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夹着尾巴做人,命都难保。”赫连煜唇角勾着笑,知道她会很感兴趣,接着道:“我们的探子还盯到了一个消息,奚梧h是从牢里跑的,他本身有一半是汉人,在楼兰的威信也并不高,带不出人来,和之前被截断在境内的楼兰军队其实并非一拨人,活脱脱的一条丧家犬。”
秦乐窈心念一动,原本没做什么指望的念想又冒了出来,她意有所指问道:“那陛下应该也不会放过这么个大隐患还活在世间吧?”
“这是自然。”赫连煜揉捻着她的耳垂,“但这兔崽子很能藏,海捕通缉令下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起到什么很大作用。”
“你觉得他会藏一辈子吗。”秦乐窈的眼神有些闪烁的微芒,目光灼灼看着他:“你觉得,他逃出来之后,最有可能去哪里。”
赫连煜没吭声,秦乐窈接着道:“奚梧h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太了解他,他一定会来报复我,只要我给机会,他就会现身。”
“没有这个机会,我不会给他机会靠近你,这太危险了。”赫连煜一口否决。
秦乐窈抓住他放在自己耳侧的手,轻声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谁是一辈子防贼的,还得一劳永逸。”
冬至之后没多久便是小年了,在这种合家团圆的时节,街上的行人都比之前的少。
上京城的城防太严,连带着皇城周围的一圈壁垒都是固若金汤,奚梧h手上没有通关文牒,他没法混进去,只能一直守在相对松散的涯城中,隐姓埋名,静待时机。
奚梧h年幼时候的十数年都是在街头巷尾盗窃抢劫度日,即便是后来被姜槐序找到,也是整日躲躲藏藏地逃命,除了去楼兰战场带兵,他从没干过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正经营生。
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让他生不如死,像一刀刀的钝口拉在身上,对秦乐窈的憎恶也到达了顶峰。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他该是在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上,坐拥天下。
只差一步,明明都已经只差一步了。
奚梧h没法再回到楼兰去,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将自己这些所有的痛苦,千百倍地还给秦乐窈。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骁骑将军的夫人在上京城选不到合适满意的粮食种子,要在涯城和孟州等地寻找供货的商家,整个涯城的商贩都能参选。
奚梧h得到消息的那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觉,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预演计划,直至天明。
来自上京城的马车抵达涯城的这一日,街角的缝隙里,阴森憎恶的目光像一条藏在水沟中的毒蛇,盯着前面从马车里出来的那个裹着紫色披风的女人。
是秦乐窈没错,而且她只带了两个护卫一个车夫。
她将涯城的商贩聚成了市集,开设摊位,仔细甄选着,并且将最终能看得上眼的用布袋包了样品,带去下一个城市作对比。
从涯城到孟州中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山路,官道都比别处修得迂回狭窄。
马车沿着山脚行进着,车里的秦乐窈半撩着车帘,她也在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奚梧h如果真想报复她,必定要选在离上京城近,并且消息不算闭塞的地方,像涯城、孟州、淮水城这几个地方都是不错的选择,但若说是挨家挨户的盘查,势必会打草惊蛇,让他缩回偏僻处捉不到人。
唯有引蛇出洞。
秦乐窈不信他能忍得住。
但这一路上却是一番风平浪静,一直到进了孟州的大门,都没有遇上个什么特别之处。
对此秦乐窈也不心急,反正后面还有几个城州,她不指望能运气这么好的一击即中。
结果孟州出来之后,仍然是无事发生。
时间已经是接近年关了,尽管上京城周围合适的城州有七八个,但她若是大过年的还在外面选种子,显然也是反倒会叫人起疑。
进到淮水城之后,车夫询问道:“夫人,咱们下一站去哪?若是路途远,属下就去驿站换两匹好马。”
秦乐窈思忖后道:“不去了,眼看着要过年了,你去跟淮水城的商贩们都通传一声,这是最后一站,选完了我就回上京去了。”
若真是她料错了奚梧h的脾性,这孬种没有胆子来找她报复,也只能是等到年后开春再做打算。
就这样,秦乐窈的一行人从淮水城出来时候,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秦乐窈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在经过一处山脚之时,野林子里陡然窜出来一群大黑狗,狂吠声将马儿惊得四蹄乱走,车夫一番驱赶无果之后两个护卫都跳下去打狗。
林间一声哨响,一只黑皮犬竟是直接跳上了车架来,吓得车夫哇哇大叫:“夫人小心!!”
秦乐窈尖叫着从气窗跳出去,一边大声嚷嚷:“怎么回事!快把这群狗给赶走!”
马车挡住了护卫的视线,一个黑影迅速逼近她身后,在秦乐窈的惊叫声中用力捂住了她的口鼻,直接将人拖着往旁边的山坡滚了下去隐蔽起来。
“夫人!夫人??”待到护卫和车夫转过来找人,哪还有秦乐窈的踪迹。
“坏了,夫人不见了,快,分头去找!”
坡下的树丛里,秦乐窈瞪着一双眼,看着越来越远的几个护卫,摇着头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来,但却是被那只粗糙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
“惊讶吗,臭婊子。”
直到确定外面的人已经走远了,奚梧h才狰狞着在她耳边阴狠出声。
“你以为仗打完了,你的好日子要到了?”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失去了表情的控制,“老子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啊,就等着有这么一天,能剥你的皮,拆你的骨。”
他一把扣着秦乐窈的脖颈将她摁在了地上,她脸上被他的五指勒出了痕迹,松开后露出了整张脸来,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和奚梧h预料之中的惊恐不太一样。
她躺在地上,满脸戏谑地瞧着他,“看来我还是很了解你的。”
奚梧h暗道不妙,正欲起身逃跑,就被一股更大的力道一拳砸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林间跃下来数名飞鱼服锦衣卫,全是大内高手,轻易便将奚梧h锁了琵琶骨钳制在了地上。
赫连煜将秦乐窈扶起来,心疼地瞧着她脸上的印子,“疼不疼?”
“不疼。”秦乐窈再没有一刻能有现在这般畅快的心情,她尽兴地冲奚梧h嘲笑着:“哈,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你彻底输给我了。”
奚梧h猩红着一双眼,脸被摁在肮脏的泥壤中,浑身都在用力挣扎着,冲着秦乐窈失控咆哮。
赫连煜挥手吩咐道:“带走,穿了他的琵琶骨和腿骨,让他不能再动弹。”
“是。”
淮水城外的一处破庙里,奚梧h身上被铁钩穿了五处大关节,浑身是血地颤抖着,五花大绑在木架之上。
锦衣卫的独门手法了得,连腰骨都被横穿锁住,即便是将铁钩再取出来,奚梧h也注定是个爬不起来的废人了。
赫连煜显然没打算再多此一举将他压回上京城处置,这畜生的这条贱命现在所剩的唯一价值,就是给秦乐窈出口恶气。
“我陪着你一起?”赫连煜问秦乐窈。
“不用,你出去等我吧,没事的。”她冷静说着。
“好,那我给你守着门。”赫连煜将佩刀取下来,递给她。
秦乐窈扫了眼,勾着唇角道:“不要这个,我有办法。”
赫连煜点头,往她肩膀上按了下,“有需要就叫我,能听见。”
很快,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奚梧h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四肢颤抖,越抖就越疼,鲜血往外直流,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发冷,男人知道自己已然活不过今日,盯着面前的秦乐窈,咬牙切齿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化成厉鬼来找你的……”
“是吗,你手上这么多罪孽,数以万计的冤魂,你以为阎王爷能放你自由身?套着铁索滚油锅过钉板还差不多。”秦乐窈嗤笑一声,“你这种畜生,下了地狱也是受刑,永世不得超生。”
“更何况……”她轻蔑地看着他,“手下败将,活着我都能把你弄死了,还怕你一个孤魂野鬼不成。”
奚梧h想挣扎,想咬死她,但被铁钩贯穿根本就动不了分毫。
“哦对了,你那纹身,其实我没想起来,我编的。”秦乐窈哈哈笑了一声,“编得像吗?有鼻子有眼的吧。”
“秦――乐――窈、”
“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了,真脏耳朵。”她缓缓摇头,将藏在袖口里的丝线取了出来,亮在他面前,“认得吗?你最喜欢的玩意,最细的渔线。”
奚梧h的目光不可控制盯着这团细线,她说:“你说过什么来着,只要劲儿够大,它就能慢慢勒进皮肉里。你说它能勒断你脖子里的气管吗?我觉得应该能。”
赫连煜在庙外等候着,他耳力好,能听见里面的男人传来喉间痛苦的哽咽,然后慢慢消失不见,彻底归于沉静。
秦乐窈又在里面呆站了一会,出来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外面山林间的空气清净极了。
赫连煜温和地冲她笑着,“解决了?”
“解决了。”秦乐窈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饿了,吃饭去。”
赫连煜一边打着手势让锦衣卫进去处理尸体,一边笑着将她搂进了怀里,“走,吃饭去。”
“要喝酒。”
“随你高兴,想喝什么都行。”
“但我今天指定会喝醉的,你背我回去。”
“哈哈,行,现在就背都行。”
“啊!哈哈,跑快点跑快点。”
笑闹的身影惊飞了林间鸟雀,又再双双停留在了更高的枝干上,依偎在一起,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儿渐行远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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