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没有监控,警察叔叔们一调查就知道,是不是说谎,他们也同样可以判断。”
“所以,请你不要把警察同志想的这么笨好吗?”
师雪菁叹道,思祈可真会啊。
这句话一来可以扣帽子,暗示严老五真把警察当傻子。二来可以证明,严老五确实知道这里之前没监控的事实,作案几率会更大。三来,则表明自己完全相信警察,肯定他们的能力。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有监控,你家监控还可以听声音是吧?”严老五梗着脖子,继续不服。
许思祈摇头,笑着:“所以,我的证据还没说完啊,您可别急。”
她看向警察,很礼貌地道:“警察叔叔,麻烦你调一下录音吧,你们应该有备份吧?没有的话,也可以用我的。”
许思祈点开手机。
在来派出所之前,严老五心里就一直有两个疑问:是谁报的警,什么时候报的警。
刚才确认了第一个答案,是许思祈自己报的。那什么时候呢?他为什么没注意到?
许思祈回答了他的疑惑。
原来,从安托尼扣住他的手,两人在力量博弈的时候,许思祈就报了警。只是她一直没出声,而是让接电话的警察听完了全程。
“我们在宴大北门外500米的北郊路口等你们,请你们尽快啊。”被他以为是挑衅,挑衅到甚至在自己打电话时跟自己的兄弟说话,但其实是向警察报地点。
而后又聊什么商量,是在拖延时间。
人证物证皆在,任何雄辩都是一种矫饰。更何况,师雪菁想,要是许思祈乐意,她可以比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巧言善辩。
所有混混都被扣下,做笔录的警察将他们三人送出派出所。
他开口道:“小姑娘很聪明啊,不愧是宴大的学生。”
许思祈笑:“谢谢警察叔叔的夸奖。但你们也很厉害,多亏你们赶来的及时。”
常人都会谦虚回拒,但见许思祈这幅坦然受夸的模样,他被逗乐了,但随后脸色一沉,严肃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不及时呢?”
“以后出入社会,遇见这种事,做法还是不要太极端了,尤其是像你俩这种小姑娘。倒不是说我有性别偏见,而是你们力量上实在有悬殊,第一要务永远是保护好自己。”
许思祈莞尔,无声感叹,世界上的好人还是更多一些的。
但她却开口问:“那警察叔叔,如果我的保护方法就是,他骚扰我或者我朋友的时候骂一骂他,然后跟朋友走了,那之后呢?”
之后呢?
谁来保护下一个女生。下一个,如果没有同伴的女生?
“我是觉得啊,也不一定对,要是我就骂一骂走了,他可能觉得不痛不痒,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失。也许下次酒喝的更多,胆子更大,做出更过分的事后,别人该怎么办呢?”
许思祈的话不是反驳,而是真正的疑惑。
警察叔叔望着许思祈明亮清澈的眼睛,出现了片刻的失语。
脑海里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更年轻时加入警察队伍,右手举拳,在红旗吹彻下,高声宣誓——
“我宣誓: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他不知怎的,眼睛有点热,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这女娃还真是……怪善良的。”
第10章 大放厥词
十月中旬,树木橙黄,挂在碧蓝天空下,仿佛瓷瓶上的一抹抹金纹。
上次醉酒那事一过,虽然闹得不算小,许思祈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依旧吃吃喝喝,嬉戏玩乐。
苏玥的技能项目已经申请下来,经费到账,组员也凑够了6个。
当看见群里的组员列表时,那个陌生的“cyn”映入眼帘,许思祈咬了咬唇。
“你怎么真把程师兄加进来了?”她问道,“你不会没经过他同意就把他拉进来了吧?”
“怎么可能。”苏玥和她一起走向食品学院的实验室,手上提着刚购物回来的大批物资,“我那天又问了他一遍,他自己说的可以。”
许思祈心想,程师兄都这么多奖了,而且又不是他专业相关的,对他来说,这个活动可有可无。
要参加,估计还是架不住自己表妹反复的请求吧。
“那他...今天也要来实验室吗?”许思祈心下一紧。
苏玥提着两大包面粉,还有一堆馅料、调料,累得歇了歇,“不会。他跟导师去外地了,好像参加什么学术论坛。”
“啊?”许思祈愣了一瞬,“他不是也就大四吗?现在就跟着导师干活了啊。”
“是啊,他们学院都这样,变态的如出一辙。”
许思祈点了点头,是挺变态,保研了都不能玩。
到了食品学院,苏玥先领着许思祈去消毒室拿了实验服,两人套上,又从风淋通道走过,才进到实验室。
房间里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学生,一组一桌,每桌前都有一块立式白板,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制作步骤和注意事项。
许思祈看了眼群里的活动资料:
近年来,鳕鱼被称为“液体黄金”,蛋白含量高,脂肪却极低,属于极优质的加工原料。
但目前许多鳕鱼产品中,鱼肉加工程度不高,往往鲜食,而这样造成了一定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
为培养和巩固学生对烘焙行业的兴趣,加强学生的动手能力,制作出具有独特风味的鳕鱼DIY烘焙产品,特此开展本技能竞赛......
环望四周,每个组都有自己的产品设计,而苏玥他们组不同于其他人制作披萨、面包、蛋糕等等。
而是一枚“彩色鳕鱼酥”。
他们上周初步完成的产品方案,就是用不同颜色的蔬菜汁给面皮染色,将鳕鱼肉炸过,磨成肉松,然后加上红豆泥,裹上酥皮,做成一枚彩虹色的鳕鱼酥。
产品图还是许思祈画出来的。
这个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但目前唯一的困难在于,除了外观比较独特之外,他们的“蛋黄鳕鱼酥”与其他披萨、面包、蛋糕相比,似乎也没有非常创新的点。
他们今天有四个人,苏玥、许思祈,还有俩食品工程的同学。他们准备初步实验下,看看这种鳕鱼酥成品如何,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煮鱼、捣碎、炒肉松,加馅料,裹入面团,放入烤箱......一系列的加工程序后,五个金黄灿灿的鳕鱼酥就火热出炉。虽然没来得及上色,但成品模样还是不错的。
晾了四五分钟,他们用刀切开,一人吃了一小块。
“嗯...我觉得还可以诶。”一个女组员道,“没什么鱼腥味,肉质也没有很干。”
“我也觉得可以。”另一男组员道。
苏玥望了许思祈一眼,“你觉得呢?”
许思祈哭唧唧的一张脸,答非所问:“我觉得我好罪恶,刚才用擀面杖捣肉松的时候,默默向老天爷忏悔了一百遍。”
怪不得刚才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千手千眼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的。
两个组员被许思祈逗笑。
“......”苏玥无语,但瞬间又get到了许思祈的聪明。
她一个外专业的,跟他们组员又不算很熟,贸然评价,别人不放心里还好,就怕别人觉得她没参与实际设计还挑三拣四。
苏玥摇头:“我觉得还不行。”
“口味没有层次感,而且就算外观好看,切开展示时,内部也就一般,松松垮垮的。”她拿起蛋黄鳕鱼酥的切剖面,继续道,“而且,还是那个问题,没有创新。”
许思祈心道,不愧是一家人,看苏玥平时跟自己般兴趣盎然又不求甚解,但一旦认真起来就跟她表哥一样。
“这样,你们晚上有空吗?要不我们开个会再讨论一下,改一下产品方案。”苏玥提道。
两个组员倒是没什么意见,既然参赛了,想做到更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我们四个吗?”女组员问。
“另一个组员有事回家了,他跟我说过,到时候可以建个线上会议,把链接发群里吧。”苏玥回道。
开会也不是个很严肃的环节,他们坐在饮品店里,每个人面前摆着笔电,而许思祈是外壳被贴的花花绿绿的iPad。
她并非本专业学生,不太懂他们的术语,大多时候都是听他们讨论,然后以一个“顾客”或“评委”的眼光去发表看法。
他们说的有来有回,提出一些想法,又被相继驳回。
气氛变成有些无解的尴尬,许思祈用手抠了抠亮晶晶的贴纸,眼睛开始有些游离,望向玻璃窗外的万家灯火,树影婆娑。
陡然间,她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很低沉,从对面的电脑中传出。
许思祈侧目。
“我可以说下自己的看法么。”苏玥的电脑里传出很熟悉的男声,醇厚悦耳,许思祈一下子听出来了,是程屿年。
“你开会开完了?”苏玥有些意外,然后示意大家噤声,放大了电脑音量。
“嗯。”程屿年回道,嗓音有种疲倦的低哑,“我刚听你们讨论了会儿,也顺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行,你说。”
“我觉得,”他顿了顿,“许思祈刚有一点说的很好。”
被人念到名字,明明讲话人不在现场,许思祈却莫名挺直了腰背,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地收缩起来。她脑袋轻垂,装作在仔细聆听的模样。
耳朵却开始叛变,一遍一遍地机械重复他的声音。
她刚才...说了什么?
程屿年:“她刚说,对于普通顾客来说,味道和外观会被注意。所以产品的创新点,更应该面向的,是评委。”
她有说过这句话吗?
许思祈搜肠刮肚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明明是说:像她这种普通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食物外观,如果味道也不错,那就很好了。
程屿年的声音缓慢,“所以我想,创新点可以放在活动目的上。”
大家一时间都没听懂,男生组员压着声音,看向另一女组员,“什么意思啊?”
“你是说...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苏玥翻着电脑,点开学院公告,拉到最新通知的那则新闻——
近年来,鳕鱼被称为“液体黄金”......但目前许多鳕鱼产品中,鱼肉加工程度不高,往往鲜食,而这样造成了一定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
“嗯。”程屿年似乎在喝水,他缓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我想,如果只将鱼肉做为馅料,其实也是一种资源浪费。”
“那?”
“鱼骨,鱼皮,都是可以利用的原料。”程屿年解释,“比如,我刚搜了些资料,发现鱼骨可以磨碎,放入肉松,增加口感;鱼皮也可以熬胶,做成麻薯,放在酥皮下的第二层,固定馅料。”
“这样,也许能丰富产品内部的层次吧。”他道。
尽管他后面还说了些自己不专业,只是提出一些看法,具体是否具有可操作性,还得他们去定夺。
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醍醐灌顶的激动,苏玥更是奋笔疾书,连忙在电脑上敲敲写写,生怕灵感溜走般。
许思祈垂眼,看向息屏后的iPad屏幕。
她难得平静的一张脸。
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个老师跟自己讲过,看问题要站在高处,从更宏大的视野和更宽阔的角度去“俯视”,也许会有更全面的观感与解决办法。
程师兄还真是...
天生就应当,站在高处,去俯瞰风景吧。
-
上西方政治思想史这门选修课之前,许思祈还刻意整理好了伞,等着还给程屿年。
但意外的是,他今天没来,第一排最左侧的位置空荡荡的。
估计还在跟导师参加学术论坛。
说不上为什么,她明明应该感到轻松的,心里却莫名有点儿空落落。
随即她很快明白过来,估计是又要等下次才能把伞还给他,怪麻烦的,而且也不知道别人急不急着用。
当老师在台上讲到柏拉图的《理想国》时,许思祈耳朵里落入几个“哲学王”、“民主”、“城邦”之类的词汇,她倒是没太在意。
但后续又继续听老师说,柏拉图居然提出了“共妻”、“共产”和“生育控制”这些制度。
他进一步解释道,柏拉图认为诸如优生优育的牲畜生产理念也应该放在人类繁衍上,这样就可以培育出更健康更优秀的孩子。
而 “家庭”这些制度毫无必要,妻子是整个城邦的妻子,孩子也是整个城邦的孩子,人人都是彼此的手足......
哇,这是什么究极大乱/伦?许思祈一下子来了兴趣。
“大家觉得柏拉图提出的这些制度怎么样?”孙老师接着道,“有同学来聊一下自己的看法吗?”
但一眼望去,尽是沉默,尴尬气氛呼之欲出。
许思祈举手——
“很好。”孙老师满意道,“那个女生,你来说说。”
许思祈起身:“我没读过老师聊的《理想国》这本书,所以不清楚他整个制度设计的背景和具体内容,看法,也就是基于与现在的一些对比。”
孙老师点了点头。
“第一次听见这些制度当然会觉得很匪夷所思,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随后一想,其实也觉得有一些道理。比如说,这样可以消除私有制了,社会会非常稳定,像一台高效的运行机器。”
“没了家庭这个社会制度最小单位,大家都不会再有贪欲,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以城邦的利益为准......”
孙老师赞道:“很好,还有呢?”
“但是这种制度很难实现吧,至少在我国很难实现。”许思祈耸了耸肩,接着道:
“因为我觉得,人是很难被‘共有’的。爱和欲这个东西,很难被政治化,被刻意遗忘。人对亲密关系的向往、对血缘纽带的热爱,这是人之常情。羊跪乳鸦反哺,在动物身上也不鲜见。”
孙老师追问:“所以,你怎么看待如今有些年轻人不断地更换伴侣,以追求刺激的感官体验而非稳定亲密关系呢?”
许思祈想了想:“这个啊......我还没实践,也没钱,所以没有发言权。”
下面的同学们发出齐声爆笑。
许思祈酒窝深陷:“开个玩笑。我是觉得这个跟每个人的爱情观挂钩吧。到底是想要感官刺激还是稳定关系,这是每个人的追求,很难评判对错。”
“但我确实认为,长久而独一无二的爱情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奢侈品。”
孙老师高兴地压了压手,“这位女同学说的很好啊,等会儿下课你去找最后排的助教,让他记下你的名字,到时候我好加课堂成绩。”
“就刚才这位女同学的观点,我再跟大家补充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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