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还是这样,多顽固。
姜美玲勃然大怒,把桌布手拽掀开,杯子碟子碎了一地,豆豉在干菜里面滚落,粘腻在地毯上,她拔枪而起,就那样一点的身高。
指着自己脑袋大笑,有时候人特别无奈的时候,只能笑给天看的,“这样呢?你瞒着我所有事情,所有人都瞒着我,自以为对我好,可是你们看,我过的好不好?怎么能问出口的呢?”
“如今你们儿女双全,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劝我放下,说得轻巧,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都想千刀万剐你们啊,可是我不忍心,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好心态,所谓的好心态想的开,也不过是厚脸皮,不过受伤的不是自己罢了。”
“那现在,逼死我好了,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更心安理得了。”
patton站在后面,一直站在她椅子后面的,他都没发现姜美玲什么时候在李祖孝那边偷摸了这个东西。
但是他这个人呢,忠心耿耿。
拽起来椅子,跨步对着颖兰就砸过去了,椅子腿儿砸在桌子上,散架,他就拽着那一根腿,下死手的。
颖兰歪在地上,头上几根血线刷一下就下来了。
她躲不开的,外面人冲进来,对着patton下手,patton很不怕的,拉着自己外套领口散散热,姜美玲动手,他不能干看对不对,脖子略微动了下,对着颖兰继续狂踹。
一脚下去,就被拉住了,他还要把棍子扔起来,往李祖义身上砸。
有辱斯文的,简直是有辱斯文的。
李祖义是什么人?
儒商的。
儒商最讲什么?
讲场面,看技巧,做战术的。
patton给人摁地上去,两个胳膊飞机一样架起来,姜美玲现在可不是指着自己,她枪口调转,对着颖兰,笑了笑,“你动我助手,我很不高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任何东西,你不要碰的。”
“我讲过的,对吧?以前的事情我不说,算我倒霉认识你,但是背后收购新港,有你的份对不对?你以为我一点也不清楚吗?关公面前耍大刀啊,姐姐。”
颖兰头被包扎,“是我收购新港,但是我怕你股灾配的一干二净,明面帮你你肯定拒绝,所以我只能价格高一点收购,不然你会跌很惨啊。”
“是,你有道理,你做的全是为别人好,你收购新港也是为了我,可是最后我半生心血,一夜之间全部葬送。早知道是你背后搞鬼,我宁愿赔钱到跳楼,破产被追杀,也不会把新港让给你。”
她有扣动扳机,眼神里面都是杀意,二十年好姐妹,十二年仇人啊。
疯子,对不对?
但是这样的人,李祖义喜欢很多年,现在看来也是很喜欢,知道野鸭子吧。
他第一次认识她,就是这样的,野鸭子一样的。
他高抬手,示意把patton松开,“我一直在想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这些年来我都想能跟今天一样,在一个饭桌上,把所有事情都化解掉,你把枪放下,你要知道什么我全部明白回答。”
桌面很快收拾干净,佣人退散如潮,patton不会出去的,他胳膊被扭伤,姜美玲看他,“要不要外面喝喝茶,颖兰姐做一手好茶点的。”
目的达到即可。
patton笑了笑,很礼貌的,“有什么需要喊我,我在外面等,今晚八点钟的机票回香港。”
出去坐在外面,桌子上很多橘子,他吃起来口感觉得没有香港的好吃,还是想回香港的。
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帮姜美玲给李祖孝回电话,“是的,李先生放心,没什么大事,大家火气大吵嘴而已,晚上我们要回香港,那边事情还要收尾。”
新年家宴就不吃了,八点钟他们上飞机,李祖孝那边已经把丧狗处理掉,至于陆樱楠,姜美玲这些年很慈悲的,“我在台湾有空屋,需要人打理,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留在台湾,按月给你薪水。”
“丧狗因为你改道台湾,你如果去香港的话,和记这些年虽然不如从前,但他们老大肥仔跟丧狗是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我不建议你入港,甚至还会牵连到你儿子。”
“至于冯先生的事情,无论是不是真的,你们曾经什么关系,但是冯太太没有生养,这些年冯先生无论是谁生的,一个子女都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冯太太,你惹不起的。
陆樱楠当然知道,她怎么不知道的。
“玲姐,我留在台湾,你给我一份生计,谢谢你收留我们。”
姜美玲看好她潮汕人,“同乡为同船,过海各神通,你既然是潮州人,那一定要虔诚供奉阿婆神,日日帮我在神前诵经念佛,香火不断。”
“您放心,玲姐您这么虔诚,我跟我妈一定用心做事。”陆樱楠劫后余生,心态也变许多,如今有安身之地更好了。
看姜美玲上车,patton在后面嘱咐,他是姜美玲的尾巴,“玲姐交代的事情一定好好做,这个寓所是专门买来供奉神像的,里面大小神像几百个,全都是海神的,你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马虎大意了。”
又拿出来台币,“这是第一个月工资,至于身份证户头入台证这些李家那边会帮你办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到李家,记得是大房那边,不是二房。”
patton心很细的,“你妈像是高血压,台湾医生要比内地方便一点,可以带她去看看,吃药就好了,我妈妈也是这样的,没了,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你儿子。”
陆樱楠觉得人可能水逆之后,遇见的都是好人了。
阿婆感激不尽,“真的是遇见好人了,太麻烦你们了。”
patton转身上车,好人吗?
也不太是,但是他老板呢,这些年确实是尽心尽力做慈善的。
而且姜美玲做慈善,向来是非常到位的,帮然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
“我问过了,她有个同乡回香港,会联系他儿子的,不需要我们这边联系,可能真的是冯先生儿子,看她也不想我们知道她儿子在香港做什么的。”
姜美玲不管,“不要乱讲,会害死那个孩子的。”
patton点头,“谁都知道冯太太嘛,我知道利害关系的。”
飞机餐当年夜饭,两个人也吃很开心,他觉得姜美玲情绪还可以。
姜美玲一直看飞机窗外,台北的夜很美,有烟花的,李祖义的话,在飞机滑翔的噪音下越发清晰,她眨眼便落泪。
如果天公能再给一个机会,这个世界上所有,车水马龙,灯火鱼舞,所有所有一切的美好,她都要给自己女儿体会。
不然全部都是遗憾,看见的每一个景色,都是遗憾。
弄弄,确实再无存世。
第17章 明日璀璨
下飞机坐游艇,上船之前,姜美玲看patton,“回家吃团圆饭吧,好好休息。”
“一起喽,我家里人多,不差我一个的啊玲姐。”patton双手插兜,夜风很冷的,把他头发吹散,肩膀瘦小人个子又矮。
姜美玲笑了笑,“不用了,我一个人走走,不用担心我。”
写支票出来,递给patton,“辛苦了,新年快乐。”
patton笑了笑,接过来,揣在兜里,后备箱订好年夜饭,搬到船上去,开车掉头回家。
恰好夜十二点,大钟敲响,烟花震天,水光山色波光琳琅,姜美玲一个人开船到大屿岛,那边她有置业,排屋倒也安静,灯火簇簇,与对岸本岛跨年热闹交相辉映。
她赤脚走沙滩上,脚底酥软又潮湿,繁星闪烁,这里被称之为香港的威尼斯,时髦年轻人喜欢来这边跨年篝火的。
弄弄撑着下巴,趴在帐篷口里面看烟花,累了就躺平了看。
喊滔滔,“你边上靠一下嘛,你这样挡着我看到对岸烟花了,倒影在水面上多好看啊。”
滔滔搬着一箱子烟花打开,又抱着出去,“没时间看啊,你不知道今晚就连收保护费的都去酒店吃席了,没有人收保护费啊,这样我们又能多赚了。”
弄弄笑着,她看烟花很漂亮的,很喜欢的,“那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滔滔就喜欢赚钱,现在似乎把握一点赚钱的窍门了,勤快嘛。
做人想要赚钱的话,一定要勤快。
做事呢,最好再认真仔细一点,就跟卖烟花一样,你在市区很难卖的,但是你来大屿岛就不一样了,这边夜生活好丰富的,“弄弄,你要不要起来,我带你去看看,那边有人篝火晚会,好多人跳舞的。”
她爱热闹,爬起来跟他一起,滔滔就是给那边送烟花的,还抓着一把彩灯,“彩灯要不要啊?”
“要啊,当然要啊,还有没有多的啊,老板你全拿来啊。”
钱就是大把的撒,有钱人找热闹的嘛。
价格就很美丽,滔滔还给人家布置现场,东西全清掉,钞票在口袋里面鼓鼓地。
大排档的锅气在海浪起伏里面交叉,滔滔沿着海边慢慢走,脚底沙子软塌塌,他浑身松弛,“弄弄,你怎么知道这里晚上生意很好的啊。”
弄弄吃英国产的拇指饼干,咬的碎渣渣掉在衣服上,来回用手拍打,她今天还是穿粉色礼服的,“我之前有来这边,这边新年很热闹的,很多年轻人喜欢来这边跨年的。”
“你家在这里吗?”
滔滔看她把剩下一点饼干一口塞嘴巴里面鼓鼓的,指着自己的腮帮子,意思是没有嘴讲话了,“ok,不想讲就不讲,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如果你想找你家里人,我可以帮忙的。”
弄弄真的觉得心里噎的慌,她刚吃下去的东西,瞬间沉甸甸在胃里面,压的像是胃要撑破,反气逆行呕上来才好。
“诺,有的事情呢,不讲的话,你问起来我心里会闷得慌,我要是讲出来的话,也没有很大意义,有的故事呢,其实我在海底讲很多遍了,海底每个神都听我讲过。”
“我讲一百遍的时候,还是哭,我讲一千遍的时候,也还是大哭地讲,讲一万遍的时候,也还是哭的很委屈可怜,但是我讲十万遍的时候,就不哭了,不觉得好哭了。我心里想起一百万次的时候,就觉得过去了,再讲这些,没有意义了,像是别人的故事了,我从此也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她突然笑了笑,变脸一样,刚才的百无聊赖全部收起来,“但是你要听呢,我就再讲一次吧,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的。”
给最亲近的人呢,讲故事是不一样的,弄弄挖出来一把沙子,站在一个贝壳上,看着他,觉得自己应该讲的幽默风趣一点,一点可怜的成分都无才好。
滔滔也坐在沙滩上,两只胳膊后撑在棉沙上面,“嗯,我都可以的,讲不讲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朋友喽。”
弄弄笑的咧嘴,她唇色无一丝血色的,大笑起来或许可怕,但是今晚篝火闪烁,嘴巴也沾染暖黄,在面目之间浮动,“诺,我家里姐妹很多的,我爸爸也有很多女人的,但是好像只有我妈妈跟爸爸像是爱情,爱情这个东西呢,你也知道不是很牢固的。”
她摊开手,裙摆柔纱垂散在贝壳之上,“我上面六个姐姐,排行老七,大姐二姐当时跟大伯留在香港,我们姐妹五个跟爸爸一起跑路到台湾,仇家上门一命偿一命的,也算义气,我爸爸选我罢了。”
悲伤吧,超级悲伤的,但是我只讲一次,弄弄下来,一脚踩在贝壳上面,“不用觉得很沉重,我觉得我现在过很好,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无亲无故,诺,跟你讲一个惊喜啊,你家里人快来跟你团聚了。”
“在这个世界上呢,家人最重要的,你要是觉得我很可怜呢,好好疼爱你的家人就好了,我偷偷写信给糖水罗接你家里人过来的,这边日子再难过,也要比饿肚子好很多的,不过你要辛苦一点,压努力辛苦赚钱,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我猜今天有赚一千块。”
滔滔从她开始讲便沉默,猝然又听见她接他家里人来,犹如巨大惊喜又惊慌失措,“你怎么做到的啊,弄弄,你什么时候见糖水罗的啊。”
惊喜,你给的才觉得弥足珍贵。
弄弄叉着腰,得意,反手兰花开对外,微微仰着脸看着滔滔,“你喜欢嘛,那天你去市场进货,我写信的,送到油麻地去。”
她笑的与风沉醉,“以你之名!”
能看见他灿烂笑容,看见他眼底波涛汹涌,掏心掏肺便觉值得。
滔滔一万个想不到,一千年做梦也不会梦到有人为他做到此地,“哇,你好聪明啊,弄弄你真的好聪明,你总是夸我聪明,其实你才是真的好脑子的,你一个人策划去送信,那边好远好远我知道的,你一路上去好难,我刚才听见以为你讲玩笑的。”
中环到油麻地,他跑要一个钟,你走去要多远多远呢,你这么小,他哽咽又语无伦次,只讲一句,“你好小的,我知你为我考虑,希望我团圆,无人为我着想的。”
他能记一辈子的,有人为我如斯考虑!
弄弄笑咪咪听着,一直听着,不需多说,我意你都知啊。
男人不需要感动,不需要惊喜吗?
太需要了。
只是大家觉得他们不需要而已。
你如果戳中一下,自己或许无知无觉,但是滔滔心底再看弄弄,已经不仅仅是朋友了,更是家人的,用不抛弃的家人,“以后呢,我家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家人,我妈也疼你。”
弄弄背手前面阔步走,不回答,嘴巴笑的能吞下大海。
滔滔追问,“喂,要不要啊?”
她还是不转身,脚踢踏踢踏冲着无人处走,超大声回答,“当然要啊!”
她转身,“我没钱了,你要养我的吧。”
“养,一直养,你又吃不多的。”滔滔笑着走过去,看她弯腰蹲坐那里,“芒果糯米饭吃不吃?今晚吃大餐的,跨年的嘛,不要捡贝壳了。”
弄弄手扒拉着沙子,抬手给他看,“不是啊,你看,是不是金戒指啊,哇塞,发财了发财了,你看好闪的。”
金子光泽是不一样的,弄弄印象很深刻的,好大一个金扳戒的,“这是海里的,你看,这边沙滩还是湿的,刚退潮的。”
滔滔观察,确实有海浪在这边海岸退散,怕她被卷走,捞她起身,“太危险了,你不要贴着边走。”
觉得她也奇特,“真的是黄金的,运气真的很好。”
弄弄递给他,“是吧,我也觉得运气很好,以后我们每周一到周五就在股交所那边摆摊,周末就来这边卖,说不定我每次都可以捡到金子呢。”
俩孩子就高兴死了,点一份芒果糯米饭,滔滔把一大片芒果里面裹着糯米,上面带椰浆,用牙签叉起来,超大一卷。
弄弄高高兴兴抱着吃,“人家说捡来的东西要用掉才好,我想过了,家里空荡荡,可以买家具家电来,买一口好大的砂锅煲汤喝,这样阿姨婆婆来这边也方便。”
她真的特别有礼貌,对滔滔平时也很客气礼貌的,滔滔有发现这一点,他礼貌要少一点的,对客户的时候客气会多一点,“都听你的,先给你买一口珐琅彩的大砂锅,要放得下一整只清远鸡的那种,然后还要买一口小砂锅,可以做糯米饭吃,早上起来吃糯米油条包,剩下的呢,我就拿出去卖,一个就卖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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