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言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赵寂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陈才或许也觉得有些尴尬,故作镇定转移话题: “总之,本少遇害一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也给文家小子传句话,让他管好自家的下人。”
“陈才,你是去我家的路上被袭击的还是从我家回来的时候被袭击的?”
赵寂言突然转移话题,说起遇袭一事。陈才都有心理阴影了,自他康复后再也没有独自走过夜路,即便是白天出门,陈厚也派三四个小厮同行。
他记得身体被文阿福刺穿的感觉,痛的钻心,仿佛皮肉都绞着一起...
他本能地抬手还击,可却完全使不上力气,他痛的想要嘶吼,口鼻却被死死捂住。
“我离开佳宴酒楼后就去了你家,等了半天没人应门,见雨势越来越大便打算回去,还未走到多远,那个混蛋就已经从身后对我下手了。”
15|第15章
在现代的时候,赵寂言坐大巴车很容易晕车,常常是晕的一整天都难受。
如今,马车当然比大巴车更不稳当,一路上坑坑洼洼晃地他好几次都要吐了,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要死了,要死了。
他闭着眼睛,扒着窗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试图缓解胃里翻涌的酸水,文墨宣见他实在是难受,就让马夫停下,两人找了个路边的茶棚先歇歇脚。
店家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听闻二人要去石钟镇,又见他俩年岁不大,且文墨宣衣着不凡,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前来游山玩水,便热情地告诉二人石钟镇有一汩石钟泉,夏日甚是凉爽,树上结的野果鲜甜解渴,又可以从溪水中摸鱼,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赵寂言撑着脸在桌子上兴致乏乏,在浣溪县生活了个把月,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他现在对山山水水没什么感觉,就想好好感受下市井生活。
但文墨宣就不一样了。没了文友华的约束,如同刚离笼的鸟儿,只要是玩儿,他都愿意。
一见赵寂言两眼无神地模样,忍不住调侃他到: “你该不是怕水了吧?你放心,跟着我,绝对安全!”
“我不是...”
赵寂言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刚想说自己不怕水,只是没什么兴趣,不是很想去...
等等...
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文墨宣曾经跟他说过,当时他让文阿福寻他回来用午膳,文阿福还没去就指着远处那个落水的人是他。
赵寂言和文墨宣去浣溪边看过,那片海棠林虽然确实能看清他落水的位置没错,但文阿福怎么知道落水的人一定就是他?
当时没发现这个细节,如今结合陈才的话,赵寂言才意识到这些细枝末节正是线索所在。若真如陈才所说,当时文阿福也在场,文阿福为何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回到海棠林下?
他又想起了那双狠厉怨恨的双眼,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又荒谬的推测,后背升起阵阵寒意。
“文家公子是独自离开的...”
“寂言哥哥确实和陈才身形相似。”
“他俩呀,不过是替身罢了....”
“说不定他也想置你于死地...”
漫不经心的只言片语似乎在无形中被拼成一张完整的网,而他自己正站在这张网的中心。
或许,文阿福的目标一直都是自己。
陈才差点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倘若那日想要溺死他的真的是文阿福,文阿福发现他居然没死便开始策划下一次谋杀,陈才那日离开书院时还穿着院服,后来又前往赵寂言家中,敲门发现没人,便打算回去...
天色暗,又下着小雨,对于文阿福来说,自然不会想到一个穿着鸿图书院院服又独自一人在赵寂言家附近晃悠的人居然会是陈才,他尾随其后,当匕首刺入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居然杀错了人!
惊慌失措下只得把被迷晕的陈才遗弃在附近的巷子,任由他失血过多而亡...
赵寂言被衙门带走的那个晚上,陈才来找他根本不是为了救文墨宣!而是想将他诱骗出去,再度行凶...
卧槽!一次次偶然,一个个意外,居然让他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场灾祸。
“先别吃了,咱们几日能回浣溪县?”
文墨宣正坐在茶棚吃从家里带来的点心,赵寂言转过头来急切问道。
“啊,这还没到石钟镇,你就想着要回去?”
他喝了一大口茶,咽下半块糖后,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说往返不过三天,今日便能到,咱就在镇上待一天便离开吧!”
“不成不成,我不回去!”
“我爹好不容易放我出来了,阿如那个烦人精也没跟来,我可得多玩几天!”
他别过头去,满脸都写着拒绝。
“就一个小镇,一天就转完了,待久了也很无聊。”
“不行,要回你自己回,我留下就好。”
“...”
文墨宣抱着胳膊作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赵寂言无奈,他巴不得现在就骑马回去,但又答应了文友华,要看着文墨宣。
他看着文墨宣的后脑勺,心生一计,故作惋惜说到:
“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咱要是回去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文墨宣果然立刻两眼放光: “什么热闹?”
“你忘了,文阿福还有四日就要绞刑了,他可是害你蒙受冤狱的罪魁祸首啊!难道你就不想赶回去看他行刑?”
他心说谁喜欢看这么恶心的事情。但菜市口行刑对古代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以文墨宣爱凑热闹的性格,肯定不愿错过。
谁知文墨宣并无想象中那般激动,反应平平到:
“我就说你干嘛急着回去呢...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阿福两日前就咬舌自尽死在狱中了啊!”
???
人死了!怎么会这么巧!
文墨宣见赵寂言张着嘴巴,显然一无所知,揶揄到: “我说你也该多出门转转,告示都贴在东市口呢,老管家去认的尸,啧啧,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当真是咬舌自尽吗?”
他不相信文阿福会自尽,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痛苦的死法,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科普,据说是咬舌自尽者大量血液灌入气管会导致窒息。
最主要的是,那得多疼啊!
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会选择这么痛苦的方式自尽?根本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有人闯入大牢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自尽吗?”
赵寂言沉默了,虽然这一说法很残忍,但他觉得比起文阿福自己咬舌自尽,他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文阿福为什么要杀他?又是什么人杀了文阿福?
想到文阿福被人逼着“咬舌自尽”的惨状,赵寂言胃里的酸水又涌上喉管,立马跑到路旁的草丛中吐了起来,文墨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赶紧让店家上一壶清水给他漱漱口。
他对文墨宣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既然文阿福已经死了,那赶在行刑前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多在石钟镇逗留几日也无妨,赵寂言脑子很乱,他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测,这件事情就以文阿福的死而告终。
不要再有其他意外了。
...
文墨宣说着要多待几天,可是天公不作美,他们刚到石钟镇的第二天就开始下大雨,在客栈闷了两天后文墨宣彻底待不住了,一大早起来发现窗外还在下雨,愤愤然道:
“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这石钟镇真没意思,连个听曲儿喝酒的地儿都没有,我再也不会来第二次!”
两人就在石钟镇停留了两日,收完账就打道回府,期间文墨宣还给赵寂言讲了个八卦。
文墨如似乎是对朱月晞有意了,这几日天天和朱月晴粘在一起,还暗戳戳地跟朱月晴打听朱月晞喜欢的吃食。
赵寂言跟朱月晞熟络的这些日子,也觉得朱大哥这人十分不错。稳重细心,勤劳又肯吃苦,关键是烧得一手好菜,上次去朱大哥家吃的松鼠桂鱼到现在他还念念不忘。
他也记得朱月晞的妹妹朱月晴,也是个腼腆清秀的姑娘,总之对朱家兄妹的二人印象都很好。
将来二人要真的成了,朱月晞明明年长文墨宣六岁,还要正儿八经地叫文墨宣大舅哥。
赵寂言回到家后发现门外居然停着马车,屋内赵谦正在收拾行囊,大概是没料到他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赵谦开门时微微愣了下。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噢,石钟镇没什么意思,我和墨宣就先回来了。您这是要出远门?”
“嗯,去隔壁县的明合书院代十日课。”
赵寂言看了眼赵谦的行李,包袱很简单,里面除了路引、几件衣物就是提前准备好的干粮。
还有几个塞着红布的小瓷瓶,大概是卢秋给赵谦开的调理身体的药,制成了便于携带的模样。
“哎?不是修沐了吗?怎么明合书院还在上课?”
“明合书院有不少贫苦学子,修沐月往返路费太贵,便不舍得回家,在书院住下了。这些学子十分刻苦,院长便自掏腰包请夫子为他们讲学,为父也是受邀前去...”
这不就是古代版夏令营嘛!
“我留了银钱给你,在你卧房枕头下,屋里米面也提前买好了,这些日子你要觉得无趣就去文伯伯家中找墨宣吧,但你们两人也不可太荒废学业,待为父回来考察你...”
赵谦交代赵寂言家里的大小日常,直到门外等候的马夫开始催了,才急匆匆的携着行李踏出家门。
赵寂言赶紧从包袱里掏出从石钟镇买来的糖糕,三两步追上赵谦,一并塞给了他,目送着马车离去,赵谦撩开窗里,微笑示意他不用送了。
去石钟镇那几天他们几乎没什么花销,文墨宣出手阔绰不让他出钱,住宿问题文家也提前打点好了,赵谦给他的钱基本上没动,现在又多了十两,他也算是小有存款了!
但让赵寂言没想到的是,赵谦这一离去,便是永别。
16|第16章
“一切安好,勿念。”
赵寂言展开信,一整纸上只有寥寥数语,他不由感叹到古代通讯真是太不便利了,传个话需要特意跑一趟不说,不到一百里的距离,报个平安都得等两三天...
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啊!
赵谦走了有五日,赵寂言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练习骑术。他问文墨宣借了一匹马,大部分时间都是清晨趁着凉快去郊外跑马,等到下午太阳落山了,再出去跑一趟。
一天两次,连着练了这么多天,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开始觉得小母马跑地太慢,不够过瘾。便想骑文墨宣的大黑马,文墨宣二话不说就借给他了,还送了他一套新的马鞍。
换上窄袖袍,将发髻高高束起,赵寂言美滋滋地正要去后院牵马,忽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想起。
这天都没大亮,会是谁啊?
“朱大哥,怎么是你?”
赵寂言打开门,见朱月晞穿着制服,面色难看嘴唇略微泛白,正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
“寂言,你听我说——”朱月晞欲言又止,双手扣住赵寂言的肩膀,抬眸望着他,声音带着颤音似乎强忍着某种情绪。
“朱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朱月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实话,不忍道:
“寂言,你一定要坚强...”
“到底怎么了啊!”
朱月晞这副模样让赵寂言心觉不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先生出事了...”
赵寂言恍惚地站在那里,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朱月晞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赵谦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了无生气。
吴院士心疼他,沉默着走上前拍拍赵寂言的肩膀: “孩子,节哀顺变...”
一同来到衙门的还有赵谦的诸多同僚,赵谦是书院中最为年轻的先生,又有才华又谦逊,平日里话虽不多,但却是好相处的,赵寂言也是他们看着长大了,此刻出了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赵寂言脑子里嗡嗡作响,双腿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他瘫坐在地上,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
朱月晞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将他扶到旁边的凳子上,思量再三,哑声缓缓说到:
“是郊外的农户报的案,我们赶到时,赵先生已经过世了...山间有流窜的山匪,赵先生应该是昨夜遇难的,山上的银钱全部被劫走了,人...人是从山坡上摔下来的。”
“他们都拿了钱,为什么还要杀人性命...”
赵寂言双眼发红,紧紧抓住朱月晞的双手,强忍着泪水。
“多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寂言你放心,衙门已经有人去查了。”朱月晞给赵寂言倒了一杯茶,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到。
赵寂言的泪水已经决堤,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他一拳垂在石凳上,匍匐到赵谦身侧,右手颤抖着掀开白布。
赵谦脸上有大小不一的伤口,血肉混合着泥土,有些发黑,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山坡上的荆棘树枝划出大小不一的口子,胳膊被磨烂了好大一片血肉,白色的里衣糊在上面,触目惊心,伤口很深,仿佛能看到骨头。
赵寂言不敢在看下去,蹲在一旁放声痛哭。
明明他昨天还收到了赵谦的信,说自己一切安好,明明几日前他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叮嘱他生活上的琐事...
他经历过家里长辈的过世,天人永隔的极大痛苦的确会随着时间慢慢被修复,但无论过多久,再度回到过去的场景,曾经相处的画面历历在目,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那种痛苦又会再度袭来。
赵谦对他来说虽算不上长辈,两人相处也不足两月,但这些日子赵谦的善意和关心、为他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是实打实地在感受。
赵谦是漂泊在异世界的他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在他最不安最迷茫时让他安心的人。
为什么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好人不长命...
后来崔仲明也来了,仵作检验后证实了身体多处骨折,主要是颅骨有一处致命伤。
崔仲明虽然下令捉拿那伙匪徒,但极有可能他们抢完银钱后就逃之夭夭了,如今只得跟当地村民多方打听。
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赵谦,按理说牵涉是命案,赵谦是要被安置在衙门里的,但抓捕凶手尚且没有线索,古人讲入土为安,他不想赵谦被长时间地置于冷冰冰的衙门,想将他安葬。
文友华和赵谦是多年好友,他让赵寂言先住到文府来,让文墨宣多多照料他,其余事情都不用操心了,他会处理好赵谦的丧事。
赵寂言本来就经历了情绪崩溃,又在赵谦的灵堂前守了一整夜,将赵谦的生活物品一件一件烧给他...在赵谦下葬后,他终于劳累过度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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