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狗无动于衷,什么是江湖人,江湖人是过河卒,江湖路是不归路,有去无回的,只能进不能退。
当初陆樱楠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结局的。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总也快意,能忍的脾气也少有去混江湖的。
阿婆挣扎着,拼尽全力梗着脖子,“他爸爸,是冯展宽,香港股票大亨。”
第15章 今夜黑吃黑
丧狗一步跨起,半跪于甲班之上,海浪斑斓折射,恰有光线破天透黑,显得他五官狰狞。
这个人,天生恶面,阿婆抖着唇,丧狗抖开包袱,“是不是这个药?”
倒出来给阿婆塞在嘴巴里面,“老太婆,冯展宽可是香港股神,就连新港报业如今都有他的份儿,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们全丢进海里去喂鱼。”
股神的儿子,发达了。
冯展宽嘛,出了名的绝户命,跟新港报业前主家姜美玲女士,并称绝户双雄,叠码仔大笑,“老大,大家都说这两个人是钱太多,钱太多呢,容易妨碍后代的,所以俩人那么有钱,半个孩子都凑不出来,一个是娶了二十个小妾,一个种不留,一个倒是有个女儿,结果在公海失踪。”
击鼓喊绝是不是,钱不能让两个人都赚走是不是,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兄弟们发财了,丧狗也觉得转运,“他妈的,要不是运气不好,一晚上输的当裤子,我也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开船,这帮龟孙子,当年我抢地盘的时候,油尖旺几百家食肆都是我带兄弟们收钱啊,一年要上百万的,结果输几十万,就对我赶尽杀绝。”
世界上呢,两种烂人,一种是赌鬼,一种是磕药吃丸子的瘾君子,没人性的。
阿婆拉着陆樱楠的手,“小楠,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滔滔,我这样真的会害死你们的。”
总讲利弊的,让她眼睁睁看陆樱楠沉海,犹如心脏千刀万剐。
潜行入台,丧狗便被台湾本地□□发现,被请到一边去。
香港台湾一衣带水,两地同宗同源。
诚如他海上狂悖,他早年身份确实敏感,做事情招摇张狂。
“你知不知道,当初李祖义当年离开香港前,对黑白两道下追杀令,只要见到你,直接格杀勿论,永久有效的。”
丧狗呸一口血水出来,见人嘛,在人家地盘,先被打一顿老实了再说,“喂,老黑,不用这么狠吧,让手下下手这么重,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李祖孝再厉害,虎落平阳被犬欺,他那么能耐,当初也不会从香港走路到台湾了,你给饭吃嘛,谁不知道如今台湾你们社团做大。”
很没品的,就是这样,做事情太张狂了,老黑当年,从丧狗手里买粉,“当年,你们老大追李家到公海,逼着李家人亲手把他们家老七扔海里喂鱼,冤冤相报何必呢。”
丧狗膝盖支愣起来,一脚踢翻桌子,“喂,老黑你也知道这是冤冤相报,他李家做初一,不要怪我们做十五,要不是当初接应的人来的快,李家两房哪里有今天儿女双全好日子。”
酸梅汤撒黑一身,他无动于衷,捡起来一根筷子插在菠萝上,站起来,笑了笑,“请你吃菠萝啊。”
没削皮的,扎一嘴血。
灌酸梅汤,“既然火气这么大,来点我们的特产,酸梅汤嘛,去火的。”
一行一行规矩嘛,不讲规矩不讲礼貌的人,总要吃点苦头的嘛,老黑觉得和记这些年,都已经落魄到开黑船了,竟然还这么嚣张,“给李先生打电话。”
丧狗叫嚣,“我是谈生意的,有钱不赚,傻子嘛?”
老黑忍无可忍突然变脸,一拳过去,拽着他脖子,“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磕药磕的脑子坏了是不是?难怪你们老大把你发配边疆,都几十年了你还混不出头,去招惹冯展宽,你知不知道他给大家赚多少钱?”
“财神爷啊,你以为是你个要饭的啊,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打秋风,你知不知道你仇家很多啊,上个月出千机差点被人砍死,还是你老大保你的啊。”
直接把人送李祖孝,但是人的话呢,他通话给冯展宽,“冯先生,说是你情人呢,还有个儿子——”
冯展宽在踢足球,他很喜欢踢球的,跑的一身的汗,都是大家陪他一起的,多少有点送球的意思,踢的好呢,他会讲一点股票信息的,非常核心的,大家跟着一起赚钱。
所以这样的人,他很傲气的,跟台湾这帮人,甚至是和记这些人都不会正面接触的,他名门出身,金融精英,又有脑子又出身好会赚钱,一辈子不会跟筐底橙打交道的,你说他情人儿子都没有用。
“哦,如果绑了我情人呢,麻烦叫警察喽,叫我儿子就更简单了,我没有儿子。”
讲话就很绝,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
挂断电话,有人送球,他猛踢进去,守门员不太卖力,被他拽出来,防水也不要太明显,他觉得自己可以靠实力的,“重新来,如果这个球还是进,只能证明你很没用。”
用点真本事嘛。
再踢,结果没进,守门员确实真本事。
但是冯展宽是真败兴,人直接装过去,犯规了。
旁边人劝,“jones哥,他不懂事嘛,换下一个懂事就好了,何必生气呢。”
又开玩笑,“怎么,又有人打电话来认爸爸啊,说真的,jones哥,你看我像不像你儿子啊,就是不像呢也不要紧,我可以整容的嘛。”
一群人笑,冯展宽也笑,擦汗把毛巾扔掉,“我一辈子,就算是绝户命又如何,有钱就好了嘛,我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生养的,我命中无子,我接受。”
无子又不可怕,他伸出手指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穷命啊,耶稣都看你穷一辈子不发财啊。”
根本不管台湾那边事情,与我无关嘛。
他早年作孽太多,无所谓的,年轻时候大房凶的很,打胎多少个,多少人肚子被弄坏,等后来才发现,想生生不出来,要孩子也要不到一个。
老天爷让他认命,被人嘲笑没儿子。
他偏不,有儿子又如何。
他没儿子,照样风生水起,照样有权有势,活的比任何一个人就好。
天道要他低头,偏不。
老金把电话摔了,看着眼前的人,“一起送过去,既然是丧狗带来的,就跟丧狗一起交给李祖孝好了。”
真是麻烦。
他就知道跟丧狗沾上没好事的,这个人就是衰运啊。
李祖孝吃东西的,跟姜美玲一起,手下跑进来讲事情,姜美玲看他脸色马上变了,笑容无一点。
“大哥,出什么事情了?”
李祖孝怒气中干,新仇旧恨一起,又顾念姜美玲在这里,当年事情,她具体细节问的很清楚的,“你继续吃,我出去交代一下。”
人就在外面压着,老金知道他喜欢在这里吃早茶嘛,每天都是,基本上不会在家里吃东西的。
李祖孝要瞒着处理的,当年的事情,他调查的清清楚楚,让他李家人丧命,他即是当家掌门人,又是当大伯的,你不晓得掌舵的人,对下面的人那种责任跟呵护。
他把李家老小都放心上的,事情又因为李家而起,被人寻仇,他很担当又愧疚的。
当年他没在船上,断后的,让老二带着人先跑,也怕被人一锅端,弄弄是养在他下面的,李家两房孩子,二房全是女儿,太多了。
生小七下来,便送到大房去养,老二不是个很好的爸爸。
丧狗手上,有沾李家血的,李祖孝今日,便要讨回公道,他已经老态龙钟,但是坐在椅子上气势还在,看丧狗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你帮肥仔开船,买通我手下,提前在公海埋伏,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最忠心耿耿,拴着绳子在海里泅渡第一个摸到我们船上来。”
事有成败,多数毁于泄密者,当初李祖孝保镖被收买的,他当年势大,保镖都是挖来的,那时候香港成立精英警队,他从那里面挖角的。
重金确实挖到了,但是肥仔到底老辣,他送暗柱进去的,玩的是碟中谍,李祖孝当年吃过许多亏的,结果最后那个人才现行,代价是李家一条人命。
“说实话,只是这样的话,我不怪你,你也只是跟错了老大,但是——”
丧狗为什么叫丧狗呢?
因为丧家之犬,最喜欢无名狂吠的。
他脾气太差劲了,出来混总归要还的,要怪呢,就怪台湾□□不讲义气出卖他,“呸,叽叽歪歪算什么男人,我手上人命多了去了,记不得你李家的,你也是杀人如麻,现在跟我念什么菩萨经,要不要给自己建个道观超度啊。”
他已经被松绑,李祖孝反而礼遇他,喝茶太烫砸在地上,“烫死了,台湾这么热,你要不要把自己也火化超度了呢,老不死的,只是什么只是?罗里吧嗦,我不怕你,杀人不过头点地。”
“呸,算什么东西,我要是死了,我们老大一定会搞你的,你尽管杀我,抛尸我街头,我和记上上下下几万人,只要还活一个,就会对你李家追杀不止,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砍一双,你有种一辈子龟缩在台湾,永远不要到我和记地盘上去。”
人狠话更狠,不是吓大的,落在仇家手里,何必求饶呢,谁不知道谁是黑心黑肺呢,多此一举罢了,“台湾□□怕你,我不怕,落你手里,我运气不好罢了。”
李祖孝大笑,“好,英雄好汉,你自诩最讲义气,你也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知道江湖路是不归路,那当年你怎么忍心往我们小七肚子里面塞金子的。”
“她吞金沉海啊!”
陆樱楠戴着头套在一边,听得心里骤然一跳,听到这些,她活不成了。
姜美玲站在厅外,整个人脸色煞白,她觉得大哥不对劲,出来看看的。
她只知道沉海,这些年侥幸还活着。
但是吞金啊。
吞金沉海,必无生机。
她推开门,“难怪宗强这些年,只做法事,原来是超度。”
难怪大家都劝她说死了,死透了不要再找了。
劝她不如多超度多找替死鬼早点投胎啊,原来是吞金。
她捂着眼睛流泪,有时候恨不得自己瞎了,这个世界不那么好看的,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李祖孝大怒,“外面的人死了吗?”
手下才匆匆进来,“孝哥,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以为玲姐没事的。”
不知道讲这个事情的,姜美玲瘫坐在地上,大笑,“哈哈哈哈哈,多好笑,亲生爸爸在船上看她被吞金,又亲手杀她。”
“怪我,怪我当年鬼迷心窍,送她回李家,她不走的,讲要跟妈妈一起,她那么乖那么小,跟我说害怕姐姐们,我逼她走的,逼她去的。”
她年轻,又势单力薄,为了巩固地位,又想用孩子讨男人喜欢,争强好胜,结果害了女儿啊。
第16章 今夜遗憾
姜美玲年轻时候,也是个野丫头,野丫头的事情也很多,对待孩子的态度,像是绝大多数草率的父母一样,顾着自己的时候比较多。
她心野。
只不过后来李祖义摇摆不定态度,加上孩子的事情,她伤透了才觉得后悔,这辈子,女人永远不要靠男人,靠男人给自己一点感情跟爱,靠男人给一点爱情,这个模式太苦了。
不仅仅害了自己一辈子,也害身边人一辈子啊。
你可以不爱自己老公,但是你一定爱自己孩子。
你如果没孩子,那就学着爱自己多一点。
李祖孝劝她不住,她冲到家里去。
台湾湿热,半山别墅绿荫如廊,原纹大理石砌墙如城堡,李祖义宅门外面有保镖开门,听是姜美玲匆匆关门,“稍等,我——”
姜美玲直接推门,她个子不高的,因此常年穿高跟鞋,也不知是否有一米六这样,但是人看气场的。
李宅午宴时间,当年从香港到台湾,带许多人来的,拼了整整一船,大家都讲李祖义手笔大又义气,跟过他的女人,只要愿意走他都带走包一辈子荣华富贵。
至于子女,不论是不是他的孩子,就是情人跟别人生的,他也从不过问,只管养育长大。
后来落户之后,遣散一些,如今留在身边的也不过是两房,大房入住庵堂,烧香念佛祈福,两个女儿全部在香港。
另有两房年纪大的,当年自愿拿钱离开,并各带一个女儿出走,如今少有联系。
如今竟然是二房颖兰做大,生两女还小,十七八岁,姜美玲进门如入丧门,从那两个孩子身上挪不开双目,刺痛。
李祖义未曾想她进门,匆匆站起,语气难以置信又克制,“美玲,竟然是你,我没想到你这辈子,竟然还愿意踏我李家门,还能见我一面。”
姜美玲浑身发抖,紧闭牙关无法开口,气到极致竟然无话可说,负心人又怎么做出如此深情模样,二房颖兰也泪眼盈眶,拉住她胳膊,“美玲,真的是你,我们许多年不见了,我中午有烧豆豉鱼,你最爱吃豆豉了,快尝尝。”
姜美玲麻木入坐,气息紊乱,看颖兰匆匆夹菜献殷勤,鱼用公筷挑最好肚肉装盘递过来,桌子上珍馐美馔琳琅,颖兰高兴地落泪,“好巧,我竟没想到我们三个人同桌共餐,当初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东西,你们爱吃什么我都记得,你爱吃豆豉鱼,祖义喜欢吃红烧肉啊,后来你在香港,我每餐也要烧豆豉鱼的,我真的好怀念以前日子。”
她略发福,脸色平和而幸福,像是许多心宽体胖的中年人一般,语气和缓而略带满足。
她总是这样,姜美玲想。
桌子上鱼腥味刺鼻,一股股教人作呕,她不能吃海产品,
她从孩子出事,再不吃白肉。
你看,耿耿于怀,不过一人,她心绪缓缓下沉,筷子在手边,不曾动过一下,孩子对着她笑,“玲姐——”
李祖孝打量她,故人相见,满肚子话却也无从说起,“你过的好不好?我之前看报纸说,新港被收购了,你有没有事,需要帮忙你尽管讲。”
当初遣送家属的时候,一同有分家产,各房都有拿钱的。
但是姜美玲没要,电话都直接挂断。
但是李祖义有交代公正,留起来了,还是要给姜美玲。
姜美玲知道他关切自己,可是始终最看不清的是人性,你看,就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来,是想听你讲清楚,当年的事情的。这些年来,你一直不肯讲,不肯告诉我。”
“阿义啊,我四十岁了,半截身子也要入土的人了,如今事业也无了,就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份上,不讲别的,看在我是个母亲的份上,也要告诉我真相吧,我有权利知道的。”
我生她下来,死不见人,我最起码要知道,她死前经历什么,怎么死的对不对?
李祖义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颓然,他就怕她这样问,“美玲,我不会讲的,我亲手扔下海的我承认,我也不辩解什么,是我亲手害死她,你恨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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