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没敢直接应承, 而是强调道：“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五条悟还大大咧咧地说：“嘛，小惠都说了喜欢自己生活啦。”
娜塔莎严肃地说：“悟, 他们都是孩子。”
“孩子……不是可以被如此轻忽对待的存在。”
她顿了一下, 又说：“我之前以为小惠是你家族里的孩子，但现在……悟, 监护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名称, 你明白吗。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你拿到了惠的监护权就给我负起责来, 悟。”
伏黑惠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强调说：“我不要搬到这里住，我们生活的很好, 而且这和一开始说得不一样！”
五条悟感觉了不太妙的气息，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娜塔莎用命令的语气说话。他脸上的嬉笑瞬间收了回去, 眼神中有一丝丝茫然：“娜娜，小惠说了不想跟我一起生活的。”
娜塔莎安抚地摸了下伏黑惠的头顶：“不会拆散你和姐姐的，你们不喜欢也不需要住在这里。”
“有些事我需要和悟商量商量。”
她看着五条悟，平静问：“签完字了吗？”
五条悟以这辈子最快的手速签完字, 伏黑惠以此生到目前为止最快的手速接过成绩单放进书包一气呵成。
两个男孩儿一白一黑眼巴巴看着娜塔莎，像是在被骂后无辜讨饶的大猫和小猫。
伏黑惠：“有关我的事情, 请让我也一起听吧。”
娜塔莎温和地拍拍惠：“不会让你过你不舒服的生活的，惠，不要有心理压力。”
“你是孩子，你很弱小，需要大人的呵护。你所需要做的只有努力成长，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而大人则会保护你让你健康成长。”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娜塔莎就问了伏黑惠很多日常生活中的问题。除了学习成绩，还问了他有没有兴趣爱好，学校内的人际交往，还有最近有没有生病之类的问题，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
如果不是知道娜塔莎今天是第一次见小惠，五条悟觉得眼前的场景直接带入妈妈关心儿子的家庭情景剧简直毫无问题。
……等等等等，娜娜是他女朋友，他只是老师又不是惠的爸爸！而且伏黑甚尔那个烂人……yue！谁要跟他一样！！
伏黑惠从没接受过如此温柔贴心的关心，毕竟他母亲早死，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就变回了烂人，继母是父亲做小白脸认识的女人，而且本身也是很不着调、从某一天离家消失至今就再没回来过的人。正常的长辈他这辈子从没遇到过，所以在被娜塔莎如此关心的时候他竟是非常无措。
有未来记忆、对惠熟悉无比的五条悟当然看得出来自家学生的害羞和感动，他看起来感动的都快哭了（其实并没有）。
伏黑惠回了家，暂时又剩下了五条悟和娜塔莎。
娜塔莎揉了揉眉心，沉默了许久，才对悟说：“……悟，我们聊聊，关于这个孩子。”
五条悟没有错过女朋友脸上一闪而过的郁燥还有浓浓的厌世……这可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他觉得这场谈话很重要，不过不是为了惠，而是娜塔莎。
“娜娜，你怎么了？”五条悟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正经时候的五条悟很有威势，完全符合世人眼中五条家主位高权重的上位者模样。
“你对惠很关心，为什么？你说要保护惠的成长，但他并没有生活在危险中……你不是很在意别人的人，但你对孩子总是特别包容和怜爱，就好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
“——娜娜，比起惠，我更想关心你。”
娜塔莎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悟会这么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五条悟突然间爆出一个惊天大瓜。之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咒术师人均疯批，常年徘徊在生死线上，还要说服自己接受同伴的死亡，精神状况都有待堪忧，娜塔莎给咒术师增加的社会福利中其中有一项就是定期的心理疏导，从身体和精神两个层面保障两手抓咒术师的健康问题。
五条悟拧着眉，关心地看着娜塔莎：“娜娜，你过去是经历过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吗？你的心理医生有帮助到你吗？”
从初见的那天他就有过这样的疑问——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对是否拥有“自我”有如此复杂的疑问？
娜塔莎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心理医生虽然比预期中好一些，但也没有解决我的问题。”
“但我的心理问题已经不能再困扰我了，是因为你——悟。”
“小太阳，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温暖和阳光，你驱散了我的一切晦暗。”
她抚上悟的脸颊，温柔的笑着。
“只是……孩子……孩子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想过你会有一个需要你抚养尽责的孩子……本来我这辈子都不会要孩子的。”娜塔莎眼底露出了一丝晦暗不明，但声音还是温和的，“□□的责任是无比巨大的——你都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去养另一个孩子。”
五条悟：“……”
他默默道：“娜娜，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那家伙的爸爸是在星浆体任务中刺杀了理子妹妹的天与咒缚，老子也被他刺穿了头颅，不过老子学会了反转术式所以杀死了他。那个烂人在死前告诉我他把惠卖给了禅院家，我只是帮小惠从禅院家里买回来。”
“只是买回来后才发现，小惠的术式是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五条悟坏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当时禅院直毘人的脸色真是好笑极了。”
“嘛……你相信小惠啦，他从出生起就是在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总监会也有定期观察小惠的情况，保证他的安全。”五条悟笑着说。
“……我知道，你并没有骗我，小惠本人也并不希望你的过分靠近。”娜塔莎说，“……但你是监护人，监护人有监护人的责任。”
娜塔莎静了好半晌，道：“小孩子很弱小、迷茫、无知、脆弱、无助的存在，监护人不仅是要保障孩子的吃穿起居，还要在人生中做向导和引领者，在迷茫的时候给予指引，在无助的时候提供帮助，在弱小的时候进行保护，在无知的时候给予教育。”
“这才是监护人。悟，你还是个孩子，你不应该承担这样沉重的责任。”
五条悟倒没着急反驳娜塔莎，他认真地聆听完娜塔莎的话，定定地注视着她：“娜娜，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囚徒最知道自由的可贵，眼盲之人最渴望的是获得光明。’人是一种越是自己没有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的东西。”
他突然把娜塔莎抱住，头埋在娜塔莎的颈窝里蹭了蹭，明明是一副求安慰的姿态，却是在努力做保护娜塔莎的骑士：“娜娜……在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过得不太好吗？”
他的声音尽可能的温柔，在娜塔莎的嘴角脸颊轻轻落下一个个吻。
“曾经伤害了你的人，他们都被解决了吗？”
娜塔莎：“……”
娜塔莎良久没有说话，五条悟也没有催促她，亲着她的侧脸，把她抱到椅子上坐下，放在自己腿上。
娜塔莎揉了揉眉心：“……真是让我出乎意料了，悟。”
她看着五条悟，蓦地露出一抹轻笑：“你总能带给我惊喜，悟。果然，你是无数世界中最珍贵的宝物，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谁都不能带走你，为了你，我能踏破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因你而精彩，而我也稍稍对未来有了期待。”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会说给你听。只是我的过去……其实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娜塔莎迟疑了一下，这么说道。
“没关系，你说，我听。”五条悟乖乖的说道，脸上露出了悟氏卖萌的表情。
娜塔莎忍不住把人压住狠狠亲了一口，硬是把人亲的嘴唇红肿、呼吸不稳才停口。
“从一开始说起的话……我，出生了两次。”
捂着嘴还没从娜塔莎爆发的热情里回神的五条悟：“……”
五条悟：“？？？？”
……等等，你要不要会看一下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的过去没什么特别好说的”“我出生了两次”
稍等一下，出生两次这种事情是普通人能遇到的吗？这是普通到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吗？？？
娜塔莎开始说了。
“最初的我作为普通的人类诞生了第一次。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作为我的克隆体，在实验室里诞生了。”
“普通人不了解异能的存在，他们所制造的躯壳不能容纳具有异能的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在出生后的短短五年内就开始发生不知名的衰弱，在死亡之前，我夺取了本体的我的身体。”
五条悟愣住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起表情，认真倾听娜塔莎而不露出任何异样。
“我的本体察觉到我强烈的求生意志，便将身体欣然让给了我，毕竟我和本体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而本体的我，娜塔莎·米哈伊洛维芙娜·罗斯托娃，她察觉到自己无法找回亲人、无法回去真正的家，她对生没有了执念，所以将身体让给了身为她人格侧面存在的我。”
五条悟安静地说：“所以，你是回到本体身体、灵魂属于克隆体的娜塔莎？”
“……”娜塔莎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不是本体的我的。”娜塔莎说，“从一开始，本体的我就失去了她的身体。”
五条悟：“？”
回忆曾经撕裂了她一切的过去，娜塔莎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郁燥的神情，但她依然将一切讲完。
“本体的我发生了不明缘由的穿越，我来到了一个没有异能、没有咒力、没有任何超自然现象的唯物世界。我和那个世界的娜塔莎，娜塔莎·彼得洛娃融合了，身体是彼得洛娃的身体，主导的意识是罗斯托娃的意识。”
“我是融合后的娜塔莎克隆出的克隆体——我的名字是喀秋莎·玛丝洛娃，是娜塔莎的人格侧面。”
“制造出我的人为我灌输了人工人格式，我回归娜塔莎的身体后，我将人工制造的人格式抹消殆尽，成为保留罗斯托娃记忆、拥有彼得洛娃身体、自行创造了人格的娜塔莎·玛丝洛娃·罗斯托娃。”
“再然后……我又一次失去了一切。”
“我又一次穿越到了一个和最初的世界十分相似的世界，虽然我重新获得了健康的身体，但我失去了娜塔莎·玛丝洛娃·罗斯托娃的一切——我的同学、我的人生、我的敌人、我出生以来所缔结的一切社会关系。”
“我再一次丧失了‘我’。”
“我很无助，但没有人有资格引导我。”
“我很彷徨，但没有人真的能够帮助我。”
“我很无知，但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我的自我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童年，我十岁以前的全部经历。”
五条悟安静地聆听着，五条悟什么都没有评价，他只是在娜塔莎的后背轻轻抚摸，低声轻轻道：“——辛苦了，娜塔莎。”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不再弱小，不再迷茫，不再无知。你有充足的勇气和能力去迎接任何人生的挑战，你还有我。”
“——恭喜你，你通关了。”
这就是五条悟。
从来不会沉浸于过去的苦难，所着眼的永远是或苦难或顺遂的未来。
这正是娜塔莎所倾慕他的地方，如此的热烈，如此的明朗，如此的自我，如此的朝气蓬勃，完全是生长在阳光下的最美好的样子。
她低头靠在他肩上，深深抱住他。
“对于您，我不想说上帝在我心中，我想说——我在上帝心中。”
“——我爱您，以我全部的灵魂与自我。”
第91章
兰波知道了老师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那个能影响法国决策的智脑角色、因预知未来异能而声名鹊起的异能者纪伯伦, 竟然也是老师的学生，是他和魏尔伦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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