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样的眼睛。
――“如果鹤里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他捏着她的手指,缓缓引导着她去触碰他的眼眶,话语里只有纵容与笑意。
为什么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对她的怀疑……!?
“他不是五条惮。”
察觉出鹤里身上有着失控的前兆后,虚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心,他手掌间开始凝聚咒力,索性想把这位与五条惮长相如出一辙的家伙解决掉。
与此同时,五条悟听到了五条惮这个名字后,脑海里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未能记起。他抬手擦去唇边干涸的血痕,感受到虚的杀意后,他露出了一抹狂肆的笑容,“你们到底对我的学生做了什么?”
居高临下站立于红雾之中的虚向来不会对人类有过多的怜悯,他忽略了脑海里甚尔反复警告着他的声音:“等等,你这么做的话,她会怎么想?”
“我会给她找更适合的人。”
虚隐没了自身的情绪,他毫不留情地就朝着五条悟攻去,意欲当场杀掉对方。
而鹤里却是陷入了某种闭环的思绪中。
她眼眸睁大,眼尾像是无端被拉长,神情叵测又空茫。
不是惮?
怎么会?不…他是惮。
鹤里脑海里不断挤压着千年的记忆,她为了复活五条惮,做出了许多违背她本意的事情,甚至妥协了自己怪物的身份,彻底把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吞食干净。
一定是惮…不是的话,她为什么还要醒过来?!
“……”
无形中扯起唇角,鹤里捂着脸无声地笑了起来。随后,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幅年轻又有力的躯体,甚至慢慢被她同化的记忆里,都美好鲜活到令她嫉妒。
东京咒术高专、咒术界、禅院真希、乙骨忧太、伏黑惠……五条悟。
“啊……所以现在叫五条悟对吗?”
她低着头,被红雾缠绕的黑色长卷发几乎遮盖了脸庞,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闭上了眼睛。
人类小姐,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记忆,她都会好好利用的。
鹤里骤然抬头,那于红雾中几乎看不清动作的两人迸发着剧烈的杀意,她正要上去阻止,而此时,从雾中寻找到她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
惠小心翼翼地对上了鹤里的目光,他掩盖着自己心绪的起伏,患得患失般,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想要把她拉入怀中。
“姐姐……”
他动作一顿,隐没着眼底的暗意,察觉到了她拒绝的意思后,便低着头,轻手撩开了黑发,想要把自己的脖颈送到她的面前。
“惠,”鹤里调整着情绪,先帮惠把衣领整理好,“我不饿。”
鹤里耳畔的风吹拂起了她的长发,是虚与五条悟在浓雾中交手时所带起的阵阵冽风,她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她不能自己去。
“惠,你知道虚吧?”
惠点着头。
“让他停下来,告诉他,再这样的话,他就永远也别想看到我。”
惠清冷的眉梢涌动的凶戾一闪而过。他看向了那边。
……五条悟。
为什么姐姐要阻止虚杀掉他?
“姐姐,我会去做的。”惠放柔了声音,他如同乞怜般,藏着暗潮汹涌的视线贪恋地看着她,“给我一个奖励好吗?”
“什么奖……”
话还没说完,少年灼热的气息突然就铺散于鹤里的脸庞,她的眼底里对方的模样近在咫尺,一直到她微愣,对方像是默认了一样,炽热又缱绻的温度于唇部覆盖。
几乎透不过气来。
然而此时此刻,红雾中再次响起的咒力碰撞声惹得咒术高专的几位像是找到了方向,虎杖悠仁立刻敏锐地朝着一处奔去,随后的伏黑惠与乙骨忧太他们紧接着跟上,有武器的都握紧了,甚至禅院真希还在不断呼喊:“鹤里――!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隐约看到了人影,他警惕地上前,拨开雾气,看到的却是少年的身躯遮盖住了学姐,对方攥紧了她的手臂,像是彻底掐入了怀中。
而后步赶来的伏黑惠显然也看到了,他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越过了虎杖悠仁,怀着怒气就要攻击于惠。
察觉到动静的惠,原本半阖的眼眸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厌烦。
他松开了鹤里,抬手仍有空闲擦拭着她红润的唇瓣,另一手干脆利落地阻挡了伏黑惠的术式。
术式被化解的冽风吹起了在场几人的头发。
气氛一时危险起来。
惠暗含嘲讽的看向了伏黑惠,他甚至还亲昵又占有般地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鹤里,唇齿间对着伏黑惠吐露挑衅:“哈,手下败将来了。”
“给・我・放・开・她。”
伏黑惠感觉到手臂因为被打断术式而生的阵阵麻意,他语气阴沉的说着。
后续赶来的乙骨忧太看见了另一位惠后,他不可置信的僵硬在了原地。
直到其余的钉崎野蔷薇还有二年级组的人也慢乙骨忧太一步,看到了这幅场景后。
“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惠?”
“我没在做梦吧!!”
鹤里略感不耐地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里,掐了惠的手臂。
察觉到的惠身子一顿,他最后咽下了口中的话语,阴鸷冷感的视线掠过了伏黑惠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才轻嗤着,松开了鹤里。
鹤里像是装作无力般,踉跄几步后,被眼疾手快的伏黑惠扶着。
然而等在场几人反应过来,惠却是鬼魅般的消失在了红雾之中。
“没事吧,鹤里?”
周围的人连忙聚集上来,观察着鹤里的情况,她则是扶着额头,状似虚弱的抿着笑,“没事……”
而另一边,战况激烈到几乎红雾之下所有的存在都被波及到,化作了齑粉融化在了雾气之中。五条悟已经隐隐找到了规律,他察觉出对方并不简单后,摈弃了掉以轻心,在虚的攻击下以自己极快的速度曲线化解。
五条悟身上的伤口用反转术式当场治愈,甚至笑得愈发恣肆,还好心提醒着虚,“小心哦。”
虚长寂已久的漆黑瞳仁里泛着奇异又可怖的波纹。
“你以为……你能活下去么?”
他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鹤里。
然而她却未曾如他所意的出现。
虚浑身气息一变,决定彻底结束这场无聊的战斗。
下一秒,惠突兀出现于虚的不远处。
惠神情恹恹,语气平缓,“停下来吧。”
五条悟动作一滞,红雾中那两人有些看不清晰,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两股视线犹如利刃般扫向了他。
随后雾气愈发浓郁,几乎到了人与人近在咫尺都看不清彼此的地步。
五条悟停在了原地许久。
耳畔很是安静,红雾与眼前遮蔽了视线,不一会,像是被驱赶了一般,缓缓淡去。
周围的惨烈浮现于眼底,五条悟一直到听见了学生们在寻找着他的声音后,才动了动身子。
他回到了聚集着的学生们面前。
然后他苍亮透彻的眼睛一瞬间看向了鹤里。
她的神情有着一股疲态,似乎察觉到了五条悟的视线,她缓缓抬眸。
随即,鹤里露出了感激又抱歉的目光,她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与他的学生毫无二致。
“五条老师,谢谢你。”
她勉强的轻笑。
五条悟思绪微转,上前后,垂眸询问着她:“鹤里,身体感觉如何?之前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这点程度没关系,”鹤里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了一阵茫然,“之前…?记不太清了。”
“发生什么了吗?”
面对学生的询问,以及周围学生也同样困惑看着他的视线,五条悟索性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鹤里的脑袋,“没什么哦!”
*
位于咒术高专的医疗室内,抽着烟的家入硝子眉梢透着冷淡,她对着眼前站姿格外随性的五条悟说,“都说了,没检查出问题。”
“没有吗?”
五条悟摩挲了下颚,不知在想什么。
家入硝子警告着:“不许来吵我,最近几天忙死了。”
说完,家入硝子就离开了。
五条悟想了想,绕到了医疗室内的一处房间前,他敲了敲门后,里面没人回应,他便自己打开了门走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色调偏冷,周围布置简洁。
病床上躺着的少女像是已经睡着了,她的睡颜格外恬静。
五条悟无声看着她许久,然而六眼之下,却是任何异样都未曾察觉。
就在他准备离开前,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于床上捂着嘴唇,状似难受般发出了咳嗽声,“咳咳。”
“鹤里?”
等到五条悟停下脚步时,鹤里却是试图握住他的手腕。
但是她感觉到了一层永远无法碰触到的隔阂,是记忆里告诉她的无下限术式。
鹤里的眸色暗了一分,她不着痕迹地把手移开,低着头,任由发丝遮蔽了视线,“老师。”
五条悟闻言,看向了鹤里,他眉梢轻挑,随即上前。
“我可以靠着你吗?”
她略带脆弱的轻抬下颚,露出了莹白的脸庞,刚苏醒的眼睛里像是裹挟着雾气,可怜又不安的看着他。
五条悟步伐一顿。
她抬起手捏着自己的衣领,眼尾无声地氤氲出一阵魔性的意味。
“可以吗?”
“……不行哦。”
五条悟眼底的神情不着痕迹的浮现出探究,他唇边带起弧度,附身凑近了鹤里,与她几乎近在咫尺,鼻尖都好似快要碰上。
两者的距离像是情侣般亲昵。
“终于出现了,你是谁?”
鹤里却是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但她藏匿在被子里的手却在慢慢攥紧。
是谁?是谁?又是这样!为什么不记得她了?
她心底汹涌起伏,面上却带着柔软又茫然的不解。
――“鹤里,我可以不杀他,你玩够了我会带你走,”于大阪淀川离开后,迅速找到她的虚面色沉沉的说着:“但他不是五条惮。”
怎么可能不是惮……?!
她想到了千年前,也是虚把惮捆绑了起来,才成为了她的惮。
没关系。
没关系的。
鹤里又向他靠近了些许,手指隔着无法碰到的空隙,意欲捏着他的衣摆。
她的眼尾下压,徐徐绽放出靡艳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们的鼻尖几乎碰触。
“我是……”
她会拉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毕竟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呀。
第45章 咒・血祭17
“我是……”
鹤里张了张口, 唇齿间泄露出的尾音无端被拉长。
在她终于无法靠近他的那一刻,鹤里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晦,她指尖动了动, 却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衣摆。
下一刻, 她的手腕被五条悟突兀钳制住,与此同时,五条悟缓缓与她拉开了距离。
五条悟隔着黑色眼罩的视线, 落到了她的身上。
鹤里掩盖了惹眼的情绪。
她此刻被冷暗光线照拂的眼睫处,微微颤动,而她像是陷入了恍惚的眼底,满是他的模样。
“我是鹤里啊。”
鹤里试图再次有耐心的说一遍, 她还动了动手腕,却丝毫撼动不了对方。
“不要这样, 松开好不好?”
她扯动了唇角,抿出一个勉强的淡笑。
“不要装了,”五条悟仿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声线听不出意味,但明显没有心思与她耗下去, “我的学生是什么样子,我一清二楚。”
鹤里空置的手骤然捏紧了床单,她几乎掐到骨节泛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瞳孔在缓缓缩小,眼仁变得黯淡,情绪表露于面。
“……装?”
她重复了这个字眼,声线无端像是沉浮于空气中, 缓缓消散。
“你说我…在装?”
鹤里悄无声息地歪着脑袋, 长而卷翘的黑发缠绵于她白皙的脸庞,隐隐遮盖住她的左眼, 她的表情像是在空洞的笑,“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忽而借着对方攥紧她手腕的力道,意欲上前贴近他。
“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五条悟察觉出她的失态,尤其是她此刻的情况极其不正常,甚至以他的六眼之下,能看见――
浮现于少女周身的污秽,像是在嘶吼的灵魂,不断从她的体内涌动而出,一种极其压抑深暗的负面情绪几乎能令人无法喘息。
她明明在笑着,却像是在哭,甚至言语中平静的十分异常。
“你就这么在乎你的学生吗?”
她笑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看着五条悟。
而五条悟略感沉凝地看着她身后浮现的污秽,思索着该如何除。
似乎注意到他的走神,鹤里抬起手隔着无法碰触的无限性术式,指尖描摹着他的脸庞。
她的声线变得柔和又缱绻,像是在与爱人说着情话,“你的学生还在这具身体里哦。”
五条悟瞬间回神,紧紧盯着她。
彼此的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被如此紧盯,鹤里察觉到了他有一瞬变得危险的视线。
“所以……我死,她也会死。”
鹤里从轻笑,变成大笑,笑声愈发肆意张扬,而她的神情却如同看着爱人般,对着他吐露着状似威胁的话语,“你会杀我吗?你敢杀我吗?”
五条悟的声线变得暗哑,“你是谁?”
这浓郁的诅咒与灵魂哭悲嘶吼的纠缠,竟然能如此大量地存在于她的身上,五条悟从未见到过这种,不是咒灵,更不可能是人类。
“我说过了,我是鹤里。”
鹤里的眸色变得阴翳,她隔着无法碰触的一层空隙,随着抬手的动作,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而她凑近了他的耳畔,呢喃细语,“……无法原谅。”
知道她千年来为他做了什么吗?
她妥协了自己作为怪物的身份,为了找寻复活人类的秘术,甚至为了活下去,忍着恶心主动吞食了肉块,于多种诅咒、人类间周旋,一点一点把希望拼凑起来。
“你在乎的……”
鹤里的神情像是魔怔般,她继续缠绵的说着,“只能是我啊,五条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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