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溪记得自己上个月刚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怎么屋主又来讨要?遂赶紧赶了过去。
客栈前厅乌泱泱的已经围满了人,屋主姓张,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一身酱紫色绣锦袍,沟壑丛生的脸上,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囧囧有神,一看就是攻于算计的那种人。
此刻他正对着巧儿吐沫横飞的嚷嚷:“这间铺子的地段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好,我就是多要点租金怎么了?”
巧儿气的脸红脖子粗,和他据理力争:“张郎君,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我们租您铺子的时候,您说的三年不给我们涨租金,我们才租的,如今三年刚过,您就是涨租金,也得给我们点缓冲的时间,不能上来就空口白牙说涨就涨!!”
旁边有看不惯屋主的食客,纷纷帮腔:“就是,就是,而且人家也说了,上个月刚给您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您就是涨价,也得等着三个月过去再说。”
张屋主把双眼一瞪,怒斥众食客:“你们懂什么,去去去,滚一边去。”
继而不忿的指着客栈门外,恼怒道:“你去看看你们客栈周围的铺子,人家租金今年都翻了一倍了,我就是看着你们是老租户了,才一直没有涨价,你们倒好,反而嫌弃我涨价涨的多,那好,那这屋子我不租了,你们爱去哪租去哪租去。”
说罢,一甩袖子领着下人就要走:“来人,把她们给我撵出去。”
七八个下人霎时从张屋主身后窜出,就要把客栈里的食客都撵出去。
丁若溪还从未见过如此蛮狠无礼之人,只觉浑身血气只往头上冲,忙快步走过去,喝止道:“住手!”
那七八个下人立马停了手。
张屋主看到她来了,一脚踩在旁边的木质板凳上,讥讽道:“丁掌柜来的正好,老子今日就把话搁在这,要么你在明日之前把明年一整年的房租交出来,要么你们就依我的要求给我涨租金,如若不然,三日内你们就把屋子腾出来。”
丁若溪知和这种人全无道理可讲,冷着脸问:“你要涨多少租金?”
“不多,每月二十两。”张屋主吊梢着眼,对她比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都够买一间民房了,你这屋子根本不值涨这个价,你怎么不去抢!”巧儿气的抬脚就要冲上去和他理论。
丁若溪一把拉着巧儿,冷静的对张屋主道:“好,容我十日。”
张屋主闻言这才客气的笑起来:“还是丁掌柜会来事,好,我就容你十日,十日之后我再来。”
“但我今日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十日后丁掌柜交不出这个钱,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被一群下人前呼后拥的围着出了门。
客栈里的食客如同看了场热闹般,吃完饭很快就散了。
巧儿气呼呼的跟着丁若溪去了后院,坐在屋中小榻上抹眼泪:“这张屋主分明就是见五郎君去京城了,才敢这般造次。”
当初他们来此地时,因为有陈世筠罩着,所以才能以极低的价格租下这间客栈,而今三年过去了,屋主想涨价也无可厚非,可这涨的租金实在太高了,丁若溪有点负担不起,她只得看向巧儿道:“你去找陈世子借一些银子过来,我们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巧儿闻言忙擦了把泪去了。
可晚间回来时,却说陈世筠被圣上招去京城叙事去了,这几个月都没在府中。
他娶的新妇压根就没见她,似是不乐意管她的事。
丁若溪能在边陲重镇这种地方站稳脚跟,全是托陈世筠这个表哥靠山,而今靠山不在,自然是举步艰难。
她撑着桌案正要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朝下滑去。
旁边的巧儿大惊失色忙扶稳她:“三娘,您怎的了?”
丁若溪最近夜夜失眠睡不好,精神自然很差,她喘息着坐在小榻上,冲巧儿摆手道:“我无事,就是有点累到了,休息休息便好,你先去照顾林林吧,此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巧儿也知这种时候丁若溪最需要的是休息,这才放开她,去旁边桌案上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她:“好,若有事你赶紧叫我。”
丁若溪点头。
*
钱念戚办完差事从外面回来时,侍从将那日撞见丁若溪不寻常的事说与他听。
钱念戚眸色一闪,正待转身过去找丁若溪,大~腿就被从外面的糯米团子抱着,小糯米团子仰起头,奶声奶气的道:“阿耶,您这几天去哪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和娘~亲?”
“我出门办了点事刚回来。”
钱念戚弯腰把林林抱在身上,看向门外,眸露疑惑:“你来找我的时候没人跟着你吗?你阿娘呢?”
据他这几日观察,巧儿总跟在林林身后照顾,极少有他单独从客栈门口跑出来的时候。
林林搂着他脖子,垂下眼摇了摇头,“巧姨在后厨帮忙,所有人都在忙,没人注意到我。”
他仰起头,失落的似是要哭了:“还有我阿娘,她睡着了,我喊了她好久她都没有理我。”
钱念戚闻言脸色一变,忙把林林交给身侧侍从:“阿耶过去看看你阿娘。”
说罢,不及林林反应人已快步走出客栈。
甫一进入丁若溪开的客栈,果不其然,前厅挤满了食客,巧儿穿梭在后厨和收账的前厅,忙的脚不沾地,完全没注意到他,钱念戚径直穿过前厅来到后院的一排厢房前,扣响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
“三娘子?”
屋中静悄悄一片,无人回应。
钱念戚又敲了几下,见依旧无人应声,手下用力推开了房门。
入目所见,躺在小榻上的丁若溪,脸红若琉璃,头歪着枕着旁侧桌案紧闭着双目,似是晕过去了。
他心神一提忙快步上去,将人抱在怀里摸她额头。
竟是触手滚烫。。
钱念戚忙用手轻拍她滚烫的脸颊,轻声唤:“昭昭?昭昭?”
丁若溪嘤咛一声,鸦黑的眼睫颤巍巍的抬起,将眼睁开一道细缝看向他,下一瞬,不甚清醒的抬手温柔的摸~他的脸,双眸迷离的轻喃:“苏,苏会........”
钱念戚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出门急,忘了带面具。
第86章
丁若溪的指尖在触到他脸庞后, 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惧的身子连连朝后退,梦呓般的不停摇头:“我不要跟你回去, 呜呜呜——”甚至还咬着自己的下唇低声抽泣起来。
似是并没有他认出来。
男人眸色倏然变得幽深,喉结滚动了下, 轻柔的摸她的后颈, 沙哑着声低哄:“好,听你的,不回去。”
哭的梨花带雨的丁若溪闻言,顿时止了哭声, 她怔怔的抬起头看他, 似在辨认他话中真伪。
男人把她从床榻上抱起来, “我带你去看大夫。”
丁若溪显然已经烧糊涂了,闻言如小孩子般在他怀里挣扎, 低喘的哀求:“我没病, 我不去。”
她只是太累了, 休息一下就好了。
男人却不依, 低头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发顶:“乖,你发烧了,必须要看大夫。”随即不顾她反对,抱着她朝房门口走。刚要打开门似忽然想到什么,转而调转脚尖走到窗边, 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这细微的动静,自然没惊动在前院忙碌的巧儿和众位食客,也无人拦着。
苏会出了客栈, 抱着她一路走回对面的客栈厢房,将人放在床榻上, 并令侍从叫大夫过来。
大夫来的很快,二话不说放下~药箱,搭上丁若溪的脉搏,先是诧异了下,随即拧紧眉峰凝神听诊了好一会儿,才从床榻边的矮凳上站起来,叹气道:“这位夫人是染了风寒才导致的发热,本是没什么大问题,可她似是长期积郁在心,又不知从何纾解,久而久之心脉有些受损,需要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大夫姓李,原本是京城里一名小有名气的赤脚大夫。
三个月前忽然被一个贵人找上门,言称要他替贵人调理身体。
天子脚下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有些得了见不得人的隐病,不好叫外人知道,便会偷偷找上他过去,他原以为此次还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过府替人诊个隐私的病症,赚个丰厚的诊金便欣然去了。
哪成想,待令他见到了人,他便狠狠吃了一惊。
只因对方虽身子健硕,可内里的心肺却损伤的厉害,竟是积郁在心已久,任何膏药于他都无济于事。
于是,他便抱着仁者仁心的态度,隐晦的提醒对方,他这病他治不好,心病还需心药医。
那人,也就是站在他眼前的贵人,站在屋中窗户前好一会儿忽然放言,令他跟着他来边陲一趟,并许了他十倍的诊金,他自是欢喜若狂跟着来了,私心里也想看看令贵人得了心病的到底是什么事,或者是什么样的人。
可待他前几日骤然看到床榻上这名美艳的女子和那肖似贵人容貌的男童时,积攒在他心头的疑惑顿时拨云见雾,开朗起来。
可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位夫人的症结,竟和贵人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夫嘘着贵人脸上渐变紧张的神色,隐晦的提醒一句:“还要记着一点,以后绝不能令她再气着,病了,如若不然,这病症会越加严重,将来恐怕会和您一样短寿。”
“嗯。”男人面色凝重的应了声,越过他坐在床沿,拿帕子轻柔的帮她擦额上的热汗,仿佛似在捧着易碎的珍宝。
旁边的侍从引着大夫出门:“这是诊金,望李大夫赶快把药熬出来。”
李大夫收回视线,又叹口气才出得门去。
*
丁若溪浑身滚烫,可却觉的冷的厉害,根本睡不安稳,搁在被褥外的手胡乱抓着被褥似要抓~住些什么,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着,接着她人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喝药了。”
丁若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的脸,脸上露出既害怕又悲壮的神色,期艾艾的小声问:“苏会,你是不是来杀我的?”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男人似是她这迷糊的模样取~悦到,只听他低笑了一声,将手中药碗往她唇边送了送:“你若把这碗药喝了,我就考虑不杀你。”
他果然是找她寻仇的,丁若溪顿时掉下泪来,头低着一副任取任夺的凄惨样儿:“那你杀了我吧,呜呜呜——”
生病中的丁若溪,格外的黏糊,时不时还委屈的掉眼泪,似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似是耐心消失殆尽,捏着她下颌,“真不喝?”
丁若溪摇头她怕苦。
男人低头喝了一口药,忽然凑过来吻住她的唇。
丁若溪吓得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瞬,苦涩的药汁通过他的嘴渡进她嘴里,顺着喉咙流进肚腹,她霎时反应过来,呜咽着伸手想要推开他。
滑腻的唇~舌一并伸进她嘴里,仿佛干旱的裂田骤然遇到了雨露,疯狂的吸吮扫刷她嘴里的甘甜,仿佛要把她吞吃殆尽,直到被她推搡的厉害,男人才意犹未尽的抽离。
丁若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是一口苦涩的药水从他嘴里渡进来。
如此几番,一碗药生生喂了半个时辰才喂完,丁若溪被弄的精疲力尽,仰倒在床榻上大张着嘴喘息,如一条干涸的鱼儿。
男人则精神奕奕,眸底甚至还藏掖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他在现实中欺负她欺骗她就算了,凭什么在她梦里,他还能肆意的吻她,令她狼狈不堪。
丁若溪异常不甘心,一咬牙双手撑着床榻艰难的坐起身。
男人见状凑过来伸手要扶她:“身子舒服些了——”
不待他说完,丁若溪如小牛犊般将他扑倒,满脸怒容的撕扯他的衣襟,胡乱咬上他的脸和唇,恶狠狠的喘息连连:“不许动,我要亲咬回来。”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眸子潋滟,唇上覆着一层水光,俊美的仿佛一只妖邪。
他喉结滚动了下,抓着她的大掌微握着,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一动不动的任由她胡闹。
*
次日一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扣响,“三娘睡醒了吗?”
丁若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人还怔忪着,揉了揉干涩的惺忪睡眼,沙哑着声道:“醒了,进来。”
与此同时,昨夜做的春梦如潮水般一股脑涌~入脑中,当即愣了下。
昨晚她好似看到苏会了,他强迫她喝药,她不甘心又气又恼的扑在他身上连啃带咬,最后两人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后来竟拥~吻起来,撕扯彼此的衣服,竟差点还........
思及此,丁若溪浑身如遭雷击哆嗦了下,一把掀开被褥看自己身上。
她身上还穿着她昨晚时穿的衣服,紧绷的心弦接着一松,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忙又扯开衣襟,往雪白的胸脯上看了眼。
如玉的肌肤在日光下如同一块美玉,上面没一丝可耻的红痕。
看来昨晚的一切真的是梦。
“您在做什么?”
巧儿推开门踏进屋子,看到这一幕,诧异的放下手里端着的药碗。
丁若溪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将衣襟拉好,犹不放心忐忑的问:“昨晚,昨晚我在不在房里?”
巧儿脸上带着古怪纳闷道:“在的,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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