院。好么?”
感冒的是他, 不慌不忙的也是他。
李羡轻轻点头, “我再去烧一壶热水。”
-
那杯咖啡似乎抵不过纪录片手摇镜头的催眠效果。孟恪回到卧室,进洗手间洗漱, 擦脸时听到敲门声,他顿了顿, 将毛巾搭回金属架。
门外是李羡。
“子玮在我那睡。”她大概刚洗漱过,换了身睡衣,仰着脸,皮肤瓷白透净,略一抿嘴唇,“所以我来在这里睡。”
“只是感冒。”孟恪单手扶门,没有叫她进的意思。
“只是感冒干嘛不叫我进。”李羡说,“何况今天没少......接触。”
孟恪挪开视线,笑了,“我是说我感冒了,你经期也没结束,还要一起睡,不是折磨人么。”
“喂。”李羡嗔他。
孟恪松手,推开门,抬颌示意她进来。
李羡手里拎了电热壶,见这房间跟自己那件差不多,轻车熟路找到插座。
孟恪坐在床边看她忙碌,不打算逗她了,平声道:“昨晚不是没休息好么,今夜在这大概也睡不安生,回你卧室吧。”
李羡蹲在墙边,按下开关,回头说,“没关系。我应该照顾你。”
“嗯?”
“因为你是我先生。”
这语气故意藏了两分揶揄。
孟恪手臂撑在身侧,噙笑看她,等她起身走过来,从身侧经过,伸手拦她,“那你今晚受着吧。”
-
这一晚果然不太安生。
孟恪夜里测了两次体温,每次都发现体温不降反升。
清晨五点半,温度枪显示体温过了39.2℃。
李羡敲门叫醒孟子玮,联系社区。
因为联系救护车需要的时间未知,社区开放通道,允许自行就医。
好在再次经历核酸后,确诊只是普通感冒。
医生开了些退烧药。
今天恰好是封禁的最后一天。
从医院出来,干脆拿核酸证明进了酒店。
侍应生帮忙将行李送进门,顺手带上门。
房间内只剩下密闭的暖燥。
李羡在门口换鞋凳坐下,困倦袭来,决定眯半分钟。
孟恪脱掉外套,随手搭上衣架,回头看了眼,一怔,眼底倦然生笑。
他俯身接过她手里紧攥的药袋,搁到柜子上,轻声:“羡羡。”
“去里面睡。”
李羡揉眼睛,被他拎着胳膊挟起来。孟恪摸到她外套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她吸了下鼻子,解剩下的几颗。
“台里今天休息么?请天假吧。”
“嗯。”
她摊开手,任他帮自己脱掉外套,丢到一旁。
这两天实在是太漫长。两人都倦极,只脱了外套,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这么睡下。
太阳渐渐升起。
城市日复一日的繁华。
醒来时已是下午。
李羡翻了个身,觉得周身的气味陌生,勉强睁开眼睛,想到这里是酒店。
睡梦中好像听到谁在讲话,可她扭头看过去,孟恪在身边睡觉。
卧室两面落地窗。
他侧身面对她,身后窗帘之间有一道缝隙,窗外黯淡的光线洒落,因为背光,五官隐在暗处,有种孤仞的疲倦病气。
怎么两年一点都没变。
她想。
“睡醒了么?”
音质微哑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李羡意外,“你已经醒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温,好像不热了。
“刚才起床接了个电话。已经退烧了。”
“好像确实不太热了......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
李羡揉眼睛,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
居然睡了一整天。
她低下头,身上是早晨出门时胡乱穿的毛衣,领口露出半截淡蓝尖领,是没脱掉的睡衣。
有人按门铃。
孟恪起床,“应该是送餐。去洗漱,出来吃饭。”
李羡抬腿去探床边拖鞋,起身去洗手间。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任何梦,消弭了这两天的困倦。
洗漱过后整个人有种洁净的焕新感。
李羡推门出了卧室。
起居室餐桌摆了几道菜,两副碗筷。
她走近,抽椅子坐下,注意到餐桌旁边的几个袋子。
“这是什么?”
“等会要出去一趟,叫人送了几套衣服。”孟恪拆开餐具,将筷子递给她,“晚上出去转转么?”
“工作的事吗?”李羡保持接筷子的姿势,“因为新恒吗?你要回连城吗?”
“嗯,孟隽那出了点问题,接下来会忙一段时间。至于连城,暂时还不用我露面。”
那就是暂时不用离开这里吧。
李羡一手抵着餐桌,夹了筷菜,准备放到碗里,才注意到自己身前是一小碗面条。
孟恪身前那碗则是米饭。
他好像知道她更喜欢面食。
这种微小、不值一提的细节,因为时间的距离,显得可贵。
“回到新恒这件事会很艰难吗?”
孟恪在翻看秘书发来的文件消息,“不会太难,也不会太简单。”
“孟恪。”李羡轻声。
“嗯?”
“为什么是我呢?”她没头没尾地问。
-
吃过饭,孟恪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离开酒店。
晚上这顿饭也许算是约会。
李羡想。
她进浴室泡了个澡,裹身浴衣出来,吹干头发,对镜擦护肤品,视线在脸侧停顿,觉得这张脸还是太素。
只是手边没有任何化妆品。
李羡拿起手机回到起居室,在沙发角落坐下,点开微信小程序里的围棋游戏。
败到第五场时,还是忍不住起身,回到卧室翻各种橱柜,在妆镜台抽屉里找到一只卷发棒。
插电后半分钟,卷发棒升温,她挑起一缕头发卷进去。
卷了一半,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机亮屏。
微信消息。
她换只手,解锁手机,点进去。
信号不太好,消息一直没加载出来。
李羡盯着对方的头像,换一缕头发卷进去。
这位是个很久没联系的姐姐,李羡做节目时认识的。因为对方跟刘红霞很像,也很亲切,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消息停留在上个周,李羡给她打招呼,她没回复。
白色的消息框加载出来:【阿姨】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李羡怔住。
大约有十秒,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嗅到轻微的焦糊味,她手忙脚乱松开手里的夹板按钮,食指被烫到,疼得撒手。
卷发棒落地,电源插头被拔掉。
手忙脚乱下,她将微信电话拨过去,没人接。
立马去联系从前的同事。
等待回信的间隙,李羡想起当时还留了村支书的电话,打过去。
确认了这个消息。那位姐姐两个月前就去世了。
李羡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只是拿着手机走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手指置于水流下。
不知道冲了多久,来了电话。
孟恪打来的。
李羡关掉流水,甩了甩掌心水滴,捡起手机。
她点了挂断,然后查看微信未读消息。
五分钟前,他说自己快到了。
李羡回复消息,马上下去。
大约两分钟时间,她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去门口换鞋。
电梯显示屏数字不断减小。
叮声打开。
她快步跑出去,没注意台阶,差点跌下去。
一只手臂拦腰将她捞住。
孟恪身上带着刚沾染的初冬的冷意,轻笑,“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李羡揽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熟悉的衣料触感,低着头,没说话。
大约两秒的空隙,孟恪觉察她的不对劲,偏头,低声问:“怎么了?”
李羡后退半步,将散乱垂落的头发挂回耳后,抬头,“突然得知以前拍节目时认识的姐姐去世有一段时间了......生命无常嘛。”
孟恪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和,极包容的模样。
“走吧。”李羡牵出笑容,随手拨弄头发,却摸到略微焦糊的那截。
猛地想到自己卷头发只卷了一半。
“刚才卷头发的时候收到的消息,就忘记这件事了,会不会很好笑?”她尴尬地调侃自己,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孟恪将手指穿过她发丝间,向下捋几下,已经弯曲的部分变得顺直,“这样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李羡抬头,朝他笑了笑。
“车在那边。”孟恪示意。
一起走过去。
“很难过么?”孟恪问。
李羡低着头,迟疑片刻,“还好。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走到车边,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随手带上车门。
孟恪绕去另一侧,进了驾驶位。
“我们去哪?”李羡扯下安全带。
“定了家餐厅,先去吃饭。”
刚才被烫到的食指指缘多了道红痕,大约两厘米,扣安全带时不小心蹭到,发烫的辣痛。
她轻甩,试图用带起的风缓解。
孟恪拧眉,“手指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烫了一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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