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柏,”车厢内传来的声音依旧沉稳冷静,“将马车停下。”
卫柏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车厢内在发生什么,他似乎短暂地听见了姜姑娘的声音,但很快消失不见,卫柏赶紧将马车停在了角落的一棵桂树下,忙不迭地远离现场。
马车内外被分成两个独立的世界,和卫柏想的不同,其实车厢内的情景没有他想得那么不堪入目。
姜姒妗想要离裴初愠远点。
但他扣住了她的腰肢,垂下来的视线格外晦涩,语气含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跑什么?”
姜姒妗嘴唇动了动,她跨坐在他腿上,再宽松的衣裙也很难遮挡住这样的姿势,她不知道马车停在了哪里,但她知道这绝对是在外面。
许是一条路上,许是一个小巷中,许只是一个僻静的角落。
四通八达,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而他们本不该有交集的二人却在一辆马车中做这种见不得的事情。
她根本说不出话,难以启齿。
而且,即使没人看见,他们俩人的距离也太近了,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她不敢对上裴初愠的眼神,热度无法自控地从脖颈烧上来,直烧到脸颊和耳畔,她白皙的脸颊早染上绯红而不自知。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周渝祈在床|事上也敬重她,知晓她脸皮薄,从不会过于孟浪,都是简单温存。
从未有过如此一幕。
蘼乱到有点不堪。
他手指抚在她背后,隔着衣裙,顺着后背的脊椎一点点拂下,很轻很轻的力道,如同隔靴挠痒般,让人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叫人委实觉得难受。
她勉强移开视线,不经意瞥见了她不知何时掉落的绣鞋,当即浑身一僵,她终于回神,也觉得裴初愠是在明知故问。
他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姜姒妗忍着羞臊,她很清楚,如果她不主动开口,眼前这人只会得寸进尺,而不会主动停下来,她堪声许久,杏眸都跟着胡乱颤抖,嗓音绵软得发抖:
“……不能这样。”
这是在外面,只要有人经过,就会有人看见,会议论这辆马车中在做什么。
哪怕路人不知马车内的人是谁,但姜姒妗还是不敢想象那种画面,她脸上的绯红在一点点褪去,逐渐变成惨淡的白色。
她再是出身商户,但也是良家女子,如何能够在外面和人行苟合之事?
女子咬住唇,她仓促地低下头,但裴初愠还是看见了她迅速泛红的杏眸,他本因情|潮而火热的心立即冷却,眸底的情绪也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她就这么不乐意和他欢好?
裴初愠控制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在这个时候仍是在想她的那个夫君?
他眼底一刹间便情绪汹涌,阴鸷之色一闪而过,他不愿意去想这个答案,攥住女子的手臂,朝她压下去,急切凶狠,他迫切地想要眼前人忘记其他人,但他不得其法,只能这般,他许是潜意识中也知道这是错的。
但他寻不到正确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品尝到一点苦涩的凉意,裴初愠浑身一僵,他陡然睁开眼,看见满脸泪痕的女子,再多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力。
他松开禁锢在她腰肢的手。
还是不行,怎么都不行,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抵触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她不想要他。
裴初愠想要装作不知道,他替她一点点擦掉泪痕,仿若平静地问她:
“你就这么排斥我?”
排斥到他亲吻她时,她浑身都在发抖。
女子在他怀中哭了好久,她只觉得他当真在明知故问,分明是他在折辱她,怎么能将自己说得这么委屈?
姜姒妗抬起一双被染红的杏眸,她哽咽着问:
“在裴大人眼中,我和春风楼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骤然,车厢内的气氛沉到了谷底,四周仿佛蔓延了冷意,令人如坠冰窖,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头一次夹杂了怒意:
“姜姒妗!”
第25章
静,书落在地上也能发出令人耳鸣的声响。
姜姒妗心里蓦然颤了一下,她明知道她没错的,但四周太静了,静到她能够清晰地听见眼前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剧烈的声响,令人振聋发聩,她几乎不需要抬头看他,就知晓他在生气。
他居高临下,目光中的怒意毫无折衷。
让姜姒妗不自觉地去想,她是不是误会他了?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怎么会误会他呢?
泪珠如断了线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瞧着那般乖顺,哭都是悄然无声,将委屈和难过一点点咽下,但她不抬头看他。
一眼都不看。
刚才还在血液中躁动的情愫和欲念,在这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
静了许久,车厢内幽暗,姜姒妗看不清裴初愠的脸,只听见他笑了一声,透了些许嘲意。
裴初愠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一定要注视他,就如同她不想他靠近,他却强求她一定要和他苟合一般。
裴初愠不愿意承认,但他必须得承认。
她不愿,不想要。
世俗也容不得,二人间就是苟合,她也觉得这是折辱。
裴初愠扣住她腰肢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甚至在这时,他无意识地用力,指骨微微泛起白,心脏处的那块血肉被嵌入一颗石子,泛着一股难言的疼痛。
姜姒妗觉得不可理喻。
只是一次遇见,怎么就叫他能够如此步步紧逼?
困惑的人又岂止姜姒妗一人?裴初愠也想知道,谁都不想被情绪控制得不能自已。
沉默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
裴初愠沉着脸,和她对视:“你觉得我在折辱你,是么?”
他对她的亲近和接触,就让她觉得这么难堪么?
姜姒妗仰起脸望他,一双杏眸红得可怜,她扯唇问他:
“难道不是么?”
他有意于她,姜姒妗能感觉到,便也成了她的筹码,畏惧于传言中的裴阁老,但她能借此有胆气得一而再地拒绝他。
但在她卧病在床那日,一切都变了。
他变了态度,开始不顾她的意愿,就如同今日——
她脊背毫无意义地挺直,被困在他两掌间,她许是也ʝʂց不想哭,想拿出尖锐的态度,但红肿的杏眸叫她看起来好可怜,藏了一丝她也说不清的难过,她望着他,干净的杏眸仿佛要望进他心底:
“裴大人如果有一丝怜惜我,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强迫我?”
她落着泪,一点点打湿衣襟。
她不委屈,也没有控诉,就是努力强撑着平静,瞧着好温顺:“一旦有人经过,会怎么想我……”
她好像一直如此,连拒绝人时都格外温柔,也不知是如何养成这种性子。
但也不知眼前人听见了什么,他倏地抬眸,问她:
“所以,只是怕人看见?”
他语气都不似往日风轻云淡,带了一点求证的急促,他一错不错地看向她,似乎在等什么答案。
姜姒妗和他对视,有一点迷惘,她没懂,他怎么忽然就变了情绪?
须臾,她想起他的问题,她只是怕人看见么?
自是不止。
这般密不可分的距离,足够让任何一个女子都觉得羞臊和难自矜,她身体轻轻颤抖,一阵一阵,从身体深处渗出来。
他忽然低头,埋在她脖颈间闷声笑出来。
很轻,却很畅快的笑。
叫姜姒妗不解,也生恼,她哭得越发狠了,她明明好认真地在和他说事,他怎么这样?
他忽然喊她淼淼。
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她的小名。
一直一直在喊,很小声很小声,不该是他的作态,但他就是这般做了,声声都仿佛溢满了情愫,他好生快活,让姜姒妗越来越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先的羞恼都一点点变成了迷惘。
他又去亲她,她身体一僵,只觉得无力,好像一切都是重头来过,再多的谈话都无济于事。
但他在看见她神情时,忽然一顿,他止住动作,转而伸出手,替她一点点拢起了衣襟,松垮的腰带也被他细致地系好,修长的指骨根根分明,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但如今却一点点替她服务,他替她理好了裙裾,但在快要将她放下时,他又亲了她一下。
很快地分离。
仿佛只是克制不住的行为。
但他一系列的举止已经让姜姒妗看懵了,她悄然地睁大了杏眸,她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能从这举止中品出一点东西来。
——和他的交流是有效的。
身处苦境的人其实很少有要求,她看出了这一点,蓦然便觉得轻松了好多。
她最怕最怕,不过是充斥浑身的无力感。
仿若是生了病,却在和大夫阐述时,永远也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卫柏溜到了安玲旁边,安玲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乐意正眼看他。
卫柏摸了摸鼻子,他有官职在身,安玲此番举止其实有不敬之嫌,但事出有因,卫柏哪敢计较?
只有奉延,在看见他也过来时,皱起眉头:
“你怎么过来了?”
他脸色陡然变得难堪,卫柏也过来了,那辆马车上岂不就是只有姑娘和那位裴大人了?!
孤男寡女。
卫柏一时间有点答不上话。
安玲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她先前没想起这一茬,主要是姑娘病重那日,裴大人也在姑娘卧房中待了一夜,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不一样。
那日姑娘病重,裴大人会待在姑娘卧房中,其实是担心使然,她根本不需要担忧裴大人会对姑娘做什么。
但现在不同!
青天白日的,本来好好地走着路,卫柏干嘛要忽然停下马车?!
还将马车单独停在了桂树下,哪怕没有明说,也是表明了不让外人打扰马车内的态度。
安玲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她快要气哭了:
“你们怎么这样啊!”
她凶狠地朝卫柏骂去,但她惯来和姑娘待在一起,没有骂过人,连骂人的词汇都贫瘠得可怕。
安玲转身就要朝马车跑去,被卫柏赶紧拦住:
“你确定你现在要过去?”
安玲想说废话,但很快意识到卫柏话中意思,马车停下了片刻,谁都不知道马车内在发生什么,她一旦过去,叫破了马车内的情景,会不会叫姑娘觉得难堪?
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公平。
男子再如何乱来,也不过被世人道一句风流,但搁在女子身上,众人吐沫星子都给将女子给埋了。
安玲堪堪停下,她又怕让姑娘难堪,又怕姑娘被欺负,急得跺了跺脚,她红着眼瞪卫柏:
“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啊!”
她是去裴府求了裴大人救姑娘,但有必要这样欺负人么?
安玲不由得自责起来,都怪她,要不是她不够细心,姑娘也不会生病,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地去求了裴大人,也不会让姑娘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
她气恼地抹了两把眼泪,恼自己不中用。
卫柏看得哑声,小姑娘一片忠心,他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好像都是火上浇油。
忽然,卫柏看见不远处的马车帘子似乎动了动,他难得愣住,主子好了?
卫柏下意识地瞧了眼天色,觉得是自己估摸错了时间。
他怎么记得他停下马车的时间也就一刻钟左右。
是他记错了吧?
卫柏迟疑地看向安玲,想找个人求证一下,安玲注意他的视线,她迁怒道:
“都要一刻钟了,你家主子到底在干嘛啊!”
卫柏堪堪回神,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子,原来真的才一刻钟啊。
卫柏如梦初醒,不敢再乱想,赶紧往马车跑去,才上了马车,坐在车架上,就听见内里传来主子的声音,仿佛和往日一般冷淡,但卫柏却听出了些许松弛:
“去周府。”
卫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只是一刻钟罢了,主子到底在乐什么啊?
卫柏纳闷,姜姒妗也不解,她怔怔地坐在车厢内,迷惘地看向裴初愠。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裴初愠现在心情不错,叫她很是困惑,不久前,他不是还在生气么?怎么一下子就心情好转了?
姜姒妗不由得在心底悄悄地认同了传言中的一点,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一路平安无事地回了周府。
姜姒妗偏头看向某人,有点意外,他等在路上,只是想亲自送她回府么?
意识到这一点,姜姒妗心底难免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她悄然地抿紧唇,低垂下脸颊。
很快,她这些情绪就散了。
因为,这人居然光明正大地将她送到了周府,中间根本没有一点停顿,姜姒妗刚才还觉得难以说清的情绪立时就散了,她脸上血色褪了些许,唇色都惨淡了许多,她陡然转头看向裴初愠:
“你怎么还不停下?!”
她这声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某人只是扣住她的手,他扣得很紧,叫姜姒妗挣脱不开,然后听见他平静的声音:“没事。”
姜姒妗一口气被噎住,他当然觉得没事!
要是被人发现了,唯一受到影响的人只会是她,谁敢对他乱嚼舌根?!
越想越气,越想越恼,但两人在有纠缠的那一刻起,这个隐患就是一直存在,不是她刻意忽视就能消失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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