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意蔓延心口,有什么无法言说的本沉至心底的情绪骤然冲至大脑,向来冷静的男人第一次理智塌陷,有什么话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不回消息,是在和别的男人约会,是吗?”
“那我呢?”
那人没给她缓神的机会,安静了片刻,视线又缓慢垂落,流畅凌厉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裹挟着什么难抑的紧涩,“……耍着我很好玩吗?”
话音落下,楚盈一瞬凝滞,大脑一阵嗡鸣。
而后缓缓的,思绪里的信息愈渐清晰。
她好像忽然看懂了他眼底挣扎的复杂情绪。
心脏像被一块突如其来的大石块狠狠压制,梁语青的话再度回荡在耳畔。
——“楚小姐还挺厉害,能吊着这么多个男人。”
——“混迹在一群男人中间,把他们玩弄于鼓掌,让你很有成就感吧?”
尖锐的女声字字响起的同时,徐既思压低着的两句话恍若和梁语青的话交替着在脑海深处回旋。
呼吸忽而变得急促,胸膛不住上下起伏,眼睫颤个不停,楚盈一时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到底是气恼过多还是委屈更占上风,克制了一晚的脾气徒然再难抑制,然而却不是爆发,她只觉有些荒唐似得无声笑出一个气音,先前怔愣的神色渐褪,直到近乎面无表情。
楚盈纤长的眼睫轻动一下,嗓音很轻,语气听上去仿若无比平静,只有不明显的微颤尾音透露出她真实的情绪。
“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是反问,陈述似得,像是脱离了自己的一切情绪。
徐既思一滞间僵硬抬眼,却只看见女孩低着头,唯有微卷的浓密长发掉落在脸颊两侧,将她表情掩去大半。
蓦然回过神,像是从她话语间读出什么来,徐既思心下猛然一沉。正要开口说话,又见楚盈缓慢抬起了头。
“徐既思。”
她很轻地喊他,隐隐透露出一丝苍白的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是只有漆黑眸底压着一丝轻讽,嘴角几乎没什么弧度,只没有感情地扯了扯:“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
“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盈水透的眸直直盯着他,似乎讥诮地笑了下:“徐先生现在又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这句话似曾相识。
只是曾经他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直击他心弦的发问。
说到底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和谁往来都是她的自由。
他的问题无疑是越界而不讲道理的。
徐既思表情依然僵硬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半晌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力地一曲又垂落身侧,男人脸色苍白一瞬:“我……”
“徐先生,请让让。”
楚盈却没再看他,嗓音清淡疏离,她抬手拂过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一旁,从他身侧走过。
电梯发出短促的尖声。
楚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
只留她身上很淡的,大约是发梢间的馨香,仿佛还在清晰隐留在鼻息间。
-
电梯门闭合的那一刹,楚盈便和浑身都失了力般地将全身力气都靠在角落。
无论是梁语青无故的恶意,还是她所提及的温在臣的关系,已经够让她心下一团乱了。
和温在臣的相处尚不知该如何处理,徐既思话下的误解几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脑海一瞬又闪过徐既思沉哑的话。
他复杂眼底的情绪仿若浮现眼前,楚盈手指微蜷,自嘲似得一勾唇。
下意识说出口的才是心里话。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信任。
只因为看见她和异性一同回来,就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关系。
屈辱感骤然在胸膛滋生开来,不了解她的人如何恶意猜度她她都无所谓,可徐既思不一样。
或许是最近他们之间别样的
她以为他至少该有这点信任的。
楚盈拖着麻木的身躯回到家,不明白最近自己为什么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照片的事还没解决,又莫名其妙被从未见过面的大小姐针对,一件接一件几乎没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楚盈摸到门边的灯打开,客厅骤然亮堂,她疲倦地躬身,将脚下踩着的高跟鞋脱下。
拎着细带要往鞋柜放,鞋跟落柜发出轻微声响,忽然像是回忆起什么,楚盈动作一顿。
脑海倏而闪过什么画面,高跟鞋的哒哒声似乎就在耳边萦绕,不久前的那个寂寥夜色下,身着短款吊带和包臀短裙的女人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浮至脑海。
而后又忆起今晚梁语青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闪过的那一丝熟悉感。
伴随着鞋跟的哒哒声出现在卫生间的那人的玲珑身段,缓缓与那天夜晚的女人重合。
楚盈僵滞了一瞬,梁语青离开前警告她的那番话,恍惚间被她没有任何依据地和那些被拍的照片联系在一块。
那句没说出口的名字刹那被她喃喃着补齐。
“……徐既思。”
最近这些时日一直让她困惑的桩桩件件在此刻突然像是被串联,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没有招惹过任何人。
没有平白无故的恶意,梁语青的针对太过突兀,那些照片也来的蹊跷。
可如果是因为徐既思的话。
所有事件都能理顺了,也能解释为什么梁语青会认识她,又露出那些神色。
在梁语青视角,她拍到了她和徐既思的照片,而后又见温在臣将她带在身边,误会她和温在臣关系暧昧,所以有了最开始那番话。
楚盈怔怔站着,一时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历史似乎又上演了。
高中那会无厘头的针对,时隔五年,换了个对象后,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她好像总会遇上这些事。
委屈在回放的记忆画面下瞬间都溢过那些无奈和愠恼,满满当当占据她整个脑海。
鼻尖陡然一酸。
漆黑的眼睫迅速泛上湿意,纤长睫毛在轻颤下连着眼睑都沾满泪水,楚盈伸手想去擦,泪珠却跟断了线似得掉个不停,又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摇摇欲坠,最后一滴滴啪嗒落地。
楚盈缓缓顺着墙壁滑落。
无法控制的极低的啜泣声还是在空荡而毫无生气的客厅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哭得眼睛都似乎有些肿起时。
手机骤亮。
楚盈眨着模糊的视线,伸手去摸掉在一旁的手机。
刚拿起来,就从突然暗了光的手机反光里隐隐看见自己狼狈的脸。
妆都哭花了。
明明出门前还算是一个好心情。
她想脱离那些负面情绪趁这些天好好调节状态的。
没想到一趟回来更难堪了。
渐止的抽泣声一瞬又有要翻涌回来的趋势。
她扑朔着睫,抱着腿垂头看手机。
……是徐既思的消息。
【楚盈,开门见我一面,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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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缓一天,如果今晚能码出来就正常更,如果码出不来可能就明天正常时间更,原谅我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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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想起
◎招惹◎
37
楚盈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
也就下午那会和温在臣有过两条确定几点来接的短信, 之后就是偶尔会扫眼时间,毕竟那样的场合她也不好随便看手机,所以这会算是她过完忙碌一晚第一次解锁屏幕。
她跟徐既思的短信往上翻也寥寥无几。
所以在他当下发来的消息之前, 那条一眼看去有些陌生的消息,很快被她注意到了, 说的是正巧动物园负责人请他去参观, 问她能不能赏脸调一天空给他。
仔细看时间, 是三个小时前, 差不多正巧是她重新回包间那会。
忽然想到他刚才说的“没回消息”,楚盈微滞片刻,视线又下落,盯在他刚刚发来的,可以说得上是率先低头的那句“好不好”, 胸口冒上些说不上来的鼓闷感。
手指下意识点了点对话框, 跳出来手机自带的默认输入法, 指尖还停留在空中, 下一刻, 又像是猛然回过神,动作倏的一顿, 她晃了晃脑袋,缓慢停坠的眼泪在动作间掉落屏幕, 模糊了她的名字。
她又不是故意不回消息。
明明是他先不由分说就误会她。
他甚至没一句问她发生了什么。
何况, 他凭什么用一种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的语气质问她?
退一万步说, 就算她是和人约会, 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少爷是认为自己不明不白的一番暗示后, 她就该是他的所有物, 连正常社交都要经他允许了吗?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 或许是气恼和怨怼冲上心头,楚盈咬了咬唇,伸手一抹眼,又没一丝犹豫地按灭了手机。
她没回复。
楚盈缓慢伸手搭着鞋柜起身,视线不经意间又掠过柜底的拖鞋,脑海一瞬闪过自己醉着时,徐既思无奈却耐心给她套拖鞋的画面。
“……”
呼吸不自觉一屏,很快又缓缓呼出来,也不知跟谁作对,楚盈也没去套拖鞋,就这样赤着脚往房间里走。
卸完妆后就去洗澡,在冲了一半时又莫名其妙没了热水,楚盈捣鼓半天也没弄好,深秋温度不高,冷水实在有些难熬,女孩心里那股郁气又冲上来,偏又无处释放,最后只能草草擦干,给物业发了信息。
出浴室前看了眼镜子,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肿成了单眼皮,楚盈下意识想不知明天该怎么见人,转念又记起自己现在也不用出门了,乱七八糟的念头间,刚出浴室就打了个喷嚏,连带着太阳穴都开始阵阵地疼。
她应该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的。
可刚闭上眼,脑子里又不住想起自己没回复的消息。
睁开眼,又是徐既思颓态的神情。
楚盈僵了一瞬,纤弱白皙的手指揪紧了被子,一会又把自己的头埋进被窝里。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今天发泄的情绪,是气恼委屈,还是在害怕畏怯着什么。
如果她还是十八岁,徐既思的示弱大约会是效果最好的蛊药,甚至能让她再毫不犹豫地飞蛾扑火。
可现在,更多现实问题已经渐渐初露端倪。
她应该知道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有当初他的不告而别,不只有那段痛苦的噩梦时日,不只有她无时无刻的患得患失。
梁语青尖锐的话语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如果她说的那个“她配不上的人”是徐既思的话,她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们之间身份家世上的悬殊,因此形成的性格,他们毫不相同的交际圈层,平时接触的人和物,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低头一次就能解决的。
她以为自己能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但事实是她根本无法忽视。
照片的事已经是一个例子。
梁语青也不会最后一个对她说这些话的人。
甚至可能,她只是一个开头。
没有哪次让她比今天更真切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和阻碍了。
她没有这个精力和机会再接受这种影响她正常生活的“考验”了。
这次只是照片,只是口头警告,只是“休息几天”。
下次呢?下下次呢?
她的生活已经因为徐既思的闯入变得一团糟。
哪怕知道这并非徐既思本意,也并非他亲手促成,可她受到的那些恶意与谩骂都是真实的。
她是喜欢徐既思。
年少时期最赤忱的爱慕不是假的,久别重逢后难掩的再度心动也不是假的。
但因为他起落的心,难眠的夜,所受的侮辱针对,她也没法自欺欺人装不在意。
她承认她脆弱,所以她承受不起第二次伤害了。
如果徐既思只是要个回复,那她拒绝就好了吧。
他那样高傲的人,低头已是罕见,再被人拒绝,大约都不用她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就会离她远远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想,还会觉得是耻辱。
就像在邬宁镇的那几个月。
天之骄子怜惜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孤女,只再随手不过地拉了她一把,哪知对方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就想和他表白——
不知会是一段怎样的笑料,又怎么会赴约呢。
……
当初既然没赴约,现在也不该来招惹她的。
枕头不知何时染上潮湿。
楚盈无声地想。
-
楚盈最后也没回徐既思的消息。
这些天哭的次数比大学四年还要多,一觉睡醒后,女孩静坐床边半晌,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想透了,暂且算是将那些低落的垃圾情绪丢至了脑后。
然而刚要起身,手机屏幕又一亮。
电话备注赫然是温在臣。
楚盈这才又想起昨晚的尴尬场面。
差点忘了还有这档子烦心事。
昨天对温在臣的抵触太过明显,在他眼里一定是莫名的。
跟温在臣的关系和徐既思不一样,温叔说过,没有奶奶就没有现在的他,所以他也有义务把她当成亲女儿养——
主观上,他们还是过年了得一起吃年夜饭的关系。
梁语青没提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偏偏这两天温在臣确实有些不对劲,一旦多想,好像就连先前的一些细节也变引人怀疑起来,楚盈甚至不知道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温在臣。
她是真把他当哥哥。
尽管两人的初见并不愉快,可那段最难过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温在臣陪她熬过来的。
她现在只希望梁语青都是乱说的,那些让她多疑的细节也都是她多想了。
温在臣的电话她不敢不接。
昨天尚且能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没来得及多追究,而现在这通电话,八成是酒醒找她算账来了。
按他的性格,她现在要是挂断电话,半小时后就能在家门口看见他。
楚盈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手指一抖间,电话正好接通。
那头温在臣的嗓音还有些喝了酒的沙哑,喊了声她的名字。
楚盈抿抿唇,只小声从鼻腔里嗯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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