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则是吹了个口哨,无视长渊的一脸菜色:“这么久我还没问过,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碧莹。”
“我娘曾说,若我有个妹妹便取名叫碧莹。”
可惜,他到底没能有个妹妹,便将剑当成了最后的家人。
哎,缺爱的孩子真可怜,许栩深深地对他表示了同情,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以作安慰,便跑去找碧莹商量痒痒挠的做法。
神剑有灵识,能听懂人的话,也能简单的做些自主行为,比如说护主,比如说为了挣个红宝石而做苦力。
但是没有剑修主人的加持,动作便不那么灵敏,也不那么精确,毕竟它们没有五感,只靠着一丝灵识感应大致定位。
许栩给它提示,它便又砍又削,最后的成品——
“只能说,这玩意像个痒痒挠。”
但能力摆在眼前,想必蟒哥要求也没那么高,大差不差的使用一下应该没有关系。
许栩松了口气,拽过正在旁边装清高的长渊。
“虽然这个东西要送给蟒哥,但也是碧莹的作品,你这个当主人的理应看一眼,再夸一夸。”
长渊无奈,耐着性子瞥了眼。
这粗糙的毛边,这歪歪扭扭的走线……
他受不了了。
只见他单手执剑,一顿走笔龙蛇,动作丝滑优美,方才还愣头愣脑到处乱撞的碧莹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它似乎长了眼睛,也似乎生了耳朵。
每下剑之处皆恰到好处,凌乱扭曲的一根木头□□脆利落的削成了许栩脑中的形状。
“哇,”她眼前一亮,不免感慨,“这是艺术品吧,长渊你这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既然早晚都要动手,方才还装什么傲娇。”
长渊收剑,仔细打量成果,颇为满意。
“不是嘴硬心软。”
“只是出于一个剑修的本能。”
许栩了然。
职业病呗。
仅凭痒痒挠的大小对蟒哥来说刚刚好,它叼着不大不小,用了几下果然比那个迷你玄铁的要好得多。
蟒哥表示满意,再加上卫恒的服务到位,它大方地跟霍蕊分享了亮晶晶石头的所在地。
“它说,”霍蕊难以按耐激动,“从这里下山往南边一直走,过了闭月湖不远,便有一道千年地裂之地,那附近有很多这种石头。”
很多!
昆仑宗的人听不得这两个字!
众人和蟒哥道别。
许栩站在它身下,终于懂得什么叫做万物平等,分明是妖兽来着,但实际上又单纯又好说话,不过就想挠挠痒而已。
比那万轮宗满口道义却抢人东西的修士要讲理。
“蟒哥,你就拿着这东西回到洞里好好的待着,”她拍拍那结实的鳞片,“外面坏人多,莫伤了你。”
巨蟒眨眨眼,缓慢地点头,不明所以。
霍蕊则安慰道:“等我回去就通知我老舅,让他们来接你回家。”
巨蟒生在地底,每天就在土里钻着玩,钻来钻去的等出了洞口就发现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
而霍蕊所说的她老舅家,约莫也并不是巨蟒的老家。
兽族生于地,长于地,地有多大家就有多大,哪里都是家,哪里又都不是家。
昆仑宗一行人下山去,巨蟒呆呆地目送了她们会儿,等到许栩再回身时,已经没有了庞然大物的身影。
也好。
蟒哥也许不会因为这短暂的接触,而感到分别的失落。
“不过是相处了一夜,”长渊站在她旁边,有点不解,“能产生这么深厚的情谊吗?”
他天生有些冷性,除了对父母亲昵,对同宗负责,倒是没有多少富余的情感。
“虽然时间短,但是蟒哥救了我的命嘛。”许栩道。
长渊摇头,苦口婆心:“万轮宗的人虽然蛮横无理,心机颇深,但不至于残暴为虐,顶多是抢了你的石头,绝不会出手伤你性命。”
“啧。”
许栩剜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鬼话?抢我的石头就是抢我的钱,我的命是命,我的钱就不是命吗?”
长渊:“……”
“虽然这句话我不认同,但用在你身上却很合理。”
“真是晦气,”万轮宗驻扎的地方,万小虎嘟嘟囔囔地抱怨,“这都多久了,什么都没发现不说,还两次遇到巨蟒。”
“那长渊尊者也是,好歹是金丹修士,怎么就能被妖兽给蛊惑了?”
旁边同行的弟子也点头:“就是的,他若是清醒,愿意帮忙,咱们说不定能一起杀了那巨蟒,金丹境的妖兽肯定浑身都是宝。”
万淙淙不乐意:“仙盟有规定,没有主动伤人的妖兽不得随意杀害,也不得随意贩卖妖丹和其他。”
听他们絮絮叨叨,万苛眉头紧锁。
他始终在想,那只巨蟒和那只鸟妖如果都是秘境里的妖兽,想必对这里面的地形很熟悉,那他们估计也知道究竟哪里有天材地宝,哪里有机缘。
“不行,我们还是得跟上去。”
“可是咱们打不过啊,”万小虎苦着脸劝道,“先不说那些妖兽咱能不能打过吧,这都过去一晚上了,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怎么追?”
万苛不理他,只抬眼打量着附近。
他们驻扎之地是昨夜那座山头十里以外的一片平原,四处开阔平坦,不仅□□宗,另有好几个宗门都在附近休息,只不过大家默契的彼此拉开了距离,互不相扰。
“那边,是不是千玄机的人?”
千玄机是修真界第二大宗,擅长奇门遁甲,此次据说派出的弟子各各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其中大师姐李墨儿更是即将突破金丹,是仅次于长渊的修行天才。
万小虎眯着眼睛瞅:“确实,那柄大刀很有名,见刀识人嘛。”
“我ʝʂց去聊聊。”万苛掸了掸衣服上的草屑,登时换了副温文尔雅的笑容往那边走去。
万小虎一看到他这副神情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师兄这肚子坏水到底是跟谁学的呢?
跋山涉水的昆仑宗小队自然不知道自己黏上了狗屁膏药甩不掉,他们并不着急往蟒哥提供的地方去,而是需要沿路寻找昆仑宗其他的弟子。
阵师少年是最先遇到他们的,但是他找到了一块上古遗落的阵法碎片石,说什么也要在那里研究,无法,众人给他找了个山洞安顿。
后面遇到的有遇到上好磨刀石的,非要磨刀。
有遇到疗伤温泉的,非要在那里试着洗髓。
还有个大哥遇到了一只野生的梅花鹿,要死要活的非要把人家带回家养着,抱着人家不撒手,说要等秘境关闭的时候一起带出去。
最后只有三人跟他们同行去找小石头。
“听说,长渊尊者吃了你找的草药,身体恢复的很好?”路上,卫恒蹭过来,小声地说。
许栩点头,没打算瞒着他:“怎么了?你也要?”
“我又没受伤,”卫恒道,“只是之前我们在深云之林见识过你找冬贝草的本事,如今你又能找到治病的灵药,或许你在路上好好观察一下,再拔点灵草出去,咱们也能卖钱啊。”
许栩摊手:“我倒是想,可这一路走来,我眼睛都花了,也没再找到带着灵气的草。”
他们也算倒霉,一路走来,宗门其他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其他的发现,他们除了许栩刚开始找到的璧石竟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为了不错过路途上的宝物和灵草,他们生生步行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到达了闭月湖。
所谓的湖之大,在许栩的概念里不亚于海,无边无际。
长渊使用灵力下去探查了一番,只皱着眉回来。
“深不可测,根本没有边际。”
扎心了老铁。
许栩发愁地看着这汪洋大湖:“蟒哥也没说咋过去啊。”
朱为旺从进了秘境就很安静,他脑袋转的慢,灵力又低微,生怕给别人拖了后腿,所以就一直不怎么说话。
但这会儿,他太累了。
他哎呦哎呦地坐在地上,捶着腿:“早知道我就把家里的灵舟带来了,大家也不用这么辛苦,说来也是,这么大的湖怎么连个船都没有?”
许栩摸摸他的大圆脑袋:“秘境里怎么会有船的,别着急,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
大家都好聪明啊,情绪还稳定,不像他,啥也不会,事还多。
朱为旺自卑地低下头,看到腰间一溜排的芥子囊。
带这么多东西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他怎么能这么笨呢。
他堵着气扯了下来一个芥子囊赌气似的扔进了湖里,看得许栩直肝疼:“我的天,你别拿钱撒气了,芥子囊不是花钱买的吗?”
还未等她跑到湖边去找。
闭月湖面便忽然生起了一层淡淡的云雾,长渊见状,连忙警告大家退后,他便持剑迎在最前面。
而那云雾之中,缓缓游来船只,晃晃荡荡,无声无息。
顶着草帽穿着蓑衣的老人家将船桨横在身前,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三个芥子囊。
慈祥的眼神越过长渊,落在了朱为旺的身上——
“年轻人,是你掉了一个芥子囊吗?请问你掉的是一阶囊,二阶囊,还是三阶囊啊?”
许栩豁然想起了那个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
诚实的年轻人会说铁斧头。
同理,诚实的修士会说一阶囊,有钱的修士会说三阶囊。
可惜,朱为旺是一个诚实又很有钱的修士。
于是他吸了吸鼻子,诚恳地说:“是金丝缠银线鲛人纱为底并且镶着和田玉的五阶灵品囊。”
船夫:“噶?”
“我说,”朱为旺好脾气地重复,“我丢的是金丝缠银线鲛人纱镶和田玉的五阶灵品囊。”
船夫大受震撼:“你莫不是在诓我?这世上有五阶芥子囊?”
朱为旺不疑有他,耐心地解释:“当然有的,只是数量极为稀少,我从家出发的时候父亲怕我丢东西,便遍天下寻来了六个五阶囊,全天下拢共八个,我腰上有六个。”
他低头:“哦,现在是五个了。”
“大爷,”许栩在旁发声,“你若方便,不如帮他把东西找回来,我们可以给报酬。”
五阶囊啊,她想起来就有点喘不过气来,要知道那玩意如此值钱,方才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拦住朱为旺。
“我,我去哪里找啊,”船夫气急败坏,从秘境存在他就在了,几千年了,头一次有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闭月湖无边也无底,掉进去的东西岂有找回来的道理?”
许栩挑眉:“哦?那这么说,您现在拿着三个芥子囊来考验他,实属骗人喽?”
这是一个诚实度测试,可问题是出题人本就在撒谎。
正确答案是什么?
船夫被问的一头冷汗:“我,我就问问,又没说这三个一定是你们丢的。”
“我不信,”许栩抱胸道,“有人跟我们说湖那边有千年石裂,若这闭月湖真如您所说无边也无底,那别人怎么知道对岸有什么的?”
船夫恨恨地瞅着这女娃:“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掉的芥子囊。”
“我听师妹的,”朱为旺这时探出头,认认真真地说,“她说不信,我也不信,你就是骗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船夫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是骗子。
“你们别不信,我在这里划船几千年,能把你们送到对岸的人只有我,但是那个岸不是真的岸,呃,也不是假的岸,是你们心里的岸!”
他胡言乱语,大家听得莫名其妙。
长渊却明白了一二:“秘境乃上古大能飞升之前运用灵力打造,这里说到底是不过是他们梦想中的存在,他说无边便无边,但他安排的船能渡人也确实能渡人。”
两者相互矛盾,却又独立存在,人为出的幻想世界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许栩好像也懂了。
这里的一切,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但那都不重要,值钱的小石头是真的就行了。
“那我还是不信,”许栩出言激他,“除非你带我们见识见识。”
船夫并不理她,鼻子哼哼着把头扭了过去。
许栩见状,跟朱为旺打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明白过来,连忙说:“就是,我也不信,你分明就是个骗子,你还我五阶囊。”
“我都说了我没捡到你的芥子囊!”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除非你用船把我们送到对岸,这样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个骗子了。”
等等等等,船夫头有点晕。
方才不是在说芥子囊吗,为什么绕到了对岸。
许栩却大致摸索出了规律,召唤船夫是需要向闭月湖献祭东西的,届时他会出现检验献祭者诚实与否,诚实的可以坐船,撒谎的估摸着有什么惩罚。
朱为旺是他的触发者,那船夫便要向他负责,他可以不搭理许栩,但是不能不搭理朱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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