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里也不知道, 只能淡淡一笑，说:“差不多吧。”
话落，她将挎包摘下, 塞到后背放下。
与此同时, 一旁坐着闻衍起身将茶壶和饮料一并拿了过来, 轻声问:“你喝大麦茶，还是椰汁？”
沈云里仰面看他, 弯眉浅笑:“大麦茶。”
闻衍淡声道好，拿着水壶为她沏茶。
她礼貌道过谢, 之后就捧着茶杯, 陷入了沉寂。
沈云里心里一直在想许霜和傅远洲的事儿, 以至于这顿饭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
而姜芜、宋栖和闻衍，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三个人每过一会儿，就同她说一句:“怎么不吃？”
沈云里每次都笑言，说她哪有没吃，然后立马夹一筷子食物放进碗里，表示她已经吃了很多很多。
只是实在心烦意乱，他们又迟迟不散场，沈云里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了先行离席。
她找了个要回家的借口，在大家商量着下一场要去哪儿接着玩的时候，温声打断了他们:“我这周答应爸妈回家住，我们家里有门禁，所以得先回去了。”
李承颇为疑惑:“你都上大学了家里还有门禁？”
沈云里点头，嗯了声，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又紧跟着说:“那你们好好玩，我就先走了。”
话罢，她背手拿起身后的挎包，站了起来。
“要不我送你吧。”闻衍下意识跟着她起身，“我今天开车过来的。”
沈云里笑着摇头，拒绝了闻衍的好意:“没事的，我已经叫好车了。”
大家都看得出，沈云里情绪不高。
但也都不好明问其中有个缘由，只能叮嘱一句那你自己注意安全，然后目送着她，走出了包厢门。
出来后，沈云里在灯火通明的路边坐上了回家的车。
无人知晓的是，起初沈云里这周并没有打算回家住。只是人在疲惫彷徨时，总会下意识想要回到可以带来安全感的地方，这才临时起了意。
路程很远，回到家已是九点半。
沈翊鸣和林苒对她的突然回来都倍感惊喜，只是惊喜后，又察觉到一丝异样。
林苒问沈云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所以突然回来，
沈云里只笑着摇头，说她能有什么事儿。随即抱住林苒的胳膊，用脑袋蹭了蹭她，撒起娇来:“妈，难不成我没事就不能回来了？”
然而，知女莫若母。
只是林苒没再说什么，她和一旁的沈翊鸣交换眼神后，伸手轻抚了抚沈云里的后背。
沈云里去浴室洗完澡，喝了林苒送进屋的热牛奶，就躺在床上酝酿起睡意。
准确来说，她是想好好捋捋思绪。
毕竟她今日和许霜摊了牌，也知道了傅远洲现在和许霜真的断了联系。
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她接下来要怎么样和傅远洲相处。
是要主动出击，像今天她和许霜说的一样公平竞争吗？
还是像从前，依旧和傅远洲保持朋友的关系，被动的等待着月光倾落？
思来想去，又是一夜辗转反侧。
以至于第二天，沈云里睡到了正午时分才起来。
星期六，沈翊鸣去了公司处理事务，林苒在家里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咖喱大虾，吃过午饭后，林苒又带沈云里去外面做了按摩。
这样晃晃悠悠着，一天很快就度过。
只是，沈云里始终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直到傍晚时分，沈云里吃过饭去厨房帮林苒刷完碗，回了卧室休息。
她一时兴起，在书架找到了高中时的相册记录本，趴在床上翻看起来。
那里面夹着许多用傅远洲送的拍立得拍的照片。
那些被定格的画面，也总能看到傅远洲的身影。
有他坐在她身边，趴在桌上小憩的侧脸。
有他奔跑在站在日落的光晕里，恣意张扬的背影。
有他站在她的身后，在她脑袋上比兔耳朵的合照。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最好的年少青春。
她秘密喜欢着傅远洲的青春。
沈云里一张张翻看着，渐渐地，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
她想，倘若她和傅远洲没有先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那她这份喜欢恐怕早就宣之于口了。
想到这儿，沈云里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床边的手机屏幕忽低亮起微弱的光。
她下意识侧眸去看，没想到恰好就是傅远洲发来了消息:【你回家住了？】
沈云里盯着对话框，下意识只回复了一个字过去:【嗯】
这几天她一直避着他，现在回消息都惯性冷漠了。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又连忙补了一句话过去:【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傅远洲那边一瞬秒回:【那你往楼下看看。】
沈云里放下拍立得相册，从床上翻坐起身，走到了窗边。
鹅黄色的窗帘扯开，屋内的灯光开始朝外流动。
她趴在窗户上，习惯性地垂目往楼下看去。
院子外，灯影烁烁下，少年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儿，正仰头望着她。
目光交融时，傅远洲满面笑容地挥起了手，大喊:“怎么样？惊不惊喜？”
沈云里没作答。
只看着夜风汹涌，呼啸而过的那一瞬吹起他头顶蓬松柔软的发，一如多年前的某天，他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站在这儿，等她下楼一起去上学。
看她半晌未回应。
傅远洲再次扬声:“大小姐，你无聊吗？要不要让我陪你去遛招财？”
*
沈云里下楼的时候，傅远洲刚抽完一根烟。
见她牵着招财出来，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还抬手扇了扇风:“等等再过来。”
沈云里茫然地放慢步子，只瞧傅远洲不好意思地笑了，同她解释：“我刚抽了烟，味儿还没散开，太呛了。”
沈云里站住脚步，睨他一眼:“知道呛人还抽？”
“这玩意就和你们女生爱奶茶一样，有瘾的。”傅远洲替自己辩解，不服输地挺直腰板，“再说了，抽烟可是一个男生成为男人的必备技能！”
沈云里吐槽:“迂腐。”
也是巧了，她刚说完，招财突然仰起狗头汪汪叫了两声。
沈云里一瞬被逗笑。
傅远洲不乐意了:“招财！你这样哥哥可不喜欢你咯！”
他弯腰，揉揉招财的脑袋，又很幼稚地对着它做了个鬼脸。
招财乐呵呵地笑着摇尾。
沈云里拽拽绳子，手指傅远洲:“快咬他！招财！”
傅远洲抬眸睨她:“招财，你说你姐姐怎么这么坏呢？”
话罢，他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手里的狗绳牵过来，又补了句:“来，哥哥牵着你，免得你被教坏了。”
沈云里抬手打他，说什么招财跟着他才会学坏。
两人在月色下嬉闹起来，最后一并往小区后门的公园入口走去。
柏油马路上映着两人一狗的暗影。
傅远洲一边走，一边侧眸看她:“你这几天不是很忙吗，怎么突然有空回来了？”
沈云里垂目微怔，想起最近这些日子，她误以为他和许霜复合，开始对他避嫌，时常在他联络她的时候说有事要忙。
有些心虚，她轻声道:“忙完了。”
傅远洲:“那你有空陪我玩了？”
“算是吧。”沈云里余光瞥他一眼，有些好奇，“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住宿舍更自由吗？”
“今天沈叔叔给我发消息，说看你好像有心事，问我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远洲歪头看她，轻挑了下唇角，“所以我就回来看看我们沈大小姐。”
原来是沈翊鸣啊。
没想到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
沈云里恍然大悟地低眸笑笑，温声道:“我没什么心事。”
“真的？”
“真的啊。”
“那我有心事。”
“什么？”
傅远洲沉默了。
他眺望着天边的月牙，沉了口气，声音也低了:“我放弃喜欢许霜了。”
“那天你走之后，我也和她说清楚了。”
“你说人的感情怎么这么奇怪呢？我之前明明那么喜欢许霜，为了得到她注视我的目光，为了能让她开心，我百般讨好，尾巴摇的比招财还欢。可现在我放弃喜欢她了，反倒变成她来追着我了。”
是啊。
感情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沈云里亲眼见过傅远洲在暴雪天跨越半个城市去买许霜想吃的东西。
如今也见到许霜满眼憔悴地跑来找她，恳求她能帮帮忙，让她和傅远洲再见一面。
他们对彼此的喜欢，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时空。
也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得到的已满足，失去的不甘心。
沈云里没搭腔，只静默地看着傅远洲。
明亮的灯盏下，他遥望远处的那双眼，添满了落寞和惆怅。
少顷，他敛眸继续道:“不过没用了，对我而言，放弃就是放弃了。”
“对了。”想到一件事，他侧眸朝沈云里看了过来，“许霜要是去找你，让你帮忙约我出去，你就拒了吧。”
沈云里神情微怔。
没想傅远洲竟然可以这么精准地猜测到许霜的想法。
只是他却不知道，她已经来找过她了。
沈云里不知道怎么说，于是轻嗯了声。
傅远洲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闷的话题，转而道:“去吃糖水吗？我刚回家的时候看到我们高中经常吃的那个小摊出摊了。”
沈云里讶异眨眼:“现在？太晚了吧？”
傅远洲可不觉得:“八点钟哪里晚了？”
沈云里摇头拒绝:“这个点吃了肯定会发胖。”
然而，她的拒绝无用。
傅远洲强行拽着她走出了公园，将招财送回家后，又拉着她去了他们高中时最常去的一个小吃街。
买了两根烤淀粉肠，两人一起走到了李嚒嚒糖水铺的摊位前。
傅远洲很熟稔地点餐:“阿姨，两碗招牌，都要热的。一碗不要放烧仙草，多放芋圆，另一碗正常。”
沈云里没想到傅远洲居然还记得她的口味，有些许意外。
毕竟一起在这儿吃糖水，还是念高中的时候。
与此同时，正在忙着给别人打包阿姨应了声:“好嘞！”
傅远洲又叮嘱了一句在这儿吃，就拉着沈云里走到了摊位前的小桌椅旁。
坐下前，傅远洲抽了两张桌上的餐纸，帮沈云里擦了凳子。
眼前这一幕，让沈云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第一次跟着傅远洲的来这里喝糖水的场面。
高一的六月末，某个晚自习结束后，他们一起步行回家，发现了这家糖水铺。
酷爱吃甜的傅远洲拉着她点餐，以为她没吃过这样的路边摊，担心她觉得不卫生，一直叽里咕噜地说，你看这阿姨的摊位很干净的，我们一起尝尝吧！我请客！
那时候，他们坐下前，傅远洲也这样帮她擦了矮脚凳。
……
沈云里出了神。
与此同时，阿姨端着糖水碗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傅远洲将没有仙草，多放芋圆的那一碗推到了她面前:“快尝尝，看看味道有没有变。”
思绪被声音牵扯回来。
她抬眸看他，只见少年那双桃花眼噙着笑，在此刻只落进了她一个人的倒影。
这一刻，她突然确定，她不想再看着傅远洲喜欢上别人了。
*
吃过糖水后，沈云里和傅远洲一起回了家。
在家门口分别时，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故弄玄虚地说什么过段时间给她一个小惊喜。
沈云里被吊起好奇心，追问他是什么。
傅远洲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言，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然后推着沈云里的后背，让她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云里一直在期待傅远洲说的惊喜。只是这人始终八风不动，一点消息都没透漏，甚至连提示都不肯。
沈云里不想自己表现的太期待，只能强忍着好奇心，静默等待惊喜降临的那一天，继续在学校进行两点一线的上课生活。
时间很快消磨逝去。
十二月初，江陵正式入冬。
冷冽的寒风裹携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湿，刺骨难捱，又总是想方设法地从四面八方倾来，灌进路人的衣袖和领口。
天一冷，人就喜欢呆在暖和的地方，也更容易犯懒。
星期四下午，姜芜去参加社团活动。宋栖和沈云里说好一起去食堂吃饭，再去图书馆温书。
结果等到了出门的时候，懒虫上身的宋栖窝在床铺上迟迟不肯下来。
沈云里喊了她好几声，宋栖却只把脑袋从窗帘里探出来，冲她抛了个媚眼:“云里，太冷了，咱们就不出去了吧。”
沈云里站在床铺下，仰面看她:“你这是要放我鸽子了？”
宋栖趴在床上:“嘿嘿嘿嘿嘿～”
沈云里:“那你也不吃饭了？”
宋栖:“我点外卖。”
沈云里看着她，无奈叹气，只能收整好要用的书，从衣柜翻了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套上身，自己出了门。
她去的是离图书馆最近，人比较少的东食堂。
本来想早点吃完，早点去占座，结果等她到了窗口点餐，却发现饭卡余额不足了。
东食堂老旧，是江陵大学最早的食堂。
门口没有自动充值机，仅有的人工窗口却因为过时间关闭了服务。
沈云里站在食堂大厅里，思考起要不要去外面吃。
还没想出答案，身后遽然响起一个温润清和的声音:“怎么站在这儿发呆？”
她闻声回头，看清楚是谁后，像是瞧见救命稻草般，眼底渡上了光芒:“闻衍，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我饭卡没钱了，可以借用你的卡刷一下吗？我一会儿把饭钱转给你。”
“你想吃什么？”
“三号窗口的小炒肉和土豆牛腩。”
“那你先坐，我去点餐。”
“好。”
沈云里听闻衍的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并到了3号窗口。
没一会儿，闻衍端着两份餐盘回来了。
沈云里摸出手机，连忙问他:“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算我请你的。”闻衍不急不缓地在她对面坐下，怕她再次推让，又补了句，“你下次请我就好。”
沈云里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弯唇一笑，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开始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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