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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老太太问了身后的张嬷嬷时辰，略一沉吟，道：“茵姐儿，你平日里与菀姐儿交好，你去看看她怎的还没来？册子若是没造好就快些吧，莫耽误了吉时。”
邢雨茵站起来福了福身，道：“孙女这就去。”
“不必了。”一直没说话的顾婷婷忽然站起来说道：“老太太，四小姐不小心衣服上弄伤了墨，回房换衣服去了，今儿这礼品册子是我造的，便由我来宣读吧？”
邢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人精了，瞥了一眼颜色发白的二儿媳妇，没有明确表态：“还是再等等菀姐儿吧，这孩子平日里最是守时了。”
顾婷婷拿着礼品册子展开，说道：“不用等了，她赶不过来......”
莹莹间，一抹月白聘婷的人影挑开了帘子走进屋里，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祖母恕罪，菀儿来晚了。”
“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邢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女眼前一亮：“菀儿今儿个这身衣裳倒是别出心裁。”
邢雨菀微微一笑：“刚刚不小心弄上了墨汁，孙女寻思着回去换也来不及，信手补了一副图罢了，之前看着景谦哥哥袍角的那支老梅格外好看，就想试试若是画一幅山水可也有同样的效果。”
萧景谦迈入正院的时候，看到邢雨菀一身装扮，眼里划过一丝激赏。
“老太太，太傅，师母，景谦来晚了。”
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燕王殿下。”
萧景谦笑着抬了抬手：“大家都起吧，今儿个我可不是以王爷的身份来的，不必行此大礼。”
郑夫人疑惑道：“燕王殿下不是以王爷的身份，那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萧景谦没答，倒是打量起邢雨菀身上的这身衣裳来：“绝妙。不过只差一笔。”
邢雨菀低头看了看，山是山水是水，没觉得有哪里缺少的。
“骆勇，可带了笔墨？”
他身后一个大汉从怀里掏出一直狼毫和一个小瓷瓶子，里面晃动着黑色的墨汁，想来是一早就研磨好的，存身携带方便罢了。
萧景谦执起她一只手，微微在手里捏了捏：“莫要乱动。”
右手提笔，在小瓷瓶里蘸了一笔墨，笔尖落于她的左肩，四个飘逸却苍劲的字顷刻间一笔写就，从左肩斜斜的向右偏去，像是被微风吹拂过一样。
邢克俭先是眼里露出一抹惊艳，随机点着头道：“一笔多情，果然好字，当得起绝妙二字，这幅图再加上这几个字，菀儿，你这身衣裳可是要价值连城啊！”
一旁的沈清城在看到萧景谦握住邢雨菀的手时就想拍案而起，却被母亲一把压下。
“你且看看，那邢四小姐可有挣开？”
没有。
她顺从的任自己的玉手躺在萧景谦的掌心。
第101章 英雄美人
沈清城颓然的坐下，目光中是满满的失落。
燕王殿下萧景谦是举国皆知的风流才子，然则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怀庆府又跟京城离得甚远，大多数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今日在邢府里有幸得见，大多数在座的宾客都睁大了眼睛，率先看到的是萧景谦一派芝兰玉树般的风姿，再来就是他的题字。
见过给化作题字的，给石碑题字的，还从来没有见过给一件衣服题字的。
当然，也没有见过给一件衣服上做了一副山水图的。
邢雨菀不欲在众人面前太过高调，轻轻使了些力气想要挣脱，却反而被萧景谦握的更紧了，她抬头去望，正对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好似再向她邀功请赏一般。
“哎哟，不过是在衣服上画幅画罢了，而且也是为了掩饰不小心弄到衣服上的墨迹，菀姐儿啊不是三婶儿说你，你说你也是快要及笄的姐儿了，可万万不能如此莽撞了，今日不过是撞到了砚台破了墨，改名儿万一桌子上放的是一尊价值连城的瓷器呢？女孩子家的总是要端庄贤淑一些的好。”众人还在被衣服上那幅山水和题字震惊的难以回魂的时候，李氏不冷不热的几句话终于划破了沉寂。
樊氏哪里听不出她这句话里的意思，明着是教导侄女以后万事小心，暗着却是在提醒燕王殿下，你看中的是个莽莽撞撞的草包，一点都担不起王菲的名头。说完还顺便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在在她身边一脸温婉乖觉的邢雨薇，就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众人看过去时，邢雨薇坐的很是大家闺秀，再加上她的长相本就偏向胆小怯懦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当即郑夫人就问了一句：“不知这位薇姐儿可有婚配？”
她家里可是有三个儿子呢，眼下孙子都没有一个，郑夫人可是满怀庆府的给自己物色儿媳妇呢。眼前恰好就有一个长得虽不及菀姐儿但是也算娇弱可人的，立刻就动了心。
可是郑夫人是谁？一介商贾，且是个死了丈夫寡居十来年的商贾。
李氏留着邢雨薇是钓大鱼的，哪里会看得上这种出身的人家？不凉不热的给怼回去了：“我家薇姐儿还小，尚未婚配。”
郑夫人看着越来越满意，如果真的能跟邢家结成亲家，那几年也等得。“是我心急了，不过我家三郎也是不错的，跟薇姐儿年纪也相当，到时候是该让同龄的孩子们接触接触。”
“同龄的女儿家解除接触也就罢了，男女有别，终究是要避嫌的。”李氏的眼睛压根就没看郑夫人，语气也不怎么好，郑夫人当即就沉了脸色，照着她的脾气，要不是顾念邢家的面子，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
邢老太太最近对这个三媳妇越来越有意见，不仅上不了台面不会说话，眼光还高的不行，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郑夫人，咱们两家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做着邻居，如今也算是世代交好的人家了，两家亲上加亲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薇姐儿确实年幼，上头的几个姐姐倒是有年岁相当的。菁姐儿，莲姐儿，这是你们郑家伯母，快来请个安。”
郑夫人抬手便止住了：“不必了，我也受不起。我只是可惜啊，应该早些把菀姐儿给定下来的，也省的别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生生往眼前凑，看得人恶心。”
郑夫人是个火爆性子，被李氏不咸不淡的编排了一通自然是要顶回去的。她家虽然有三个儿子，不过大儿子习武，二儿子习文，只有三儿子肯跟着她从商，从来都是她说一不二的，家里地位很高，而李氏，只是邢家一个不受宠的三房媳妇，又是那样低贱的出身，郑夫人说的话她也只有听着，气的憋得脸红也不敢还嘴。
萧景谦打着哈哈道：“如此倒是景谦对不住这位夫人了，菀儿跟景谦已经由太傅和郡主定下了婚约，一到及笄就要成婚的。”
他是皇子的身份，说话却谦和有礼，郑夫人也消了气：“罢了，菀姐儿这般才貌双全的人儿，我家那几个皮猴子哪里配得上，我瞧着倒是与燕王殿下郎才女貌的很是般配呢，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众人一片附和之声。
邢老太太含着笑看着堂前立着的一对小儿女很是开怀，不过张嬷嬷在耳边提醒她吉时已到，应当宣读礼品册子了。她存着给自家孙女儿下台阶的心思，小心说道：“菀姐儿这一通折腾想必也饿了吧？来，坐到祖母旁边来。”
邢老太太左边坐的是太子，右边是邢克勤，邢雨菀不可能跟自己的大伯争席位，如此便只能坐到太子殿下旁边了。
太子的神色一顿，抬起头看着眼前如月下仙子一般的邢雨菀，有些出神。
“老太太，景谦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了，也不怕您笑话，就让菀儿陪景谦坐吧。”萧景谦手里握着她的手，也不放开，就这个行了个礼。
这话逗的全场的长辈都开始哈哈笑着打趣：“没想到谪仙一般的燕王殿下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萧景谦有些脸红的拱了拱手，捏着邢雨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哐啷——”
太子手中的银箸掉在了细白瓷的碟子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邢雨薇被安排在坐在他旁边，身上被溅了一身的汤汁，哎哟一声退了两步，用帕子不断地擦着。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裙子，一团团的褐色汤汁晕染上去，整个人身上还带着一股饭菜的味道，实在是恶心极了。
太子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拱了拱手：“各位，对不住，在下突然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了席。
李氏眼珠子一转，说道：“菀姐儿你衣服上这幅画是自进正院前厅就有的，也不知是不是你亲自画的还是请燕王殿下代笔的？你看，薇姐儿这身上也被弄脏了，不若你现场也给她画一幅？免得以后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你拾人牙慧。”
第102章 博闻强识
邢雨菀一挑眉，她这个三婶儿最近长进了，还会说拾人牙慧了，不过李氏这一手算盘倒是打得好，让邢雨菀给邢雨薇也在衣服上画，画的不好了那是她邢雨菀没本事，说不定自己身上这幅也不是亲笔，画的好了那更好，邢雨薇穿着这样一身画着画的衣裳，倒是从一众姐妹们中也出挑了出来。
“胡说！”邢老太太斥责道：“已经是吉时了，还是先过礼品册子吧。菀姐儿既然没来得及准备，那这次就先由婷婷来宣读吧。”
顾婷婷一听，忙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应了声是。
郑夫人问道：“老太太，这位是......”
“哦，看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就是忘性大，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京城顾阁老家的幺女，名唤婷婷，乃是皇上赐婚给......”
“祖母！”邢雨菀突然出声打断了邢老太太的话，她这一声声音不小，邢老太太还从没见过自己的政委孙女如此不合时宜的打断长辈的话，但是心里知道她这估计是在为樊氏抱不平呢，心下也有些理解，便说道：“菀姐儿，这毕竟是皇上的旨意......”
邢雨菀看了眼萧景谦，他从善如流的放开他的手。
“祖母，这礼品册子向来是由自家人宣读，万万没有外姓人宣读的道理，菀儿不才，虽然把誊写好的礼品册子给弄脏了，不过这脑子里却是存着一份的，菀儿可以宣读。”
邢老太太原本也是权宜之计，听到邢雨菀的话眼睛中精光一闪。
让顾婷婷宣读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说还没成婚，就算已经跟邢克俭成婚了，也必定是个平妻，跟樊氏这个十几年的正房夫人又生育了一子一女的人来说，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相比来说，她更希望孙女能在大家面前展示一番，以前她总是奉行着要韬光养晦的路子，其实她心里清楚，明珠总是要蒙尘一段时间的，太早的暴露，只会在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就被别人给捞走了。
邢雨菀，就是她手上的那颗明珠，只为等着一位能够彻底改变邢家命数的人出现，这粒明珠才有重见天日的必要。
“哦？你竟还有这等本事？”邢老太太故意问道：“今日来的宾客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每个人都送了五样礼，且数量还有不同，你可能确信自己记得分毫不差？”
邢雨菀福了福身：“顾小姐那里不是有一份礼品册子么，不弱交给张嬷嬷看着吧，菀姐儿如果有哪里说错了，张嬷嬷可以随时出口打断我。”
“不用了，我自己也能看。”顾婷婷质疑不给。
邢雨菀一笑：“顾小姐，怎么说你也是来我们邢府做客的客人，怎么好麻烦您呢？还是交给张嬷嬷吧，她陪着祖母了半辈子，才学也是不差的。”
话音还没落，顾婷婷就要把礼品册子折叠起来塞进袖子里，她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邢雨菀在大家面前落了面子，才不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刚刚折了一折，手腕就被一个恶狠狠的力道钳住，梅嬷嬷长在北漠，虽没有系统地学过武艺，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差的：“顾小姐，还请交给嬷嬷吧。”
手上一用力捏着她的麻筋，顾婷婷感觉手臂一麻，转眼间那份礼品册子便到了梅嬷嬷的手上。
末了梅嬷嬷还皮笑肉不笑的行了礼：“顾小姐真是不愧是京城里来的，颇为识大体，多谢顾小姐了。张嬷嬷，请。”
张嬷嬷老人精一样的，也不扭捏，接过礼品册子打开：“四小姐，可以开始了。”
“好。”
邢雨菀一字一句把刚刚誊抄的礼品册子从送礼人、礼品种类到各自的数量一一复述了出来，甚至还是按照宾客来到府里的时间顺序排好序的，一字不差，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念完。
张嬷嬷含笑合起礼品册子，转身对邢老太太说道：“分毫不差。”
“好好好，菀姐儿博闻强识，不愧是我邢家的孙女，快快入座吧。”邢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让张嬷嬷亲自给邢雨菀和萧景谦看了座以示荣宠。
顾婷婷眼里含着怒气，却不好发作，想要嫁给邢克俭，她还要装成一副和顺温婉的样子来，简直快要气炸了！
本来以为邢克俭就是一介读书人，头脑呆愣一些倒是个好相与的，樊氏也是个软包子，为了她父亲和哥哥必须对皇上言听计从，可是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邢雨菀，把她的一盘好棋全都给搅合了。
好，今天你是出尽了风头，待到来日，我一定要你把脸丢尽。
顾婷婷的脸上浮起一抹阴狠，转瞬消失，换上了一副欣赏和赞叹来。
李氏看着顾婷婷面上的表情直想笑，这一个顾婷婷就够樊氏受得了，天道好轮回。
“好了，礼品册子也宣读完毕了，咱们这就开席了吧！”邢老太太先下了第一筷子，众小辈和宾客们才纷纷动起了筷子，席面上一时热络起来，大家无不在交头接耳讨论刚刚的事情，一是燕王殿下和邢家四小姐的婚约和那个山水画上的题字，再来就是邢家四小姐的功底和造诣，才女不愧是才女，名副其实。
萧景谦执着她的手入了戏，装作给她布菜的样子，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可认得哪个是沈清城？”
邢雨菀微一点头：“左后方那个。”
“恩，看到了，一直盯着你的那个。”萧景谦打趣道：“本王的王妃桃花很旺啊，太子和清城公子纷纷拜倒在石榴裙下。”
邢雨菀看了他一眼，低头道：“不敢，菀儿想求殿下一件事。”
“说来听听。”
“事成之后，请殿下放了我们全家。”
萧景谦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邢家一介商贾，对我全无用处，我如何要对付邢家？”
邢雨菀也端起了酒杯，敬他：“那便好，如此菀儿先谢过殿下了。事成之后还望殿下不要忘了诺言，放过我家人，也放过我。”
第103章 一较天下
萧景谦听出她言语里的意思，挑眉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不入王府又要放去哪里？”
“北漠。”
邢雨菀敛着眉眼：“殿下对这乱世看的比菀儿清楚的多，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各位皇子虎视眈眈，怕是燕王殿下自己也未必没有争位之心吧？可是不论是谁上位，我外祖和舅舅一家手上的兵权都必将是新皇心中的一根刺，欲除之而后快。”
萧景谦点点头：“不错，难为你小小年纪，又是个闺阁女子，倒是看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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