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出里面被雨水临湿,冻得有些青白的那张脸,赫然是早该死去的伊森·布莱尔。
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眼眶深陷。
整个人的皮肤肉眼可见憔悴了,精神压力巨大瘦的脱了像,下巴上遮住脸的胡须全部剃掉了。
因为手法不熟练,他下巴上有不平整的胡茬子,还有割裂伤口。
配上他现在通红深陷的眼眶,疯狂撕扯的湿缕缕的头发。
越发像是个绝望中的囚徒。
啊——
布莱尔开始努力思考。
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输光了所有家产,被赌场追债逼到绝境的穷徒,那天在护卫队里被格瑞丝那个粗鲁下贱的婊-子狠狠羞辱之后。
伊森动了报复的心思。
他惦记从尼尔森卫兵队长那里听来的巨款消息,又等不及迫切的想要翻身去给那个当中给他难看的婊-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他拿着买花之后剩下的三枚铜币,以及他母亲留下最后一根银项链。
踏进了地下赌场。
布莱尔期望着母亲的亡灵在天堂能注视着他,期望自己能靠着最后一点钱币能翻身。
结果就是在那一天,彻底踏入了绝望的地狱。
布莱尔毫无意外又输了。
因为他最后一把的侥幸心里,他押堵住巨大。
本来就债台高筑的穷徒,所谓的三枚铜币和母亲的遗物根本抵不了赌资。
所以毫无用处的布莱尔,自然就被打上了代售‘商品’的烙印。
要么永远作为黑市上奴役到死的奴隶,要么作为黑市上流动的活体试验体。
当然最有可能是,先做卑贱到骨子里的奴隶榨干价值,再被赌场卖出去的当做活体标本实验体。
伊森那天别人抓着头发按在赌桌上的时候。
锋利的刀尖,直勾勾的对着眼睛。
他的眼球仿佛感觉到利器的寒意,头发是抓着牲口般的抓着,死死按在赌桌上,只有憋得通红的脸。
以及涨出脖颈的青筋。
他的脸在赌桌上撞到流血,黏答答汗液浸入眼球,有些干涩的疼痛。
他眼睁睁看着跟他落到同样境地的赌徒,被人撕烂了衣服拖下去,就像是一头嗷嗷待宰的牲口。
什么羞耻,体面,人格,意志...
都是狗屁。
待售的‘商品’,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价值。
伊森亲眼看到,那些赌场的人将他按在简陋的床上,用铁链困住那家伙的手脚,然后有一些穿着白袍子看不见的脸人。
在那个赌徒血液中注射不知名的药剂。
然后布莱尔就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在鲜活的人,浑身开始冒起来鸡蛋大的浓疮,皮肤像是开始流淌的液体融化。
躺在铁床上抽搐,嘴巴里疯狂吐白沫。
眼睛珠子开始不自觉的渗出深色液体,感觉像血,在忽明忽暗的赌场里看不清楚...
那个场景,吓得伊森午夜梦回想起来还会但颤心惊。
但是更可怕的不是躺在床上正在实验药剂的人,而是那些缩在地下笼子里,满身褶子浑身溃烂的实验体。
他们骨瘦如柴缩在一起,睁着空洞的眼睛,浑身畸形的看不出人样了。
布莱尔只是在被殴打威胁的时候,透过漆黑化不开阴影缝隙中偷看到了,锈迹斑斑的笼子里漏出来的一角。
那个画面。
他永生难忘!
布莱尔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他绝对不要落到那种地步!
绝对不要!
所以在痛苦挣扎中,被狠狠教训一顿,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是伊森趴在满是污水的水洼里苏醒的。
阴暗幽深的小道里,被绵绵细雨冻醒的时候,脑袋后面令人昏沉剧痛。
迷蒙的视线。
头上带着鲜血伊森,看到了醉倒在墙角上不省人事的拉里。
遥遥举着空荡荡酒瓶子,满嘴胡话昏昏欲睡,长得体貌特征有七八分相似的醉鬼拉里。
“来!”
“继续喝啊!继续喝啊!....”
罪恶之心。
在那个雨夜,熊熊燃烧。
伊森·布莱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溺死拉里的了。
他只是一直掐着他脖子。
一直将他头往路边水洼里面按,只记得死死按住对方的身-体,伊森甚至翻身骑到了拉里的身上。
他只是想着杀死对方,然后窃取别人的身份。
然后忘掉过去,彻底以一个全新面貌活下去。
伊森死死掐着拉里。
看着对方因为宿醉无力的手打的水渍飞溅,看着对方的指甲深深陷入淤泥,看着对方在濒死之前的挣扎。
直到身下的人彻底失去生机,直到拉里的手彻底垂落下去。
布莱尔才将他反过来。
当黑暗念头诞生并且付诸行动的之后,之后的一切如同得到了黑暗神明的加护一样。
顺利的可怕。
用刚刚杀人颤抖的手,去剥对方衣服时候都不害怕了,甚至是从对方身上摸到一柄异常锋利长刀的时候。
那沉甸甸的修剪花枝的刀刃,磨得锋利断口森亮如雪。
伴随伊森的罪恶之心,蜿蜒流淌出无尽的鲜血。
拉里是个花匠。
布莱尔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他是真的想换个身份,改头换面好好的活下去。
像借着拉里的身份永远安稳活下去。
直到布莱尔披上了拉里那件沾满淤泥与垃圾恶臭的黑皮衣,顺着他熟知的记忆摸索到拉里破旧地下室的时候。
在着堆满恶臭废料,本该培育好各色艳丽花朵地下室深处。
看到了一大片精心培育的禁药,鲜艳绽放的格瑞紫鸢草的时候。
伊森当时整个人从头到脚浑身骨头都凉了。
他拼命想挣脱的地狱深渊。
结果就是从一个地狱,坠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拉里是个花匠。
但是醉鬼拉里不单单个花匠,他还是个私下偷偷培育禁药格瑞紫鸢草的毒-鬼。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从来都不是种花。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是这些美丽可爱,一点点汁液就能让人欲-仙-欲-死飘上天堂的禁药。
异样精神刺激,仿佛自我世界里的主宰,世间里的一切他都能唾手可得。
禁药带来刺激无比真实,真实的会麻痹所有感官,一切都变得符合常理。
伊森看到那些温室里茁壮成长紫鸢草的时候,整个人眼珠子都忘记转动了,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狠狠锤了自己几下,然后惊慌失措去找拉里留下的只言片语的信息去确定。
疯狂的翻找。
在这个充满肥料臭味,以及不通风的阴暗地下室里。
伊森最后在拉里的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磨得发黑,厚厚小小的笔记本里找到了真相。
确实是禁药格瑞紫鸢草。
拉里在贫乏到单调的日记里,到亲切的称他们为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
而恰恰也是这片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也是伊森·布莱尔即将面临的新的深渊。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培育。
.....
赌和毒?谁更危险!
...........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025章
◎被架上火刑架的‘魔女’◎
过去了三天。
从布莱尔最恐惧,最惧怕的噩梦之夜,过去了三天。
饱受现实与精神双重压迫感的男人,一下都不敢去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东西。
而就是这短短几天的疏忽时间,那一大片生长旺盛的紫鸢草,从叶片尖端开始长出一片片诡异的黑斑。
它们就像是摇曳在黑暗中,接受不到花匠精心照顾的‘脆弱精灵’。
在脆弱的呼唤。
植株肉眼可见在枯萎。
锋利坚韧的叶片开始变得柔软垂下来,深紫色的根茎外层包裹的部分组织,变白,干瘪,变成毫无用处的枯叶外壳。
布莱尔发誓。
他绝对没有碰这些东西一下。
天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娇气脆弱的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枯萎死亡一样。
即使布莱尔对于植物种植技术一窍不通。
但至少眼睛没瞎。
这么大一片的‘紫精灵’。
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拉里那个死醉鬼,自产自销的产物。
所以当他在那本泛黄带着厚厚污渍的记事本里,使劲抖落出几张磨得漆黑的纸条子的时候。
伊森用那双还残留着淤泥与鲜血的手,慢慢拼凑出的文字信息是模糊的。
四月十三。
特别用红笔标注,圈出来的日期。
仿佛恶魔的降临世间的日子一样。
那份刺眼的红,映照在伊森·布莱尔晦涩混乱眼底,像是魔鬼即将刺穿他咽喉的猩红指尖。
拉里的死那个漆黑冰冷的雨夜,布莱尔永远记得。
是三月二十九号。
而现在时间已经飞速过到了四月二号,临近红笔圈出来的时间还有十一天。
十一天!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时间长到他可以在事发之前收拾东西跑路,同样时间也短到他无法再去惦记中古店老板埃尔莎夫人的那笔‘巨款’。
伊森一直都知道,那个独身干瘦的老女人有钱。
天天坐在那间阴暗破旧,还没有被抵债的旅店里的时候,他就知道。
埃尔莎的中古店里,放的全是‘古董’,门口进出的全是贵族。
关键是她是独身,没孩子,而且年纪过‘六十’。
年纪大到,即使明天立马死去,别人也只会捂着脸唏嘘一句‘哦!真是难以置信’。
所以在伊森这个穷凶极恶的赌徒眼里,没有比埃尔莎更好的‘结婚对象’。
一旦结婚。
她就是彻底踏入圈套的猎物。
只能被他以婚姻为骗局枷锁,彻底榨干浑身骨血。
但是布莱尔展开的热烈追求一直都被无视,那个该死老女人似乎对于他整个人始终保持着戒备心。
无论是平常见面,还是街头巧遇,或者是他绅士彬彬发出邀请的时候。
那个高高昂着下巴面色和善女人,都会不着痕迹的避开他。
言语越平静,内心的距离越冰冷。
始终都么有松过口。
而伊森的愤怒与仇恨,背后压迫感到极致的驱使之下,一发不可收拾。
伊森恨埃尔莎。
他恨她!
明明他们结婚就好了。
只要他们在一起,他就不用被赌场的人拖到黑漆漆的地下室折磨!
只要他们在一起,自己生命中的所有债务都会迎难而解。
他可以重新回到富足体面的生活....
婚姻是侵吞对方财产的合法渠道。
他追求的时间每增长一天,布莱尔对埃尔莎内心的厌恶和仇恨,就增长一天。
他会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自己跪俯下去的卑贱姿态。
为自己不得已的委屈与忍耐感到不值,然后将这份屈辱与憎恶融合在一起,转而放大无数倍。
倾倒在对方身上,化为最锋利的刀刃。
仇恨那个婊-子花了他这么长时间,仇恨那个老女人不给他侵吞财产的机会,仇恨她高傲的不接受他所谓的‘爱意’。
所以当伊森发现自己坠入了另外一个地狱了之后。
他立马就想到了埃尔莎。
如果他能掠夺走那老女人的财产!
虽然无法获得全部,但是起码他就能连夜以‘拉里’的身份混出帝都。
逃出升天。
他就不用在面对这一屋子,即将枯死的禁药紫鸢草,不用再面对帝都护卫的追捕。
也不用在面对赌场那些家伙,狰狞令人恐惧的手段。
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布莱尔的目光放到了那些妖异‘紫精灵’上面。
跟着拉里的笔记,他用小刀划破了紫鸢草的叶片,植物茎秆那粘稠的乳白色汁液小心翼翼收拢起来。
滴在了鲜艳欲滴红玫瑰上,锋利的尖刺上。
只要对方亲手拿起来,就会堕入地狱的深渊。
...........
伫立在黎明前黑暗中的钟塔。
“铛——”
“铛——铛——”
在孤寂尚未褪去夜色里,响了三次。
迅速传遍整个帝都的钟声,惊动了半夜盘踞在枝头的鸟雀。
乌鸦的鸣叫迅速传遍整个黎明,配合着天上沉闷看不见光明的夜色,仿佛看不见光明的预兆一样。
浑身是的血格瑞丝低着头,被人抓着手臂,拽从牢房里拖出来的时候。
她身上的衣裙早就被剥掉了,换上了一身粗糙染血的麻布裙子。
那是死刑犯的衣服。
袖口上沾着血,她整个人脏的像是泥巴里面拖出来的一样,白皙匀称身体上遍布伤痕。
看起来异常可怜。
“认罪吗?”
那些监察队黑衣人架着她,就跟架着一濒死的牲口一样。
抓着她凌乱的头发,掐着她的下巴,将那张被淤泥彻底遮掩住脸强行抬起来。
“呸——”
即使被折磨的还剩下一口气。
嘴角渗血,额头青紫,半张脸高高隆起。
被打的淤青的眼睛,肿的只剩下一道缝隙,格瑞丝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不认!”
她的裙子上干涸的血迹,全是属于她的。
年轻的女人胸口急促喘息着,细腻白皙皮肤上沾满淤泥,充满了罪恶的指印。
格瑞丝一口吐沫直接吐到对方脸上。
招致到了对方怒吼,在阴森监牢里越发显得面目狰狞。
“啊!你这个该死家伙!”
骤然的怒喝,仿佛要掐死她的高高扬起的手。
格瑞丝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迎接这份即将落下暴力的时候。
突然从旁边是插入一只枯瘦的手。
“啊啊啊——”
是个佝偻着脊背,披着破旧麻布脏的看不见脸的老女人。
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巴,啊啊啊的不知道喊着什么,黝黑仿佛坟头枯树枝一样脆弱的手指执拗的挡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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