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理成章问出这句话。
楚盈脚步微顿,捏着帽沿的手指屈紧,摇摇头。
“他……应该确实挺忙的。”
徐知宁视线游移过女孩半垂的视线,若有所思:“那不然,盈盈姐你陪我一块给我哥挑套新衣服吧。”
“我哥衣柜里都是黑白灰,不是西装就是衬衫,都看不见几套日常穿的。”
楚盈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便讲好了顺便给徐既思挑套常服。
边晃边闲聊,大多都是徐知宁开启话题,聊起过年那趟挪威之行多有趣。
“当然,最让我开心的还是因为我哥给我报销全程嘛!”
徐知宁一边挑着衣服在身上比划,随口道:“要不是你,我还没这个机会呢。”
徐既思主动问她要不要去挪威玩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后来便明白了,想来是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她哥心情好。
这有好处干嘛不占呢,特地确认过这次旅游不算在之前说好的那个要求里,徐知宁心安理得地出发了。
最近开心,徐知宁什么话都往外蹦,楚盈在一旁看着衣服,也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闻声回头看她一眼:
“你说什么?”
徐知宁动作一顿,意识过来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轻咳一声,忙说没什么,又对她举了举手里的衣服,说我先去试试衣服。
楚盈也没多想,点点头。
楚盈平时购物欲不强,都是缺什么买什么,这回跟徐知宁出门,不想才逛半小时,徐知宁手里已经买了两三套衣服了。
其实如果不是跟楚盈出门,徐知宁一般都是挑完后留下名字,就会有人给她送回家了。
家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送上当季最新款,她并不缺衣服,她的出门逛街就只是享受逛街,享受手里拎满袋子的满足感。
楚盈当然想不到这些,她还在想该怎么委婉地劝徐知宁控制一下购物欲,就被人扯着手臂拉进了店里。
徐知宁不仅自己试,还想让楚盈也试试。
没有女孩子能抵抗好看的裙子。
可一看见吊牌上的数字,楚盈顿时就没了兴趣。
楚盈从未瞒过自己的家境,也不觉得自己没钱多丢人,她摆摆手,凑到徐知宁耳边小声道:
“我还在租房呢,这里消费太高了。”
徐知宁下意识想说我送你,可抬眼就对上楚盈清透干净的眼,一瞬又想起来,楚盈是连她送个保温杯都要给回礼的人,她要这么说了,肯定会给她很大压力,也一定会被拒绝。
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徐知宁转移开话题:“那我们去给我哥挑衣服吧。”
楚盈如释重负,点点头。
两个女孩都没给异性挑过衣服,一时也不知道徐既思平时偏好什么,徐知宁拎着袋子挑了半天,衣服没看中的,手腕倒是酸了。
“工伤,这得算工伤!”
徐知宁扭着手腕,一边控诉:“得让我哥好好补偿我!”
完全不讲道理的一番话。
楚盈没忍住笑了下,从她手里接过两个袋子,提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你哥穿什么都会好看的吧。”
徐既思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好,腿又长,就是个衣架子,再难看的衣服穿他身上也显得有气质。
徐知宁深觉有道理地点点头。
楚盈想了下:“我觉得刚刚那套毛衣就挺好看的,很家居。”
徐知宁迟疑一瞬:“但我好像没见我哥穿过毛衣,他会喜欢吗?”
楚盈顿了下,脑海一闪而过之前他穿着墨绿毛衣出现在她家的情形。
“他……没穿过吗?”
徐知宁点点头:“反正我没见过……”
刚要转头,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道:
“噢,以前我应该见过,不过自从他回国以后,可能因为我也不常见他吧,反正每次见着他都是西装革履的样子。”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徐知宁也没多想,立马就回头往刚刚那家店走,“我是送礼的,他哪还有的挑!就那件了!”
从进店到刷完卡出店就五分钟。
逛了好几个小时,徐知宁体力再充沛也有些累了,临近饭点,两人便一块去吃了顿西餐。
吃完要别过时,徐知宁却把一个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盈盈姐,就麻烦你替我转交给我哥啦。”
楚盈愣了下,下意识道:“你见他的机会更大一点吧?”
徐知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我倒觉得,你想见他,应该比我想见他容易。”
楚盈还没回过神,徐知宁视线又穿过她看向不远处,而后抬手晃了晃。
下一秒,她就语速极快地说:“不信你给他发条消息试试呢。”
“哎呀,反正交给你啦!我司机来了,我得先走了,盈盈姐再见!”
楚盈被她拍了下肩,缓了两秒,才转回身,却只见徐知宁坐在车里降下车窗冲她摆摆手,大声喊:
“就麻烦你交到我哥手里啦!”
随后便只留楚盈一人站在原地,茫然地盯着手里的袋子。
-
楚盈顺路买了点水果,回到家时已经八点。
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脑海又倏然闪过徐知宁说的那句“不信你给他发条消息试试呢”。
鬼使神差的,楚盈翻出徐既思的手机号,真给人发去了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收到回复。
但是在洗完澡后看见了一条未接来电。
楚盈正想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先把电话拨了回去。
那边这回倒是接得很快。
楚盈点了扩音,又把手机丢在床上,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数天未听见的那把熟悉嗓音在房间内响起。
“怎么了?”
楚盈擦头发的手顿了下,脱口而出:“没怎么就不能给你发消息吗?”
语气里带了丝自己都没觉察的,带着亲昵意味的埋怨不悦。
那头倏然安静一瞬。
后知后觉自己都说了什么,楚盈脸颊忽地冒上一层薄红,正想开口找补,却听那头溢出声轻笑来。
空气都好像因为这一声在颤动。
清冽低醇,尾音勾起,莫名叫人觉得脊背一酥。
“我知道了。”
他接着道。
楚盈差点没回过神,舌头都打起架来:
“你、你知道什么了?”
她忙忙解释:“徐知宁给你买了新衣服,叫我顺手给你,我就随便问问……”
分明每句都是实话,却不知为何,话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倒显得她还有些心虚了似得。
安静一会,徐既思反问:“就这个吗?”
楚盈立马接口:“就这个。”
那头若有所思似得,声音听上去不是很在意:“所以不是急事。”
“……”
沉默两秒,楚盈抿抿唇:“对。”
“不是急事。”
她重复一遍。
“徐先生应该挺忙的,我就先不打扰了。”
楚盈语速极快,说罢也不等徐既思再有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随手又把手机静音,往床头边丢去,楚盈面无表情地擦着长发,动作也不自觉变得有些粗暴。
随便将头发吹了个半干,楚盈就上了床。
她闭了闭眼,又怎么都睡不着。
耳边仿佛环绕着徐既思那句“不是急事”,睁眼是他说有什么话都要在他面前说,闭眼又想起从那天后她甚至没见上他的面。
楚盈越想越烦,一把将被子往上拉,直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
明明没有任何道理的。
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可是,她就是满腹委屈。
后来也不知怎么睡着的。
醒来时,楚盈看了眼手机。他没再打回来,只是给她发消息,说还在酒局,有空了给她回电。
昨天那会都快十点了,竟然还在酒局。
楚盈蹙紧眉,想给他发消息,脑海却又闪现他昨晚的话。
……说来说去无非也是那几句让他注意身体的话,他应该早听腻了。
就因为这些给他发消息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当成“不重要的事”。
楚盈扫过屏幕,又发觉,徐既思也没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件衣服当然不值得他打乱自己的计划跑回来。
怎么看都是项目更重要。
可能是晚上容易将负面情绪放大,白天这样一想其实根本也没什么事。
楚盈努力压下心底那点情绪,调整好心情起床上班。
-
临近春节前一周,凌听扬又宣布提前给大家放假。
温在臣得知消息,早早就喊她回温家,说温庆重多挂念她,又把她之前答应过年要回来多住两天的话拎出来说。
楚盈无奈,一个人在家确实也没事干,便回了温家。
那会距离除夕还有三天。
除夕是楚盈生日。
其实她自己都要忘了,温在臣却还记得,她刚回到家就被问生日有没有什么想法,说家里人不多,可以带她一块出去旅游。
温家父子俩都不是什么传统的人,没有过年非得在家过的执念,主张的就是一家人在一块,在哪都能是年。
但楚盈实在没有什么念头,心底也不想让温在臣破费,只说到时候随便出去吃一餐就好了。
温庆重不死心,问她真的不想出去玩吗,又报出几个最近似乎挺火的网红度假胜地,说你们年轻人不是都爱去这些地方打卡吗?”
温在臣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笑,说您还挺时髦。
温庆重没理他的阴阳怪气,只看向楚盈。
楚盈还是摇摇头,说其实她也不在意所谓的生日,除夕也只不过是奶奶把她捡回来的日子,奶奶既然不在了,这个日子便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奶奶的事在他们面前也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楚盈早就放下。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那会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吊着多久的命,说不定还是会让奶奶更痛苦。
父子俩安静片刻,温庆重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心疼,最后还是应下。
楚盈确实对生日没什么感觉。
但生日正好在除夕这天,而除夕前一天又是小年。
小年夜的菜是温在臣亲自提出做的。
一桌的菜硬是没让他们插手一点,
温庆重倒巴不得,还在旁边指手画脚,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
楚盈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阻拦,温庆重在一旁也跟着拦,说你就让他做,这一年到头也难吃上一次呢。
温在臣冷笑:“一个月前那顿难道是鬼吃的?”
温庆重理所当担:“跨了年就是新的一年了,这难道不是今年的第一顿?”
父子俩又拌上了嘴。
要是换做以前,楚盈还会觉得吵挺凶,上前劝两句。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两人的相处,只在一旁边看朋友圈边笑。
朋友圈都是大家晒出来的年夜饭。
夹杂着部分还在加班的怨愤。
忽然,目光被两张截图所吸引。
纪然发的。
评论区是自己的一条回复:要不我们徐总是徐总呢
楚盈手指迟疑一瞬,还是点开了内容。
纪然:【徐大少爷,哪呢?】
徐既思:【出差】
纪然:【?】
纪然:【不是,大过年的你还在出差?】
徐既思:【有事说事】
纪然:【三缺一呢】
这里之后显然那头没再回复,于是第二张截图开始还是纪然的消息:【真不理人了啊?】
纪然:【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间大约隔了半小时,徐既思才又回:【看人给不给面子】
纪然:【还能有人不给我们小徐总面子?】
徐既思这里回了句语音,五秒,大约是简述了下情况。
纪然也跟着回了句十几秒的语音,接着又问:【那你还回不回来过年?】
徐既思:【我不过年】
楚盈盯着最后那四个字,一时出神。
从别人的记录里看见徐既思的情况,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甚至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徐既思这些天跟她也并无联系。
她在这一刻突然又记起来,明天是她生日。
从奶奶去世后,生日对她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此刻,她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来了一些画面。
好久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有人说过要给她过生日的。
可惜最后他失约了。
尽管现在已经知道其中有误会,现在想起来,却还是有些替十七岁的自己难过。
要是他能回来就好了。
要是今年的生日,他在就好了。
楚盈突兀地冒出这个想法。
下一瞬又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温叔和温在臣就在旁边。
她怎么偏要想一个不在身边的人呢?
楚盈缓慢眨了下眼,又重新低头,有些机械地往下刷着手机屏幕。
又不是不回来了。
又不是没有下一个生日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温在臣终于把最后一道最简单的拍黄瓜做完,将所有菜端上桌。
楚盈收了手机,坐到桌前。
温在臣做了八道菜,摆了满满一桌。
楚盈挺新鲜似得拍了张照,温在臣猜她要发朋友圈,又帮她摆了个盘。
楚盈发完朋友圈,才反应过来什么:“做这么多,我们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这才有年味啊,”温在臣一挑眉,“不行多吃两天。”
“……”
三人其乐融融,不忘开了电视,配合着节目,还真吃出了年味来。
饭后还早,温庆重有些手痒,温在臣一眼看出他想玩牌,难得没数落,亲自出门买了副扑克。
三人凑一块斗地主,楚盈不太会玩牌,又是保守派选手,就没当过地主。
于是这个地主就在温庆重和温在臣之间轮。
大多数都是温在臣当。
因为温庆重当地主时总给楚盈放水。
连带着让同为农民的温在臣也没了体验感。
到后面温在臣都看不下去了,凉凉道:“您直接把牌给人看得了呗。”
温庆重还数落他:“你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让让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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