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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菱舟【完结】

时间:2024-01-03 21:29:04  作者:菱舟【完结】
  作者有话说:
  时聆:报意思报意思哈
第7章 中邪
  ◎等雾散◎
  榻上的人目光呆滞,鼻尖处缭绕着一团黑雾,涎水从嘴角流出,胸膛不断起伏,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突然他伸直双手在空中乱抓一通,时聆站远了些,转头对柳儿道:“去把我师弟喊来。”
  见四周无人,时聆摘下玉佩,朝人额间轻轻一点,他安静下来,只是手还僵在空中,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没多久,窗外便有两个身影飞速走过,时聆将玉佩系回腰间。
  柳儿带着季陈辞匆忙赶来,他看了一眼便道:“中邪了。”
  时聆朝柳儿道:“你先出去吧。”
  柳儿忙退至屋外,并将门轻轻阖上。
  季陈辞取出一团红线,在脖颈处绕了两圈,又缠上手臂,接着再用红线捆住他的双腿。
  一张明黄的符纸贴在他心口,季陈辞划破指尖放了滴血上去,城主瞪着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红线死死勒住。
  季陈辞举起桃木剑,在空中挥了几下,叱道:“八阴过仙,奉令功宣;缚灵枉生,却邪护真。斩――”
  那桃木剑虽挥在空中,却如同砍在城主身上一般,他拼命反抗,双眼通红满是血丝,口中还发出尖细的哀嚎声,像是婴孩的啼哭。
  季陈辞举着剑又是一挥,只见城主眼一瞪,僵着身子倒回榻上,鼻中飘出大团黑烟。红绳松开,裹着黑烟浮在空中,那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看上去很是愤怒。
  “低等的鬼婴罢了。”季陈辞不慌不忙地收着东西,“等会他就能醒了。”
  时聆托着脸看了半天,随口问道:“你那桃木剑哪来的?”
  季陈辞收东西的手顿了一下,旋即说道:“适才在过来的路上随手捡的,也不知谁扔在角落里的。”
  “我们白天在这的时候,有看到这把剑吗?”时聆追问道。
  他答不上来。
  “你也看出来了。”时聆微微一笑,“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们回来没多久,城主就中邪了。
  赶来的路上,又刚好捡到一把桃木剑。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在府中养小鬼。”季陈辞沉思道,“可是我用往生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古怪。”
  这也是时聆不解的地方,她自然能看出这里都是些普通人,没有法力,也没有养什么邪祟。
  依城主所言,是因为百姓们接连撞鬼,并有两人惨死山中才导致的恐慌。但她探了整个晋安城,都没找到所谓的“周衡”和“宇文贺”,那这两人到底在哪呢,是压根没死还是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城主一直都在撒谎呢?
  先放出山鬼的传闻,再让几个人穿红裙子去山里晃悠,让百姓们以为是撞鬼了,接着一传十十传百,长此以往,只要有人看到红裙就会以为是山鬼。
  至于那两位死者,根本不需要被人看见,只要有人添油加醋乱讲一通,百姓就会吓得头皮发麻不肯出门。
  这时他作为城主,顺水推舟下个命令不许出门,也不许给别人开门,百姓们惜命,自会躲得好好的。
  之后无论他怎么编,都不会有人质疑。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中邪之事又如何解释?
  时聆想得头疼,为什么人类的思想如此复杂,要是能直接动手就好了。
  突然城主大叫一声,目光清明了些,他嘀嘀咕咕:“我是谁…我是谁…哦我是施怀仁…我是施怀仁……”
  说完他又“啪”地倒下去了。
  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时聆懒得去理,只是歪着头轻笑道:“怎么有人叫是坏人的?”
  而季陈辞正仔细端详着那把桃木剑,眼神都不带移的。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施怀仁醒了过来,看清屋内的情形,他大惊失色:“这这这……大半夜的,两位道长怎么在这?”
  见他清醒了,时聆走到床前,直视他道:“城主大人,您记得发生何事了吗?”
  施怀仁吓得语无伦次,索性直接躲到床角:“我这睡得好好的,醒来就看见二位站在房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时聆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真的吗?”
  施怀仁头点得像个筛子:“真的啊,我骗你干嘛呦。”
  此时季陈辞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剑上挪开,他温声道:“大人不必惊慌,您只是做了个噩梦,从床上跌下去了,我们刚好路过,将您扶了起来。”
  “啊???”
  施怀仁抱着被子一脸震惊,他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季陈辞略弯了弯腰道:“那大人好好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施怀仁脑子还是有些迷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身上有些疼,可能真的是摔地上了。
  屋外,柳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见门开了,她连忙迎了上去,对着他们一顿比划。
  “放心吧,他没什么事。”时聆安慰她。
  闻言柳儿松了口气,露出个腼腆的笑来,季陈辞拿着桃木剑,慢声细语地问她:“这剑是你放的吗?”
  柳儿摇摇头,一脸茫然。
  他也没再追问,只是随口叮嘱几句便离开了,等走远些,时聆才问他:“你觉得有异样?”
  “不太对。”季陈辞沉声道,“哪怕是在睡梦中被附身,也是会有感觉的,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会有一瞬间的惊觉和恐慌,而施怀仁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未免太过奇怪。
  方才来得急,季陈辞没时间记路,只能凭着感觉走。饶了一圈,他终于找到当时拿剑的角落。
  将桃木剑放回原位,季陈辞眼神晦暗不明:“既然不是那丫鬟放的,那是谁放的,又是何时放的?”
  没人能回答。
  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墙拦在前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时聆却笑了,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如果你在雾中,什么都看不见,该如何?”
  季陈辞思索片刻道:“自然是拿着法器探路或者是……”
  说到这,季陈辞恍然大悟。他们现在的处境便如同在雾中一般,真真假假,虚实难分,在前方等着他们的可能是真想,也可能是陷阱。
  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个办法。
  ――等雾散。
第8章 算卦
  ◎无妄卦,乃下下卦,凶。◎
  既然迷雾难行,不如等雾散尽,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如果不能主动发起攻势,那就只能做好防御,再慢慢找机会。
  “仅凭城主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什么。”季陈辞琢磨道,“倘若他在弄虚作假,或者隐瞒了些什么,我们就会被带误导,与真相背道而驰了。”
  “不错,我们连他说的是真是假都没确定,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时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若真有东西在害人,那它定不会就此作罢,肯定还会找机会出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它露出破绽即可。”
  可季陈辞还是有些担忧:“那万一真伤到人怎么办?”
  时聆顿了顿,继而道:“他说的那两个人,都是进了山被害的,那只需加强山上防守即可。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出面。”
  季陈辞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明天想办法问问城民吧,看能不能打听到这两人。”
  “这怎么问?”时聆两手一摊,“他们都躲在家里,门也不开,根本看不到人。”
  她一拍手,像是想到个好主意:“要不直接翻进去,威逼利诱,看他们说不说。”
  “不可。”季陈辞无奈道。
  这是翻墙翻上瘾了吗,他心想。就这么随随便便闯进去,肯定会被当成疯子乱棍打出。他们不主动开门,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季陈辞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乾坤袋,从里面倒出三枚脏兮兮的铜币,握在掌心摇了几下,然后掷在地上,再重复几次。
  时聆不解:“你这是干吗?”
  铜币落在地上叮铃哐啷响,季陈辞一本正经:“嘘,算卦呢。”
  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时聆指了指天上,夜色漆黑,只有一丝月光照在地面,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半夜的,你在这算卦?!”
  “初六…九二……上六。”季陈辞没理她,喃喃自语道,“升卦,上上卦。”
  时聆听不懂:“什么意思?”
  他拾起铜币在衣袖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回乾坤袋,而后微微一笑:“上上卦,大吉,宜去南方。出行前算上一卦,可以趋吉避凶。”
  时聆问:“那你白天为什么不算?”
  季陈辞一脸无辜:“我忘了。”
  佩服。
  时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
  时聆一直以他是个半吊子道士,不曾想竟有点本事,这卦算得还挺灵。
  譬如,时聆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捡到一吊钱,她留着也没什么用,转手就丢给季陈辞。
  再比如,随便挑了一户人家去敲门,虽只是开了条缝没让他们进去,但时聆却收获了一句“阿姊你好美。”
  又或者是,在街上碰到出来游玩的小妖,被“孝敬”了两串糖葫芦。
  时聆啃着甜滋滋的糖葫芦,心情十分愉悦,她笑眯眯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被夸了,但好像又没夸。季陈辞不动声色,他好歹也是长老坐下的亲传弟子,宗门的大师兄,要不是被人暗害,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季陈辞心道,等他伤好了,就把山里的鬼怪一网打尽。
  倏然手上被塞了个东西,他低头一瞧,是串糖葫芦,耳边传来时聆的声音,轻飘飘地,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放心吧,我没啃过。”
  他望着手心走了会神,转眼间已经把糖葫芦塞进口中,他伸出舌尖尝了下,甜甜的。
  季陈辞悄悄移开视线,心想,她其实挺好的,没作过什么恶,也不是非要抓她。
  见他如此反常,时聆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叼着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怎么了……”
  回过神来,季陈辞轻轻推开她的的手,语气有些僵硬:“没什么。”
  虽然没什么进展,但时聆还是挺开心的,她哼着小曲儿,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你再算一个,看看明天怎么样。”
  季陈辞唇角微扬,很快又压了下去,他故作淡定道:“卦不走空。”
  意思是还要报酬。
  时聆撇撇嘴,嘟囔道:“不是给你一吊钱了吗?”
  “那是昨天的。”
  “那糖葫芦呢?”
  季陈辞面无表情:“糖葫芦,也行吧。”
  说完他找了个合适的空地,拿出铜币开始摇,没多久,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主卦震卦,卦象雷,阳数四;客卦乾卦,卦象天,阳数七;下震上乾,异卦相叠。
  无妄卦,乃下下卦,凶。
  “怎么了?”时聆疑问道。
  季陈辞收起铜币,抿抿唇心不在焉道:“下……中下卦,主小凶。可能会有些小麻烦,需要注意点。”
  时聆哼笑一声:“也不过如此,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找我的麻烦?”
  他好笑道:“只听好的,不听坏的是吧?”
  …
  傍晚,城主府。
  侍女们穿着娇俏的粉裙,低着头分别站在两边,张叔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外张望。
  见他们回来,张叔小跑着过去,哈着腰道:“道长们可算回来了,城主大人特意设宴款待二位呢。”
  时聆挑眉,拖着调子道:“呦――施城主好大的阵势,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这话听上去阴阳怪气的,季陈辞委婉道:“无功不受禄,这城中怪事尚未解决,怎能欣然赴宴?”
  “道长们救了大人一命,怎能说是无功呢?”张叔笑眯眯地,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柳儿已将晚上的事告诉城主,大人听完是感恩戴德,忙着要谢二位呢。”
  “原来如此。”时聆含笑道,“说来惭愧,柳儿姑娘的手势,我是半点也看不懂。”
  张叔解释道:“那柳儿从小不会说话,大冬天的被扔在雪地里,差点被冻死,城主不忍,便将她捡了回来。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道长之前未接触过,看不懂也是正常。”
  时聆微讶:“竟是这般?”
  说话间已至内厅,施怀仁迎了上来,作势要下跪,季陈辞忙扶住他:“城主快起。”
  施怀仁一把鼻涕一把泪,感激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呐。”
  时聆越看越觉得他像个狐狸,于是越过他便朝主位走去,季陈辞站在后面无奈扶额,又来了。
  张叔跟在她后面:“诶,道长……您的位置在……”
  季陈辞捂着唇咳了几声,时聆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坐在边上的位子。
  椅子太硬,也没有软枕,靠在上面都嫌硌得慌,时聆换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
  季陈辞缓步走来,坐在她边上低声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师姐,可不是山上的老祖宗。”
  在魍离山,时聆永远是高高在上,招招手就有小鬼过来伺候,哪像现在这样,吃个饭还要坐边上,她惆怅道:“唉,知道了知道了。”
  张叔在旁边一顿吆喝,年轻的侍女们踩着碎步款款而来,摆上精致的菜肴,倒上茶水。
  一个胆大貌美的姑娘抬起脸,眉目含情,娇滴滴地朝季陈辞抛了个媚眼,时聆在边上看乐了:“没想到这城主府里竟养了这么多美人儿。”
  季陈辞黑着张脸道:“你少吃点,也不怕有东西。”
  “你觉得我一个鬼,会怕这些?”时聆眼中含笑,“我吃就是了,你多看看姑娘。”
  “……”
  她信手夹了几口菜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不得不说,这儿的膳夫有点本事,肉嫩菜鲜,入口浓香。时聆难得多夹了几筷子,赞不绝口:“好吃。”
  又举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两口,醇厚的茶香在唇齿间流连:“这个也不错。”
  而季陈辞眼前的菜却一动没动,甚至水都没喝,时聆“啧”了一声,怪可惜的呢。
  下一秒,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女们踩着乐点而来翩跹起舞,长袖轻甩,裙摆飘风。
  时聆支着脑袋,信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不一样。”
  “嗯?”季陈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不一样?”
  时聆摇摇头:“没什么。”
  弦乐还未停止,时聆突然坐直了身子,旋即向外跑去。周围的人被下了一跳,见情况不对,季陈辞随意应付两句,然后转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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