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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往日，她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听完所有的话，然后依然保持温柔的微笑，礼貌地对待所有人。
可是……今天，也许是二十四小时没有得到睡眠的大脑一直在嗡嗡作响，她既疲倦，又对一切感到烦躁。
所以……才会做出在以前好像永远不会做的事情。
静静地看着那个正背对着她、议论她的话语总是能带起全场笑声的牧师，奥丽莲娜走到他的身边。
在同伴的提醒下，他好像正打算回头。
但奥丽莲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很小。
因此，她选择双手并用，把他想要往后转的脑袋直接按进了餐盘里。
“哐！”
菜汁溅出来了大半。
相对于所有人的惊骇，就衬得奥丽莲娜的神情似乎太过淡漠了。
惊呼声中，她平静的声音异常清晰。
“修女总管没有告诉过你，吃饭的时候要安静闭嘴吗？”
第4章
奥丽莲娜的力气果然很小。
只是在她把牧师的脑袋按进餐盘的下一秒，便被他轻松挣脱。
他猛地站起了身，一手抹掉脸上的菜汁，冲她大喊：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奥丽莲娜轻轻一叹。
接着用看着不懂事孩童的眼神望向牧师，双手在胸前交叉，神情圣洁悲悯。
“我是在拯救你。”
牧师莫名其妙地“哈？”了一声。
奥丽莲娜娓娓道来：“作为父神唯二在人间的候选代言人，世间所有信仰父神的生灵皆理应对我怀有崇高敬意，所有人理应爱我如爱父神。可是……你呢？”
奥丽莲娜话锋一转。
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像是在模仿和表演着什么。
“只有恶魔才会对父神的代言人不敬，只有恶魔才会挑拨他人、中伤他人。”
“我这么做是在保护你啊！是在驱逐即将附在你身上的恶魔，让你能保持你的纯洁，坚守你的人性！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体会到我的用心良苦呢？不要再知错不改，一错再错了！”
卡在牧师想要为自己辩解之前，奥丽莲娜咧出一个笑容。
“除非……现在的你已经被恶魔附身了。”
于是他张开的嘴巴瞬间闭上了，之后更如吃了苍蝇般，黑着张脸向她致谢：
“……感谢候选圣女您的恩惠。”
奥丽莲娜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很能够理解他现在那种有苦说不出的心情。
因为在预知梦中，面对同样子虚乌有的指摘，面对他们的“善意”，她也是这么束手无策的。
……
今天是奥丽莲娜吃得最安静的一个早餐。
没有人再在她的面前对她指指点点，好像所有人都哑了一样，只敢用视线打量她，是直到她结束了用餐，走到了门边，才重新响起了一点声音。
“她终于暴露出她的本性了……”
“她以前那总是笑吟吟的一面果然都是骗人的，现在终于不装了……”
闻言，奥丽莲娜笑了。
肚子填饱了，她也稍微有一点力气做体力活了。
于是奥丽莲娜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食堂，却带回了厕所专用的湿拖把。
在无数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推搡躲避中，她努力挥动拖把如同挥毫泼墨，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激情肆意。
“你疯了吗？？！”
她疯了？
怎么会呢？
“看啊！这就是我的本性！”
“这才是真正的我啊！”
“现在我们坦诚相待了，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直到所有人喊着救命，哭着逃出了食堂，徒留一片狼藉，奥丽莲娜才终于停了下来。
果然，吃饱了就是应该要做一点运动，才会更加舒心。
……
……
人可以坚持多久不睡觉呢？
奥丽莲娜不知道，但现在的她，已经整整四天三夜没有睡觉了。
预知梦中的死亡是从她宣告了自己是真正的圣女开始的，而没有做出这一动作的她，理应不会再被杀死。
但是……
万一呢？
万一她又被困在了不断重复死亡和复活的预知梦里呢？
光是想到这里，都足以让奥丽莲娜继续强撑起精神，不去闭上双眼。
而在这四天的时间里，奥丽莲娜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主要是由于疲倦的大脑和身体，让她只能坐在自己的卧室里，像以往一样，安静地看书学习，练习着基础神术。
困顿让时间的流速变得很慢。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又坚持了一个夜ʝʂց晚。
今天，是她剥夺睡眠的第五天了。
如此想着的奥丽莲娜准备去喝杯热茶，醒醒神。
可正是在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下的不是卧室里的椅子，而是……
柔软的，熟悉的……
这个房间，那张床上。
奥丽莲娜猛地转头，瞪大眼睛去看床头旁边的墙。
霎时间，一股阴嗖嗖的凉气直接从她的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那里赫然有着365条竖杠。
并且在她的注视下，一条最新的歪歪扭扭的竖杠，正慢慢地在墙上显现。
预知梦中的第366天……
现在，要开始了。
第5章
所有的死亡是从她宣告自己是圣女的那一天开始的。
其实奥丽莲娜自己也很清楚，当人们得知真正的圣女是她，而不是格洛莉亚，他们或许会感到失望，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甚至产生怀疑。
奥丽莲娜明明知道的。
可在预知梦中，当她兴奋地向所有人宣告漫长的圣女选拔仪式终于结束，神圣王国迎来了新一任的圣女时，所有人的反应还是让她失望了。
奥丽莲娜本来以为时间会让一切变好。
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圣女，是要和所有人并肩作伴的伙伴，是父神在现世唯一的代言人，她将贯彻自己的职责守护王国。
只要再等等，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她不是圣女……”
“她是恶魔的化身，是打算要颠覆王国的恶徒。”
谣言之风吹遍整个神圣王国之际，格洛莉亚也站了出来。
她说：
“我已经从父神的手上接过了圣女的权柄，我才是真正的圣女！”
当一双双仰望着格洛莉亚的眼睛向后转来，望向后方的她时——
奥丽莲娜的死亡轮回开始了。
……
其实这是很常有的事情。
当圣女候选者多于一位，一旦真正的圣女诞生，其他人便会被视为恶魔的化身，她们存在的本身是想要混淆视听，妨碍神圣王国迎来真正的圣女。
可也不是无稽之谈。
最初的几代中，确实屡屡从落选圣女身上找到恶魔的印记。
所以在那之后，落选圣女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过。
流放与死亡。
这通常是她们的结局。
但随着格洛莉亚站出来，奥丽莲娜的结局似乎只剩下死亡。
因为格洛莉亚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圣女，如果想要坐实谎言，奥丽莲娜必须要死。
她可能是想要赌。
赌现任圣女湮没之后，圣女的权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冒充圣女”这明明是一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然而，奥丽莲娜却无法证明自己。
和能在恶魔及其化身的身上找到恶魔印记不同，圣女并不拥有独特的标记。
不过，以往的圣女似乎也不需要。
毕竟在觉醒之后，她们会展现出异常强大以致于匪夷所思的能力，会让所有人一眼认出：“啊，那无疑就是圣女大人！”
可奥丽莲娜的能力是预知。
在熟练地使用这股力量，展现出可以被称之为神迹的现象之前——
她已经被无数次地杀死了。
……
照理来说，只要奥丽莲娜不做出宣告圣女已经诞生的行为，死亡的结局理应不该降临在她的身上。
可是，今晚，奥丽莲娜还是死了99次。
就像是过往的365次一样，预知梦中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等待着、恐惧着，不知道被谁、被以什么样的方式杀死。
如果不是她拼了命地催动神圣力，试图控制梦境，强迫自己从梦中苏醒，可能只在今晚，她便能迎来死亡轮回的二周年。
……这种预知死亡的梦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还要持续多久？
是不是只要她睡着，就无法逃离梦见被杀的命运？
下一次她会被困在噩梦中多少天？
她还要再被杀死多少次？
奥丽莲娜不断发出疑问。
半个夜晚的睡眠让她的身体得到了休息，她理应会精神一点，可大汗淋漓地挣扎着清醒之后，她却似乎比之前要更崩溃。
夜半时分，所有人都睡下了，圣女殿一片寂静无声。
他们正好梦酣然，有人却在逃离怎么都无法摆脱的噩梦轮回。
崩溃的嘶喊惊醒了所有人。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场噩梦！”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结束——！”
“啊啊啊啊啊啊——！！！”
凄凉，悲惨，疯狂。
像是死不瞑目的亡灵发出痛苦尖嚎。
让人头皮发麻。
第6章
作为奥丽莲娜的专属侍女，见习修女苏菲亚拥有单独的房间，并且距离奥丽莲娜的卧室最近。
因此她是第一个被尖叫声吵醒的人。
被突然响起如同惊雷般的哀嚎声吓得身体跳了跳，苏菲亚弹坐起了身。
她轻拍胸口，安抚正狂跳不止的心脏，然后咬牙切齿地跳下了床，连鞋子都不穿，便气冲冲地往直到现在还不断传出哭嚎声的地方大跨步走去。
几天前她确实有被奥丽莲娜吓到，也听说了她在食堂的“壮举”，可随后的几天里，因为奥丽莲娜又和往日的表现无异，而且……一个愤怒的人是同样不讲理智的。
苏菲亚猛地推开奥丽莲娜卧室的门，刚想冲进去……
却发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奥丽莲娜掀翻了桌子椅子，把卧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就连她自己最喜爱的那套茶具都没有放过，此时一地狼藉。
而她赤脚走在尖锐的杂物和碎片上面，走到哪里，哪里便是血红的脚印子，偏偏她好像对流血的伤口毫无觉察，依然在大肆破坏，放声尖叫。
看到这一幕，怀着满腔怒气而来的苏菲亚被惊住了。
疯了……
她真的疯了。
而这时，像是突然意识到门口站了个人，本来正背对着苏菲亚的奥丽莲娜180度地转过了身。
当冷不防和奥丽莲娜撞上视线，被那双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一刻……
苏菲亚确实感到了恐惧。
可更惊恐的仍在后面。
当奥丽莲娜朝她笔直地飞奔而来，苏菲亚被吓得定在了原地，手脚一瞬冰凉，身体不禁开始颤抖。
霎时间，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刚好在她背后摔碎的花瓶。
那……真的是奥丽莲娜在搬运途中不小心摔碎的吗？
还是说……
奥丽莲娜：“苏菲亚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所以拜托你不要再杀我了！是我的哪一点让你讨厌？我全部都会改，全部都会改的，所以……求求你了苏菲亚——！！！”
奥丽莲娜的语速太快，语法全错，苏菲亚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苏菲亚是如此地害怕她。
她拼尽全力去克制身体不去颤抖。
可嗓音依然不住打颤：
“都、都会好的……”
哪知安慰的话语竟是起了反作用，苏菲亚的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正扒在她身上的奥丽莲娜便抓住她的衣领然后猛地向下一拽，让她不小心咬到舌头，痛得眼泪水直接就掉了出来。
“不！！！”
“没有变好，我还是一直在做噩梦，一直……一直……在做噩梦。”
“苏菲亚……我真的不想再做噩梦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
苏菲亚终于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可被吓到六神无主自顾不暇的苏菲亚已经没有精力去耐心地开导她了，此时此刻，她只想让奥丽莲娜松开她，赶紧从她的身边逃离。
于是，像是鬼使神差一般，说话时的抑扬顿挫仿佛和狂跳的心跳合上了节拍。
苏菲亚对她说：
“你去死吧。”
时而狂躁大喊，时而阴郁低喃的奥丽莲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定住了。
之后，她慢慢抬头望向苏菲亚。
迎着那瘆人的目光，骑虎难下的苏菲亚硬着头皮又假笑着挤出一句：
“人只要死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奥丽莲娜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苏菲亚以为她要发难，于是余光急忙扫向周边，寻找可以用作防身的工具。
谁知在这时，奥丽莲娜突然松开了她的衣领，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庞，露出恍然大悟的欣喜表情。
“对啊。”
“苏菲亚你说的对，人只要死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向她绽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后说：“谢谢你。”
苏菲亚确信奥丽莲娜确实已经疯掉了。
继续跟疯子打交道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于是抓住了时机，苏菲亚喏喏地回了句不客气之后，趁奥丽莲娜不注意，转头就跑。
苏菲亚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反锁上了房门，又搬来凳子挡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有一点安全感，疲惫地坐在床上大口喘息。
修女总管和格洛莉亚大人现在都不在圣女殿，放眼整个圣女殿，地位最高的人只剩下疯掉了的奥丽莲娜。
苏菲亚求助无门，于是便不禁想道：
如果第二天，在奥丽莲娜的卧室里发现的是她冷ʝʂց掉的尸体就好了。
向着父神，苏菲亚衷心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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