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察觉到自家宿主的不对劲,【宿主,你是在难过吗?】
【但是你放心啦,死的只是陆漻的身体而已,还有一年左右被流放出去的主角解汿就会重回京都,那时宿主的任务完成就可以离开啦~】似乎是担心沈听肆伤心,9999刻意用上了十分轻快的语调。
【而且咱们完成任务,离开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痛的哟,宿主就当是睡了一觉,我们就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了。】
【我知道。】
沈听肆轻轻的回了一句。
若不是因为9999和他联系时依靠的并不是普通人之间的对话,恐怕都快要听不清楚他的回答了。
其实任务做到这里,沈听肆基本上也算是了解了陆漻的为人。
大雍早已腐朽入骨,积重难返。
大厦将倾,没有人能够力挽狂澜。
唯一能做的,便是彻底的毁了它,然后再在残存的瓦砾上重新修建。
如今的京都,歌舞升平,极尽繁华和热闹,达官显贵,个个富得流油。
可只有这丞相府,坐落在寥落破败的巷陌里,无人问津。
曾经那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做尽了乱臣贼子能做的所有的事,才终于在断壁残垣之上重铸了地基。
可他却承受了所有的骂名,哪怕死后,灵魂都未曾得到安息。
一年的时间啊……
沈听肆起身走到窗边,瞧着那乌云笼罩着的看不见半分光亮的天空,却忽然勾唇笑了笑。
足够了。
足够他做完所以该做的恶事。
也足够,还陆漻一个沉冤昭雪。
念双回来之时,就看到那道消瘦的身影站在窗前,风吹着他的衣摆轻轻晃动,飘渺的恍若不在人间。
他的主子,他好似再也抓不住了。
沈听肆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眉眼含笑,“你没有对老大夫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念双连声反驳,“属下可是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回去了。”
“那就好,”沈听肆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让你准备的过冬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北方会爆发百年来前所未有的雪灾,被冻死的百姓数不胜数,基本上满路都是僵硬的尸骸。
而这场大雪也使得匈奴人前所未有的凶悍,他们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大举进攻,而驻守在居庸关的将士们又缺衣少粮,居庸关好几次都差点失守。
若不是关寄舟这个毫不起眼的户部郎中,偷偷贪墨了修建摘星阁的银子,将大批量的棉衣,粮草,炭火送去了边关,恐怕就算解汿改名换姓重新领军,也根本无法大败匈奴。
可关寄舟贪墨来的银子有限,只能紧着最紧要的居庸关。
受雪灾最为严重的贺州,到最后几乎成为了一座死城。
陆漻就算是再算无遗策,面对如此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也是毫无办法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所以沈听肆穿越过来不久后就给念双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大肆的去采购过冬需要的物品。
可此时面对沈听肆的询问,念双却有些迟疑,嘟囔着不愿开口。
沈听肆皱了皱眉,语调陡然间冷冽了下来,“你有事瞒着我?!”
念双只能如实回答,“炭火近日接连涨价,咱们的银子不够买到您所说的那个数量。”
如今虽还未曾有雪灾的征兆,可天气却已然比往年冷了很多,在趋利避害的本能之下,不少人开始囤积炭火,炭火的价格自然也是连番上涨。
沈听肆万万没想到,让念双迟疑的事情竟然是因为银子不够,他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妨事,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上次对关寄舟态度那般的友好,想必可以让对方放心,从而贪墨更多的银子也说不定。
或许……
他可以去瞧上一瞧,这摘星阁修建的怎么样了。
——
一群戴着枷锁镣铐的人,走路自然是走不了太快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流放的队伍也才堪堪走了几十里的路。
能够被关到诏狱里,基本上曾经都是达官显贵,未曾吃过什么苦,众人又累又饿,几乎已经完全走不动道了。
差役拿着鞭子不停的抽打谩骂,纵使如此,也无法让队伍加快脚步,眼看着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也不适合再继续赶路,差役这才宣布停下原地休整。
流放的路途遥远,包裹里装的实物定然是不够的,为了防止后续没有东西吃,趁着此时地上还有野菜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跑去挖野菜。
只不过因为男丁都带着枷锁,行动不便,所以跑去挖野菜的都是女眷。
解大嫂也想要去,却被解汿给拦了下来,“嫂子,如今比不得家里,你万万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解汿在军营里待过,最是了解男人不过,这流放之路一走就是一两个月,那么多的差役,定是会忍受不住对女眷下手。
解大嫂虽已嫁作人妇,可终究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闺秀,脸和身段都是没话说的。
他们如今无权无势,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事情不得不考虑。
解汿先是瞧了一眼解大嫂,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几个旁支的女眷身上,片刻之后,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泥,蓦地涂了解大嫂一脸。
解大嫂还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吓得她失声惊叫,“你这是做什么的?!”
“嘘——别喊,”解汿疯狂摇头,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差役们,“此时距离京都尚近,可一旦离得远了,难保他们不会动一些歪心思。”
解汿点到为止,但解大嫂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间呼吸一致。
她原以为流放一途吃的最大的苦头就是朝不报夕,食不果腹,却从未想过,她连清白都有可能保不住。
“可是……”解大嫂咬着牙,“他们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
解汿自嘲一声,“嫂子,你觉得我们这种被抄了满门的人,还能有重新回来的一日吗?”
突然认识到如此残酷的现实,解大嫂心中五味杂陈,可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流着泪,缓缓的将身体依靠在了一名差役的胸膛上。
与此同时,那名差役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扔进了一孩童的怀里。
解大嫂呼吸一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为了那么两个窝窝头,就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可是……
看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解大嫂又好似理解了那名女子的选择。
她抿了抿唇,伸手进包裹里拿出了一些薄饼,起身就要往那边走去,可却又忽然被解汿拽住了衣摆,“不许去。”
解大嫂心中不解,“我只是想去帮帮他们,他们太可怜了。”
解汿沉沉的叹了一声,“嫂子,你可知你只要今日给了他们吃食,便相当于惹上了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麻烦,你今日能给后日呢?再过一个月呢?”
“又或者,你今日给了那个孩子,过两天有旁人来要,你是给还是不给?”
“我……”
解大嫂忽然说不出话来。
往日里她经常施粥,给那些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可现在……好似施舍也变成了一个错误?
“嫂子,”解汿沙哑着嗓音喊了她一声,“我们现在是被革去了所有功名的阶下囚而已,能活着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你得认清现实。”
——
“陆相!”
沈听肆的突然造访,让关寄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忐忑了一些。
他犹记得沈听肆吐血时面色苍白的模样,连忙迎了上去,“不知陆相造访……”
沈听肆只是想要来搜刮点银子,因此并没有和关寄舟搞那些虚的,而是直接问道,“这摘星阁建造的如何了?可都选用了什么木材?”
关寄舟毕恭毕敬的开口,“陆相放心,下官选用的上好的杉木,保证这摘星阁……”
一边说着话,关寄舟一边观察着沈听肆的脸色,就在他说完选用的是杉木的时候,却见沈听肆的脸庞骤然冷了下来。
关寄舟身体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询问,“有……有什么问题吗?”
第13章
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饶是沈听肆也无法理解,明明剧情中关寄舟胆子大的要命,一百多万两修建摘星阁的银子,他足足贪墨了八十多万!
这会儿怎么却老老实实用起上等的杉木来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关寄舟不贪墨银子了,买炭火的钱哪里来?居庸关的将士们怎么办?!
沈听肆将9999扒拉出来,【你确定关寄舟没有被穿?】
9999义正言辞,【关寄舟就是原住民,别说被穿了,就连重生都没有。】
沈听肆百思不得其解,【那他为什么不贪污了?】
9999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呀,我也没有从他身上扫描出别的野生系统的存在。】
真是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崩人设呢?
“陆相?”关寄舟见沈听肆沉默着不说话,整个人的态度越发的恭敬,表现的也更加的忐忑了起来。
只不过,沈听肆虚弱吐血的画面始终留存在关寄舟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那个众人口中残暴不仁的陆相,和他亲眼瞧见的弱不胜衣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对方明知道他贪墨了户部的银两,偷偷送往了居庸关,可却丝毫没有要处置他的打算。
而且还给他找了个差事来干。
虽说他怀疑这件差事另有隐情,可任由关寄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沈听肆为何要交给他办。
更何况,沈听肆还因为“募捐”修建摘星阁的银两这件事情,把朝堂上的官员全部都得罪了个遍,无论是原本的丞相党,还是柳滇党,亦或者是保皇党,个个都对沈听肆恨得牙根痒痒。
这不是一个一心图谋权势地位,试图掌握一切的佞臣该做的事。
关寄舟总觉得,沈听肆在布置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局,甚至大到,将天下都算计了进去。
于是他的态度越发的毕恭毕敬,试探着开口询问,“是杉木还不够好吗?要……要不换成更好的楠木或者银杏木?”
沈听肆:……
你可闭嘴吧。
沈听肆理了理衣衫,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倒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抬眸四下扫视了一番,走向了正在打地基的工匠那里,“本相去瞧瞧修建得如何了。”
关寄舟恭顺的跟在沈听肆身后,顺带着小声给他解释,“贵妃娘娘需要的摘星阁自然不能偷工减料,下官不仅木材玄选用了上等的杉木,修建的匠人也是找的名家,陆相尽可放心。”
沈听肆:……
越发的放心不下来了呢。
“本相长了眼睛,自己会瞧,”沈听肆眼神晦暗,“关大人还是闭嘴的比较好。”
“是。”关寄舟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便一直垂眸跟在沈听肆身后,只静悄悄的看着,不发一言。
沈听肆四下走了走,发现这工程建造的不是一般的慢,距离柳贵妃的生辰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这摘星阁竟然连地桩都没有打好。
工人们做工的速度也是格外的迟缓,只刨一根木头,就要用上半盏茶的时间。
倘若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修建个一年半载这摘星阁都见不到一个影。
沈听肆侧过身,深黑色的眼珠里面透露着清幽幽的寒意,“关大人,你是觉得你这颗脑袋在脖子上面待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想把它拿下来是吧?”
关寄舟慌忙跪了下来,“下官不敢。”
“那你倒是说说,”沈听肆居高临下的瞧着他,目光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为何进度这般的慢?”
关寄舟抬手指了指那些堆积在一旁的杉木,“杉木难寻,尤其是用来打地桩的这种杉木更是稀少,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寻找木材上,这才不得不减缓了进度。”
“既是找不到,那就换别的。”
沈听肆忽然靠近了关寄舟,盯着他的眼睛,眉眼间含着清淡的笑,“关大人最会中饱私囊,怎么如今却……如此尽职尽责了?”
这番话的含义,再明白不过。
关寄舟悬着的心彻底的落了下来。
果然,沈听肆什么都知道。
关寄舟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体,直视着沈听肆的目光,“还请陆相明示,下官该用何等木材?”
既是能问出这话,便证明关寄舟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听肆长眉微挑,“若是关大人连这等事都要来询问本相的话,这户部员外郎的位置,岂不是要坐到头了?”
“陆相说笑了,”关寄舟上前了两步,凑近沈听肆小声开口,“下官瞧着这旱柳似乎不错,陆相以为呢?”
啧,竟然能想到这样便宜,劣质的一个木材,也是蛮不容易的。
“那就如关大人所言。”沈听肆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关寄舟心下了然,对着沈听肆的背影躬身一拜,“下官恭送陆相。”
等到再也瞧不见沈听肆的身影,关寄舟忽然变了脸色,对着那几个正在兢兢业业刨木头的匠人开口,“行了,别装了,做正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那几个匠人放下了手中的木材,走到堆积如山的杉木旁边,将最表层的木材给搬了下来。
倘若沈听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那么一大堆的木材,竟除了表面上放置着几根杉木以外,其余的竟全部都是最不值钱的旱柳!
关寄舟在宫门外拦了沈听肆的那一次时,便依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总觉得虽然沈听肆表面上是在用他贪墨银两一事做威胁,可细细想来,却又好似在鼓励他去贪墨一样。
再加上他又瞧见了沈听肆无端吐血的一幕,心中的怀疑便更加的深了。
这才有了这故意的试探。
倘若今日沈听肆不来现场瞧上一瞧,关寄舟也是要想方设法的把沈听肆给拐来的。
工匠们喊着号子,干的热火朝天,眨眼之间,方才还怎么都刨不干净的木材,就已然变成了能用的样子。
关寄舟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张素来谨小慎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真诚的笑意。
——
当夕日坠落远山,天地间燃尽最后一抹余晖之时,关寄舟怀里揣着厚厚的一沓银票,踏上了前往丞相府的道路。
这是他为官几年第一次来到这里,陆相从不在相府宴请宾客,关寄舟便从来也不得知,这京都竟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
关寄舟从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一路走到寂静无声的小巷,仿佛亲眼见证了一遍大雍从兴盛走向了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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