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幕真的好像幼儿园学生吵架啊……这个太宰治真不像是什么多智近妖的黑蜥蜴队长、令横滨黑.道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激怒人的手段也太幼稚了吧!
——手段幼稚但好用就行。
因为娜塔莎就吃他这一套。
一个能为了好友口中的“那个地方”多鸽了俄国超越者同伴们一周时间、连前线传来的异动情报都押后一周再处理的人,她所在意的是什么?
——从刚才娜塔莎差点被气哭了的表现来看也很明显了吧。
阿作,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不能对别的朋友比对我更好。
一股浓厚到近乎化为实质的杀气从娜塔莎身上发出,直冲向一旁的太宰治。
那是尸山血海所凝就的杀气,不是杀死一个人两个人能积累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发出这道杀气的是这名年轻美丽的少女,恐怕任谁都没法想到这样美丽的少女竟是这么恐怖的存在。
这么恐怖又浓厚的杀气……难道她是什么杀人狂魔吗?
在坐的所有人都不是简单意义的人,在杀气出现的一瞬间整间酒吧立刻安静了下来,气氛凝滞到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坂口安吾下意识抬手摸到身后放枪的位置,织田作之助腰上肌肉绷起,就连凳子上的三花猫都绷紧了身体——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平静地微笑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平静地一字一字说道:“无妨……只要杀了你,我就还是最先被阿作带来这里的友人。”
“就算杀死我,织田作第一个带来这里的朋友也不是你——你永远都不是织田作最先带来Lupin的朋友。”太宰治“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
坂口安吾冷汗从额边落下,他几乎要被这个不怕死的朋友搞疯了!
就在此时,织田作之助把太宰治刚才落在吧台的酒杯推回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你酒里的冰都快化了。”
“店里是有伏特加的,如果你今晚想喝酒的话,至少让我请你一杯吧。”
太宰治:“……”
娜塔莎:“……”
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
太宰治安静喝了一口酒。
娜塔莎则收回杀气,懒懒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吧台后的酒瓶上扫视起来。
坂口安吾:“……”
虽然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织田作……不愧是能同时认识太宰和那个少女的人!
“而且说到底,你不也还是没杀死我吗?光说不做,你是只会打嘴炮的小孩子吗?”
太宰治虽然还在娜塔莎的神经上跳舞,但因为织田作坐在两人中间,两人仿佛像是同时被顺了毛慵懒地躺在毛毯里的猫咪一样,就算是调皮捣蛋和挥手反击也都是懒洋洋地伸手打闹。
娜塔莎冷笑出声:“——所以,快叫恩人呐太宰治。”
太宰治扭头:“你算什么恩人?”
“不杀之恩是为大恩——您该给我磕头呢,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适时插话打断:“娜塔莎还没挑好酒吗?”
“……”娜塔莎转过头去,“这里没有Jewel of Russia吗?……没劲……算了,随便来个牌子吧……Stolichnaya?这什么品味……咦,有Tsarskaya……西边人的口味,不过可以,就这个了。”
等娜塔莎的酒被开了倒好送来,太宰治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如果是这么算的话,那我也没去举报娜塔莎,这样的恩情也足够娜塔莎对我道谢吧。”
看起来好像是小孩子拌嘴一样的原话反击,但娜塔莎是与哥哥一样聪明、可以被称为“剧本精”的天才存在。
她听出来太宰治的话里有话。
她顿了一下,在那个社畜青年略带紧张的注视下没有怒而暴起,而是异常冷静地开口:“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举报是有用的吗?”
坂口安吾以为他们之间是在港口黑手党的任务中认识的,或许少女是被不小心卷入进来的,或许是曾经任务目标的一部分。而对黑手党这样的暴力集团来说,举报似乎的确没什么用处。
毕竟这片土地只要一日还是租界,政府就一日不能全然管控,只能任由外面国家的人员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任由这里的黑手党疯狂扩张。
——以暴制暴虽然不能解决根本,却足够有效。至少在森鸥外上台以来,横滨的黑夜正在逐渐建立秩序。
然而给坂口安吾一百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个叫娜塔莎的少女正是当年造成横滨数百万人陷入狂暴的异能者、异能特务科掘地三尺都想找出来的龙灾中的第三方势力。他更不能想到娜塔莎不仅是代表异能者中最强级别的超越者,而且还是超越者中最强的那一批存在——世界范围内前五争一的俄国最强超越者,年近十九岁、被俄国官方机构赋予“宰主”称号的娜塔莎·玛丝洛娃·罗斯托娃。
因为——
一个俄国最强超越者怎么可能和他是平平无奇的港口黑手党最底层人员的朋友织田作之助是朋友,还能因为织田作没有第一个带她来秘密地点就差点被气哭?
第40章
即使横滨的这片土地是多国共管的租界, 像魏尔伦与娜塔莎这样狂放肆意地破坏和掀起战争也是超过国际规则容许范围的了,所以太宰治不轻不重地警告娜塔莎,我也有你的把柄——所以不管你这次再回横滨是有什么打算, 别轻举妄动, 这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这就是太宰治隐含的意思。
他也没有进一步暴露自己还握有娜塔莎的秘密,这同样是太宰治聪明的地方。
他提起当初的事情并非是真如他所说要让娜塔莎承他之情,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当时没有抓住的人事后就算知道了也无计可施。如果那天能及时把人扣下, 日本与俄国的谈判余地自然很大,但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日本也顶多是在国家层面进行谴责和抗议——你指望一个在异能者大战中战败的国家对五常中的三常——英国、法国、俄国——能做什么呢?
所太宰治是个聪明人, 他同样知道追究曾经的事情毫无可能,他提起此事只能是在对未来敲打。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无需费力, 点到为止。
这个曾经对生命漠不关心的少年, 同样在为自己的朋友冒着风险发出警告。
娜塔莎自然可以不在意太宰治的警告。一来,她和爱搞事的哥哥君不一样, 她这次来横滨纯粹是来旅游。二来,她和野路子的哥哥君不一样,她背后是真的站着一个强大的国家, 就算是身上的少将军衔都是实打实打来的。
娜塔莎是个聪明人吗?她当然是。
她感觉出太宰治对朋友的重视。
一个对生不追求、对生命漠视的少年,竟然也会重视某个人的生命吗?
娜塔莎不禁回想起那天的那个夜晚。
太宰治借着中原中也闹出的动静悄悄绕后企图解除她的异能救下这座城市里的人却被她抓个正着。他被埋进土地里, 只留下胸膛以上的部分还在地面之上,不至于被无力工作的肺部活活憋死,却也动弹不得。
再后来,她随手操控着石头落下, 把他生埋在土石堆里。虽然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却也没顾忌他会不会受伤。
那个少年就是这样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悬浮着足以夺去他生命的巨石。他仰着头,面容无悲无喜,对生无求,对死无悲,静静等待他人对自己生命的宣判。
——他差一点就死了,死在她的手上。
然而在那场战斗中她始终不曾正视过这个少年,即使他差点死在她手上。这名少年只是突然闯入战场的配角,而她这场戏剧的主角除了她——也只有他,阿蒂尔·兰波。
有多少人一直到死都不曾引起别人的注意?有多少人即使是死掉也只是一个苍白的数字、一段报告里的文字、一个平平无奇的背景板。
……多么渺小的人,多么无力的生命。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娜塔莎握住酒杯的手微微收紧。
娜塔莎对太宰治的愤怒一下子就消失了。
娜塔莎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有一瞬间,她的精神世界又变成了全然为“无”的空白的存在。
“抱歉。”娜塔莎说。
“嗯?”太宰治反而呆了一下。他或许能接受娜塔莎和他针锋相对,哪怕拳脚相加也可以,因为那是他能理解的行动范畴。
太宰治向来是这样一种人,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任何来自外人的算计和恶意,唯独不会应对别人的善意和愧疚。
“对于当时粗暴的行为,差点杀死你这件事——我向你道歉。”娜塔莎冲太宰治颔首。
她虽然如太宰治一样是一个不知道生命的意义的人,但和太宰治不一样的是她对活下去有强大的执念,所以绝不会选择自杀;同样的,她足够坚强和勇敢,如果感到了歉疚,她不会吝啬自己的道歉。
而太宰治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也很快回过神来。
他轻轻一笑,晃动手中的酒杯,晶莹的冰块撞击透亮的玻璃杯发出好听的脆响声:“娜塔莎是真心想道歉吗?”
听他又擅自叫自己娜塔莎,娜塔莎皱了皱眉。但少年是个聪明人,他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叫她可见她光靠说的是不能让他改变称呼。
娜塔莎蹙眉,“嗯”了一声。
“诶——”太宰治拉长声音,刚才的正经好似幻觉一样,此时的他声音中显露出一丝不怀好意来,“娜塔莎的道歉不应该是努力取得别人的原谅吗?”
他夹着嗓子装腔作势道:“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可不够呢,人家可是被你残忍的埋进土里——啊~好多石头呢,人家可是好怕怕的呢~”他作捧心状,声音矫揉造作到了极致。
“哦。”娜塔莎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伏特加,冷淡地说,“——那关我什么事。”
“诶?”太宰治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天才的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娜塔莎几近冷酷地说:“我只是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至于你想不想接受,那关我什么事。”
这逻辑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了。
我行我素,不拘成规——非常“自我”的性格。
太宰治心道,之前对娜塔莎的评价倒是不太对。她既没有“自我”,又极其“自我”;她没有“自我”,又何尝不是“自我”到了极致的体现呢?
摒弃原有的人格陷入了“无”的境地,却不代表就会听从别人的指挥。正是因为要坚持自我,所以才要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就算那是制造者,可以被称为“造物主”的存在。
原本对娜塔莎稍淡的好奇如今又重新升起来了——不仅不比原先少,甚至比原先更高。
但娜塔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太宰治身上了。
刚才在织田作之助说到“这是他在新工作中的同事们”时,娜塔莎就想问了。
娜塔莎道:“阿作,你换新工作了吗?”
织田作之助回答:“因为之前被卷入了一些麻烦,为了一劳永逸地躲开那些麻烦,我现在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
虽然在看到太宰治时就差不多猜到了,但听到织田作之助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有点气闷。
“阿作你真是……哪怕加入这种小组织也不愿意跟我走……”娜塔莎刚要灌一口酒,突然发现酒杯里没酒了。
“老板,Tsarskaya……不用杯子,直接给我酒瓶。给我三瓶。”
织田作之助刚想说什么,但听到娜塔莎这么豪迈的喝酒法,他到嘴头的话就变成了:“娜塔莎,喝这么多烈酒对身体不好。”
“……很多人连一瓶伏特加都喝不完,三瓶的话有些太多了。”就算是和少女不熟的坂口安吾也忍不住插话道。
但被老哥禁酒多日的娜塔莎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再说了,这也是她的正常酒量。
“别拿日本人的酒量和我们俄罗斯人比。”娜塔莎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说完顺便让老板开了一瓶伏特加,不用酒杯,直接对瓶吹。
有酒在手,娜塔莎的精神稍稍抚慰。
她不知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什么,最后低声说:“——算了,阿作你开心就好。”
坂口安吾:……所以,真的是在谈恋爱吧?
织田作之助知道她一直想撺掇他加入克格勃:“目前没有离开横滨的想法,多谢你了,娜塔莎。”
“对了娜塔莎,你现在还在横滨旅游吗?最近一段时间横滨比较乱,不太建议你游玩。”
另一旁的太宰治听了娜塔莎的话一瞬间炸毛了:“什么!你竟然还想带织田作离开横滨??!”
没错——我不仅要和阿作做朋友,我还想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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