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没事,天要下雨,姐要嫁人,他拦不住。”
发这条消息的时候,程诺已经收拾好行李箱准备休息了。
她看着陈奕安发来的感叹号笑了笑,回答他“嫁谁”的追问,“只是比喻,还没谁,出现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今天很累,但又觉得很轻松,好像困扰她很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他们被锁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那晚的事是一把钥匙插进锁芯,今天她选择转动钥匙把锁解开。
她懵懂地喜欢过他,尽管她不愿意承认,甚至把十八岁悸动的记忆彻底锁起来,自己都快要忘了。
是的,她的十八岁,她的大脑自动保护而刻意遗忘的那段时光。她一面跟陈长风吵架斗嘴当冤家对头,一面偷偷关注他的穿衣戴帽,珍藏着他写的“一岁一喜”贺卡。
可他那时候总是肆意妄为,逃学打架,缺席了她的生日却一声不吭,后来忽然就出国留学去了,突兀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让她的小心思措手不及。
程诺也间断地期待过爱情,但是今天她说服了自己也劝退了他,他们真的不合适,不要再浪费时间和情绪,不如就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这样挺好的,新的开始。
下一站巡演的城市从北地跨越到南城,程诺刚买的棉服都没了用武之地,时间好像也从冬天倒流回初秋。
在这里,她再次遇上了梁云N,好久未见的梁生。
他这次不是工作,是回家休息的。
看到程诺的社交状态定位,梁云N主动给她发消息,消息的主题依旧是带她尝尝南城的美食。
程诺应约了,调侃他是个“老饕”。
梁云N回了个震怒的表情包:“哪里老了,最多就是个小饕!”
程诺:“好的,梁叔叔!”
她心有企图的时候不喊他叔叔,现在叫回从前的称呼,却把梁云N叫的有几分恍惚,好像跟她有一些难说的纠缠。
梁云N请她吃早茶,是在他从小吃到大的一家,店面不大,满满当当坐着阿公阿婆,尽管他们一家搬走了,但有好多邻居还认得他,也不把他当明星,亲切地跟他唠家常,问程诺是不是他女朋友。
梁云N简单回了几句,叫他们不要吓跑小妹妹,是同事而已。
程诺听得懂他们的大部分对话,“小妹妹”这个称呼还让她愣了愣,当姐当惯了,突然变妹有点奇妙。
她坐在墙角圆凳上吃蒸笼里的点心,每样只吃一口,不敢吃太多,怕影响状态。
梁云N今天穿得很休闲,灰色的卫衣、藏蓝色束脚运动裤,头发没做造型,服帖地垂着,看起来有些学生气。
这桌子也小,坐得这么近,程诺认真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到什么眼角纹法令纹,他皮肤状态蛮不错的。
梁云N察觉到她在观察自己,低声问:“干嘛,在研究我脸上最近做了什么项目?”
程诺笑了,点头:“看起来很不错,回头把你的美容院推我!”
他们在这街角小巷的老店里吃饭的温馨画面,被传到了蹲在建筑工地吃灰的陈长风手机上。
之前受他委托去调查梁云N感情生活的侦探工作室,一直还记得欠他个结果,这次刚好搜罗到了狗仔的跟拍,第一时间发给陈老板。
陈长风两指放大屏幕,看程诺对着梁云N笑得灿烂,心里堵得要死。
哦,这就是她想找的不幼稚、不嘴贱、不冲动的男人是吧?
他倒想看看这个梁叔叔有多成熟、多温柔、多谦和。
陈长风给发信人回消息:“发我干嘛,发他公司啊。”
第24章 小雪
还有两天就是节气小雪了, 也是陈长风的生日。
他名字的来历便是一首元稹关于小雪的诗,“满月光天汉,长风响树枝。”
他把这首诗说给程诺听的时候, 是在小学,程诺别的没记住,就记得“长风想树枝”了。
然后那年冬天, 他第一次收到了来自程诺的生日礼物――一根棍子,树枝棍子。
没有男生能拒绝一根像棍子的树枝, 陈长风单方面判定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树枝, 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用的金箍棒也不过如此了。
那根树枝陈长风收藏至今,就放在卧室橱柜最顶层的格子里, 没事的时候还会拿出来比划几招――他还因为这个树枝曾经学过一段时间少林棍法。
陈长风从柜子里拿下树枝, 他回国以后好像还没碰过它,树枝的颜色都不够鲜亮了,看起来灰扑扑的。
但握在手里的时候依旧是熟悉的手感, 世界上最完美的小棍,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像是骨节圆润, 细的那头犹如棱剑锋利。
颠一颠, 握紧手掌,势如破竹, 削铁如泥。
小棍小棍,世界上最完……蛋玩意儿!
陈长风跳起来,看着被他砸到桌角断成两截的树枝, 傻了眼。
那可是跟甘蔗差不多粗的棍子, 怎么会磕一下桌角就断了呢?
陈长风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在最明亮的光线下观察小棍的裂口, 想着要怎么样修复它。
半小时后,程诺收到了这根树枝的“遗照”。
她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天没联系,陈长风再次跟她说话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小棍断了!”
看,她说什么来着,就算他们闹得再僵,都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他们有太多过去的牵绊。
就像此时此刻,只有程诺能理解他的悲伤心情,而不是觉得他脑子有病。
程诺试图帮他冷静分析:“时间太久了,它水分都没了,早就酥了吧,不抗打了。”
陈长风回:“我用万能胶粘了,粘不住。”
程诺想了想,好像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月底就回沪市,巡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是最磨人的阶段,她很累,但她没有不理睬陈长风,跟他说:“这个断了就断了吧,回头我再给你捡一个。”
重点就在这个“捡”字上,一定要是来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要有特别的缘分被大树馈赠一根漂亮的棍子。
她一句话,让陈长风惶惶不安的心瞬间镇定下来。
他还有余地讨价还价:“你不能就把这个当成生日礼物。”
程诺:“嗯,生日礼物我已经买好了。”
陈长风彻底高兴了。
他不再打扰她休息,去李皓行房间,搜刮了他的一个好看的细长包装盒,把那两截断裂的树枝珍重地放进盒子里,叹了口气,像和老朋友道别,重新把盒子放回原处。
而程诺说完“晚安”以后并没有睡觉,她给她爸打了个电话。
前两天她爸妈飞来看她的演出顺便给她做了两天饭,今天才回老家。
程爸接起电话,声音沉稳,但带着对妻子女儿特有的温柔,“我们到家了,别担心。”
程诺说了几句要他爸买的保健品药名以后,又找她爸帮忙,“爸,你记得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福林山公园捡到了一根很好看的树枝,送给陈长风当生日礼物了。”
一般这种十几年前捡了根树枝的事,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但程诺她爸不一样,他跟女儿一直聚少离多,女儿提的所有要求他都会很上心,所以一起给陈长风找树枝这事他还真记得。
他问程诺:“记得,怎么了?”
程诺嘿嘿一笑:“老爸,就照着那个样子的,你去逛公园的时候替我留意着,看能不能再捡一根。”
奇奇怪怪的要求,但她爸答应了下来,只是终归看陈长风从小就不顺眼,吃醋地说了句,“要是看到好看的棍子,我也想留着玩呢?”
没等程诺回答,她妈声音先传来,“你幼稚不幼稚啊?”
不知道是说他也想玩棍子幼稚,还是说他跟陈长风抢东西幼稚。
程爸“哼”了一声,让程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要说还得是当爸的靠谱,程诺第二天就收到了她爸发来的照片,枯黄的草地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排树枝,从细到粗细依次排列,她爸还放了一元硬币做参照物,问程诺要哪一根。
都挺好看的,很规整,但程诺对比了陈长风发给她的那个照片,选了一根和原来最像的,让她爸拿回家。
她做这些的时候丝毫不觉得烦躁,毕竟要送人礼物还是件挺让人快乐的事。
给陈长风的生日礼物也确实提前买好了,是定制版的大牌高筒皮靴,不只是样子好看,翻山越岭趟水踩泥都不怕。
程诺看他最近好像经常跑施工现场,但愿他防护到位,别再来一出钉子穿透鞋底的恐怖片了。
这天晚上睡觉前,梁云N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方不方便通话。
程诺好奇他要说什么,他一直很有分寸,很少见到这么晚单独找她聊天的。
电话接通,梁云N先道歉可能会给她造成的困扰,“那天我们一起吃饭,被狗仔拍到了,现在他们找到我公司要‘赎金’,照片我看过了,没什么,公司打算冷处理,但我想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岂止是照片没什么,他们实际上也没什么啊,手都没牵,有什么好爆料的。
程诺坦荡无所谓地说:“没有关系,让他们‘撕票’吧,我看他们就是诈你呢,我们光明磊落的,不惯他们臭毛病。”
梁云N:“有道理,给钱还坐实了我们有鬼,以后更甩不掉了。”
程诺:“就是的!处理这些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啊,怎么回事梁叔叔,病急乱投医?”
梁云N低声笑,“大概是因为,我心里也没那么磊落?”
他话里的暧昧情愫,引得程诺那只贴着听筒的耳朵一热,“唔”了一会儿没接上话。
梁云N并没给她什么压力,略过了那句话,让她早点休息,顺利演出,“巡演完想不想去北海道转转,那天你不是说演完了想滑雪吗?”
对他来说,出国玩肯定是要比在国内更不容易被拍的。
程诺没有拒绝,但也没立马同意,借口拙劣地回答,“等我问问我爸妈让不让去吧。”
―
小雪的这天,全国气温骤降,程诺虽然没有守着零点的钟声给陈长风发送祝福,却也在起床后第一时间给他发了句“生日快乐”。
寿星公还要上班,在路上给她回了张自己的帅照,手指比成V形戳着自己的下巴,看起来很有非主流气质,说的话也挺傻气的,“从今天起咱俩同岁。”
每年都说这话,能当个半年“同龄人”。
陈长风在公司打了卡,堂而皇之地坐进总裁办公室,今天他生日,却是他爸不上班,跟谁说理去。
劳模陈总一向是全年无休的,也就是在陈长风渐渐熟悉公司业务以后,陈世羽才有了减少加班的趋势。
陈长风的生日让他又想起二十四年前夫人生产的场景,第一次当爸爸,喜悦居少,无措更多。
他决定陪夫人去海岛度假,让她放松几天。
陈长风只是去办公室拿点资料,喝了一壶他爸珍藏的茶叶,就回他的接线员位置坐好了。
他现在往外跑的时候多,在公司呆的时间反而不长,一直就坐在这个普通的工位里。
人资送来一束生日鲜花跟贺卡,还有员工蛋糕券,周围的同事跟陈长风关系也还不错,纷纷送上祝福。
陈长风道谢,请大家喝咖啡吃甜点,回答着大家关于陈总去哪了的八卦。
他并不想让自己妈妈成为议论的对象,哪怕可能是羡慕。所以没说他爸妈去度假了,只说陈总为友人离世的消息悲痛,去山庄休养缓解心情了。
众人唏嘘,临近年底,确实很容易病弱不适,不过这个陈总的友人,该不会是对家那个做医美去世的老总吧?
陈长风点点头,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世事无常啊,好像是找了个大师看相,说下巴上有条缝漏财,要去做下巴填充,这硅胶才打进去半管,人就不行了,ICU折腾了一个月,还是没救回来。”
原来对家老板忽然离世的真相是这样,说来陈氏没趁着对家公司股市跌宕的时候踩上一脚,也算挺仁义了。
陈长风提醒助理时刻关注商战动态:“门口那两盆发财树好好看着点,别让人浇死咯。”
助理拍拍胸脯,保证守护好我方发财树。
往年上学时还总要办个生日派对,和同学朋友玩个通宵。今年的生日却好像格外冷清,不知道是因为要上班,还是因为爸妈不在家,又或者是因为程诺去巡演了。
陈长风坐在回家的车上时,看了眼窗外的墙幕广告,想起有次程诺来公司找他,他们一起回家,那天的墙幕放的是可乐广告,今天也是,只不过广告的代言人换成了梁云N。
他不爽地收回视线,端着平板看文件,一串串小字转着圈拼成了程诺的笑脸,只不过那笑不是冲他的,是冲着梁云N,在狭小的饭桌前两人甜蜜对视。
真晦气啊,生日这天看到情敌的大头照片。这么大年纪了还喝可乐,不怕骨质疏松吗?
可陈长风竟然没立场去跟程诺说点什么这个男人的坏话,还不如从前对着她能畅所欲言。
他觉得她说的不对,说什么还能继续当最好的朋友。
当个狗屁好朋友,他从来就不想当她的好朋友,以后也不想。
陈长风越想越难过,这生日给他过的比忌日还催泪,好几次都差点哭出来。
回了家,进门就看见陈奕安和李皓行两个人坐在客厅地毯上,中间堆着很多漂亮盒子。
他俩朝着陈长风招招手:“大哥!快来拆礼物!”
陈长风看他们特意在堆成的盒子山上缠了小彩灯,还在顶上放了个玩具毛绒蛋糕一直在播放生日快乐歌,嘴角不由微笑,“无聊。”
兄弟三个人坐到一处,一起拆包装,有些是品牌礼赠,陈长风放一边给李皓行拆着玩,自己先去拆那些在意的人送的礼物。
他爸送了本《孙子兵法》。
陈长风撇嘴:“儿子还没当明白呢,就想让我当孙子了。”
他妈送的是副手套,还有护手霜。
陈长风看看自己的手,最近好像是有点糙了。
陈奕安送的是个黑胶唱片,李皓行送的是会变身成擎天柱的奥特曼。
陈长风:“说过了!我不喜欢奥特曼!别再送我奥特曼了!”
李皓行:“那你也不喜欢变形金刚吗?”
陈长风把玩具的脚塞进口袋,口是心非,“一般吧。”
李皓行去抢他口袋里的模型,“那你还我!”
陈长风:“送了我就是我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李皓行:“哼,难怪浪花姐不要你了,你真讨厌!”
陈长风的笑僵住,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皓行被大哥的冷脸吓到,熊孩子躲到陈奕安身后,紧张地抓着二哥的毛衣,不说话了。
陈奕安打圆场,拿起程诺寄来的那双鞋,“哥,看看浪花姐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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