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有点埋怨,仿佛是对老天的吃味,但谁看得出她的友善,姜姒妗不由得笑出声,云晚意也仿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姜姒妗将添妆交给记礼的人,沈吟秋只看了一眼,就被对她出手阔绰震惊到了:
“怎么送得这般贵重?”
足足一匣子的珍珠便是价值连城了,况且她还送了一盏登月兔灯,是价值不菲的琉璃打造,其中有一颗夜明珠,夜晚时不需开灯,便是叫人觉得满室生辉,不仅贵重,而是巧思,沈吟秋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格外欢喜。
姜姒妗轻轻摇头,杏眸泛着轻浅的笑,她盈盈地说:
“今日你的大喜之日,怠慢不得。”
沈吟秋低声笑出来。
很快,众人的话题从沈吟秋身上又转到姜姒妗身上,问她有孕期间如何,沈吟秋更是一点都不矜持,伸手摸了摸姜姒妗的腹部:“叫我也沾沾喜气!”
简简单单一个举动,叫一众人吓得提心吊胆,沈夫人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夫人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沈吟秋,这傻姑娘,也不瞧瞧四周人和裴夫人说着话,但谁敢接近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磕着碰着她。
姜姒妗也察觉到众人的态度,但她不在意,只是人情来往的交际罢了,对她敬而远之总比时不时地出来给她添乱的好。
就如眼前人。
室内人太多,姜姒妗有点喘不过气,沈家也不敢让她一直站着等,姜姒妗便寻了个理由退了出来,今日是沈吟秋的大婚之日,她才是主角,姜姒妗不想抢她风头。
谁能想到出来没多久就遇见这么晦气的人。
姜姒妗大婚时候没有宴请贤王府的人,但沈府却是不行,再怎么说,贤王府都是皇亲国戚,贤王也和沈将军算是同僚,怎么都不可能疏忽贤王府。
姜姒妗看向不远处的贤王妃,皱了皱眉,她如今有孕,便是再小心也不为过,懒得和贤王妃起争执,她偏头低声道:
“咱们换条路。”
云晚意跟着她,也转头看了一眼贤王妃,她没见过,不由得有点不解:“她是谁?表姐为何要让着她?”
姜姒妗三言两语地介绍了贤王妃的身份,又简单地说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恩怨。
云晚意聪慧,眸中闪过了然,她抬起下颌:
“倚老卖老呗,别人是挟恩图报,她是挟情图报。”
姜姒妗不置可否,云晚意一下子就看出了表姐的难处,两情相悦便是这一点不好了,什么时候都会替对方着想,表姐不想表姐夫为难,但也不喜欢贤王妃,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有交集。
贤王妃也看见了姜姒妗,她本来还准备拦住姜姒妗,结果没想到姜姒妗一见到她转身就走,半点没有迟疑。
四周人的视线让她觉得难堪,脸色立时冷了下来。
云晚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这一幕,她轻眯了眯杏眸,不觉得表姐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能解决问题,她转头回来,道:
“我瞧她不像是放得下的样子,表姐还是得小心。”
姜姒妗轻蹙了蹙黛眉,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垂下眼,轻轻抚过小腹,她低声:
“不论什么事,都要排在他后面。”
云晚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腹部,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云家的后院可不似姜家那么简单,云晚意至今都记得,当初父亲宠爱的那位妾室有孕后,娘亲就给父亲又添了两门美妾,父亲膝下子嗣不少,也有嫡子,人和物有时都一样,一旦数量多了,就不会再重要,说实话,父亲对庶出并不是很看重。
两名美妾入府没多久,父亲就将前面那位妾室忘在了脑后。
云晚意轻抿唇,她刚准备和表姐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想起表姐夫,话音又被她咽了下去。
算了,她不觉得表姐夫会解决不了这些事。
她还是别让表姐烦心了。
第92章
沈吟秋在黄昏时刻被陆沢言接走,姜姒妗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转身的一刻,惯来大方得体的沈夫人忍不住掉下眼泪,沈吟秋被她大哥一步步地背出家门。
从今日往后,旁人再提起她便不再是沈家女,而是陆家妇。
姜姒妗骤然沉默下来。
她成亲时尚只是觉得有些伤感,但到底还是有着欢喜,直到她如今怀着身孕,才陡然意识到这其中的酸楚。
怀着莫名的情绪,姜姒妗回到裴府,她如今有孕,姜母和云晚意都是住在裴府中照顾她。
她的孕期在五月,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她腹部早就高高隆起,如今她低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脚尖了,肚子一大,做什么都不方便,甚至只简单走几步就会觉得累,偏偏太医嘱咐她不要一直待在室内,经常出去转转,有利于生产时的体力。
姜姒妗惯是听劝。
再是觉得难受,她也会每日都在院子中转上几圈,她将要待产,裴初愠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今日也是同样如此,晚膳后,裴初愠陪着她在院子中散步,月色浅淡,树影婆娑,姜姒妗偏头看向身边人,一手轻抚小腹,她忽然埋头轻笑一声。
她忽然庆幸起来,初来京城时她听娘亲的话去了秋静寺上香。
她也觉得惋惜——与君恨不相逢未嫁时。
“裴初愠,你有给孩子取名么?”
裴初愠垂眼,颔首应声。
他眼中只装得下姜姒妗一人,让人忍不住有点面红耳赤,姜姒妗喜欢裴初愠看着她。
姜姒妗没有问他取了什么名字,总归等孩子出生时,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才转了三圈,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往裴初愠怀中倒去,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裴初愠脸色一沉,娴熟地将人抱在怀中,挪到院子中的石凳上,让姜姒妗坐好,安玲一脸紧张地扶住她,裴初愠蹲下来,一点点替她按着腿,他沉声问:
“又抽经了?”
姜姒妗疼得回答不上来,腿上仿佛扭着疼,她闷闷地呜咽了两声,裴初愠脸色越发不好,他皱眉替女子按摩,眼见着女子脸上一点点褪去血色,煞白一片,不消多时就是冷汗汵汵,将近四月的天,本来就是有点热,她更是仿佛才从水中被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
她疼得难受,不由得哭着喊:“疼……裴初愠,我疼……”
她手指攥着衣袖,指骨处发白,安玲一脸疼惜,裴初愠搂住人,医女很快到了,裴初愠将人按在怀中安抚,不知过去多久,这次折磨才消失。
姜姒妗理智回拢,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裴初愠的脸色,心底暗叫不好。
这种一而再地发生,姜姒妗敏锐地察觉到裴初愠对她这一胎的态度渐渐有点不对,不似往日一般期待,有时他垂眸看向她腹部时,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冷淡,姜姒妗握住裴初愠的手,ʝʂց低声道:
“太医说过,有孕时抽筋都是正常的。”
裴初愠一言不发,许久,在女子的注视下,他才淡淡地开口:“我知道。”
对于女子说的道理,裴初愠都懂,但见女子这么难受,他难免有点迁怒,不止是迁怒她腹中的孩子,也迁怒他自己。
终归到底,叫女子这么艰难的人是他。
姜姒妗在等临产期,肚子一日比一日重,四月底时,见她都要临盆了,云晚意也放下了心,看来那位贤王妃应该不会在表姐有孕期间做什么事。
谁知云晚意才安下心,姜姒妗就得知了贤王妃来府中的消息。
姜姒妗蹙起黛眉,毫不掩饰眸中的纳闷和不解:
“她来做什么?”
秋静寺一事后,贤王府和裴府已经撕破脸皮,早是不再互相来往了,或者说,是裴府单方面不再和贤王府来往,她有孕时,贤王还派人送来了贺礼。
姜姒妗提起了心思,或许是她偏见,她对贤王妃的到来不自觉有点警惕,轻抿了抿唇,姜姒妗才准备让人将人带进来。
但很快,婢女来回报:
“夫人,老爷在前院,已经接待了贤王妃。”
姜姒妗讶然了片刻,裴初愠不是去宫中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解,也就问出了声: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贤王府的马车才到府门口,老爷不多时也就回来了。”
姜姒妗皱眉,从贤王妃到府中,再加上通报来回的时间,顶多不会超过一刻钟,裴初愠怎么会这么及时赶回来?
一时间,姜姒妗不由得好奇起贤王妃来府中的目的是什么了,才会让裴初愠立刻赶回来。
姜姒妗艰难地撑起腰起身,安玲忙忙过来扶住她:“夫人这是要做什么?老爷都去见她了,夫人身子这么重,何必再跑一趟?”
姜姒妗不好说自己是好奇,只搬了个看似像样的理由:
“贤王妃到底是女眷,她来府中,我怎么能将她交给老爷,而不亲自接待?”
安玲说不过她,只好顺着她来:“那夫人得小心点脚下。”
裴府占地面积很大,从后院到前院要穿过后花园和一条栏木游廊,裴初愠是在会客厅见的贤王妃,姜姒妗才跨过门槛,就听见内里传来的声音:
“姨母也是为了你好,谁家后院只有一个女子的?”
“你父母不在,我身为你姨母,自然要替你考虑,你喜欢那丫头便罢了,姨母也不再说什么,但是她如今有孕,不能伺候你,还要把持着你不放,哪有一点规矩可言?”
“她如今都要临产,却是没叫你后院添一个人,传出去谁不乱嚼舌根?你喜欢她,但她有替你考虑么?”
站在会客厅外的姜姒妗倏然站住了脚。
她怔住在原地,也是这时,姜姒妗才发现贤王妃不是一个人来裴府的,她转头看向院子中的女子,她穿一袭素白色衣裙,青丝柔顺地贴在身后,一双眸子乖巧地轻垂着,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听着内里的声音,也是乖顺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似乎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应当是猜出她的身份,当即有点失措地站起身,眸子都有点慌乱和不安,让人瞧着忍不住地心生怜惜。
她咬住唇,轻轻弯下双膝,轻声细语:
“妾见过夫人。”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抿唇,她袖子中的双手早就指骨发白。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在贤王妃的话,也许是裴初愠对她太好,以至于让她从不曾在有孕期间想起替裴初愠纳妾。
仿佛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妻子有孕,必然是要给底下的人开脸,再是不愿,也得叫夫君房中有个伺候的人。
姜姒妗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动作,女子也一直屈膝行礼,没有半点不满,也不曾主动起身,远远瞧去,仿佛是姜姒妗在欺负她一样。
安玲被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被彻底恶心到了:
“你是谁家的姑娘,上门自荐?真是不要脸!”
女子脸色一白。
姜姒妗拦住了安玲,她瞧了眼女子,女子穿得简单素净,但行走间却是佩婷婀娜,衢州烟花之地盛行,便是街道上也时常有这般女子出行,约束不多,不似京城一般,眼前女子行走间便是刻意教导出来的瘦马,这般女子惯来是自称妾习惯了。
姜姒妗知道她未必有其他含义,但女子到底是贤王妃带来的人,而且目的不纯,让姜姒妗一时间不能以正常心态面对她,她只是轻颔首:
“姑娘起吧,不必多礼。”
女子只是安静地起身,甚至连姓名都不曾报上来。
卫柏早在看见夫人时,就进去通报了,姜姒妗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某人揽在了怀中,姜姒妗抬起头,他皱着眉,问:
“怎么过来了?”
姜姒妗余光瞥见贤王妃的冷脸,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如今美梦被打破,她忽然回到了现实,她控制不住地想——裴初愠日后也会纳妾么?
要是裴初愠真的纳妾,她要怎么办?
姜姒妗忽然陷入迷惘中,她有点不知道了,裴初愠要纳妾,在外人眼中只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
姜姒妗不想,也不愿。
凭什么裴初愠就一定要纳妾呢?
姜姒妗抬起头,杏眸一错不错地看向裴初愠,她难过得仿佛要哭出来,却是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礼仪得体地整个人仿佛被分裂一样:
“裴初愠,她是谁?”
她没有理会贤王妃,于其说她是在问那位女子的身份,不如说是在问裴初愠——是不是真的要纳妾?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姜姒妗便觉得好难过,她忍住汹涌的情绪,杏眸却一点点泛红,她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疼得她想要弯腰抱住自己。
裴初愠将女子模样尽收眼底,他将人搂住怀中,向来淡定的人居然会有点慌乱,他看都未看其余人一眼,按住心底的不安,认真地向女子解释:
“我不认识。”
姜姒妗忍住肚子的疼,她今日要得到一个答案,她攥住裴初愠的衣袖,脸色发白地问:“你会纳妾么?”
裴初愠一点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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