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威力很大?”
霍无羁点头:“是。”
温予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背到身后,轻轻揉了揉被摔的有点发麻的尾巴骨,又问:“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
“你射箭的准头很好,打枪也一定没有问题的。”温予把关掉了保险的枪递到了他手里,一步一步教他怎么用。
霍无羁听得认真,却也没有忘记把一旁的手炉塞到她掌中。
“你就从这里瞄准,然后用手指扣动扳机就行。”说完,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要紧张。”
他面色平静,呼吸平稳,应了声:“嗯。”
随即,手指微蜷。
温予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后知后觉,她刚才那句话根本没有必要。他哪里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又一声微响,子弹再一次飞了出去。
灼热的弹壳落下,还隐隐飘着一股热浪。另一端,子弹嵌入树干。
温予兴奋跑过去,看着树上的小圆孔,兴奋喊了一声:“中了,打中了。第一次就打中了,你好棒。”
霍无羁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见她的身影一直在枪口前晃,他连忙把手指从扳机出撤了回来不说,手臂垂落,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她。
第87章 清极不知寒(四十七)
返程时, 马车被塞得满满当当。
温予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攥着还留有余温的子.弹.壳,若有所思。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未来的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把这些东西弄到手的。
该不会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她正想着, 忽然听到霍无羁轻喊了她一声。
“阿予。”
“怎么了?”她问。
“我...我能不能同你讨要一个东西?”霍无羁坐在车前室,持着缰绳,余光却频频落在身后的车帘上。
“可以啊。”温予应的很快。
见她想也没想便应了他,不仅神色,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松快了些。
“我都还没说要向你讨什么, 你便同意了?”他问。
温予甚至能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隐隐的笑意,尾调上扬,一下子就勾到了她的心里。
“但凡我有, 但凡你要,无论什么,我都给你。”她思索一瞬, 郑重应下了他的话。
霍无羁听了, 眼底漾出细碎的笑意。他一遍遍回味她的话,不仅忘记了告诉她他到底想要与她讨要什么,就连她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察觉。
温予蹑手蹑脚,从仅余的空隙中挪到车帘。车帘很厚实,但她依旧能通过帘子, 隐隐描摹出他宽厚的脊背轮廓。
有他挡着,冷风都灌不进来。
她挑开车帘,垂眸瞥见他泛着红粉的耳廓。
鬼使神差的, 她缓缓垂首过去, 凑到他耳边,低问了句:“你还没说想同我讨要什么东西呢。”
突如其来的热气打上了他的面颊, 余光瞥见她的娇靥,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整个人开始紧绷,就连攥着缰绳的手也下意识紧了紧。
“我吓到你了吗?”温予又问。
马车渐渐慢下来,霍无羁摇摇头,说了声:“没有。”
温予顺势在车帘后盘腿坐下,又用手指戳了戳他后腰的软肉。可手感却并非像她想的那样柔软,反而很硬,像戳在石头上。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想要同我讨什么呢?是...很难开口吗?”
她专注问他问题,半点没有注意到,早在她的手指头触到他后腰的一瞬间,再一次僵硬起来。
他的呼吸,都沉重一瞬,眸子里也升起一抹晦暗。
他压低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想要那件缺只袖子的锁子甲。”
“好。”温予虽疑惑,但还是马上应承下来。
霍无羁有点诧异,遇到这种事情,她本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他看了她一眼,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它吗?”
温予浅笑:“我正准备问呢,为什么啊?”
“我想把它送给祁师父。”他说。
“祁师父?”温予顺着他的话低喃一声,她又想起那封信中说的,祁放将军重伤昏迷的事情。
现在,他怕是已经中了埋伏了。只是军情还没有传达回来而已。温予在心里暗想。
“祁师父,是那个镇守北疆的祁放将军吗?”明明知道是他,但温予还是问了一句。
“嗯。”霍无羁有些后知后觉,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讶,又问:“你...知道他?”
他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她祁师父在北疆。
“就...前几日秦阿兄同我讲起过。”温予连忙往回找补。
霍无羁点点头,没有过多思索。他又想起祁师父,缓缓开口,说:“以往,都是祁师父送我东西。而今,他在北疆战场,我也想送他一些东西。”
“可那件锁子甲,缺了一只袖子,也没有问题吗?”温予只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祁放的人,并不知道他是独臂。
霍无羁:“没有问题,正适合。祁师父他...之前受过伤,只剩一条手臂。”
“一条手臂?”温予闻言,脑袋不由自主转向车厢,看了一眼木箱。
这一刻,温予好像猜到了什么。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件锁子甲应该是专门给祁师父备下的。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除了这次昏迷受伤,后面祁放还会再受伤一次?
又或者,祁放干脆是重伤不治?
否则,未来的那个她,也不用专门备下这套锁子甲了。
温予想的出神,霍无羁也在思念远在北疆的祁放。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直到马车行至家门口,霍无羁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正了正系成活结的玉带,敲了敲车窗,说:“阿予,到了。”
与此同时,街角的一处马车上,也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马车内,杨清儿正靠着车厢小憩。
虽说是上了药,但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依旧很强烈。大冷天的,她都疼出一身冷汗。
珍珠并非是她的贴身侍女,杨清儿不想让她看到如今的落魄,便差她在马车外注意着霍无羁的动静。
就在杨清儿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听到珍珠在喊:“小姐,霍参将回来了。”
第88章 清极不知寒(四十八)
温予才扶着霍无羁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 便听到他说:“你先进去,我把马车赶去后院。”
“好。”
小腹阵阵坠痛,温予没有和他客气, 又指挥他爬到车厢里, 把盛有卫生棉和纸巾的盒子从木箱里拿了出来。
温予前脚离开,杨清儿后脚就追了过来。
她走的很慢,几乎大半个身子都伏在珍珠身上。
霍无羁才把马车赶进院,正准备关门, 余光忽然瞥到朝他这边赶来的两道身影。
他关门的动作一怔, 抬眸看去。
看清来人是谁后,他先是不耐,后又下意识回头, 往温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和任何异性有丝毫的瓜葛。见她已经走远,霍无羁稍稍松了口气,看向来人。
其间, 他的手一直覆在大门上。
也是这时, 对面两人加快了脚步。珍珠生怕他把门关上,忙喊了声:“霍参将,且慢。”
霍无羁没应声,但也没有把门关上,冷冷看着她们。
珍珠搀着杨清儿在他面前停.下。
全程, 杨清儿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他。
每走一步,就会牵动后背的伤口。她疼的都快晕过去了, 若非是咬牙强撑着, 她现下怕是已经晕过去了,根本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但她没有办法,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求得他的宽宥,不然杨家她真的回不去了。
珍珠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霍无羁,他眸光清冷,堪比檐上的积雪。只一眼,她便垂下脑袋,用余光瞥了自家小姐一眼。
可偏偏,她家小姐似乎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珍珠想起今早老爷发怒的模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霍...霍公子,我们小姐是来道歉的。”珍珠壮着胆子,抬起头,却不敢与他对视,只把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条破损的玉带上。
霍无羁听了这丫鬟的话,心中诧异,‘不必’二字正要脱口而出,抬眸瞥见杨清儿苍白无血色的脸。
他先是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拐角处的积雪没有人清理,车轮上沾了一层薄霜,她应该是来了许久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杨清儿身上,方才他就看出来了,她走路的姿.势不对。近了,他又嗅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和药香。
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并不算好闻。
霍无羁薄唇翕张,缓缓吐了两字:“进来吧。”
话落,他把府门打开,径自转过身,连同马车一道赶去后院。
他知道这样不礼貌,但马车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连阿予都说,里面装着的,全是救命的东西,放在前院,他不放心。
说起来,这是杨清儿第二次进来他家。上一次,是他生辰宴那日。
以往,她虽追他追得紧,却也仅仅止步于府门口。
分寸二字,她还是知晓的。
唯一后悔的,便是昨晚她出手推了那个女人。
说起昨晚,杨清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不,她所后悔的,并不单单只有推人这一件事情。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除了不推人,她更不要踏入望京楼一步,更不会脑子一热去和顾燕拼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顾燕。
但也只是一瞬。
后背灼烧的痛感,让她回神。
她只顾跟着霍无羁的脚步,甚至连周边的环境都来不及打量。
霍无羁已经放慢了步子,但慢慢地,他和身后那对主仆依旧拉开了些差距。
“小姐,还好吗?要不要歇息一下再走?”
时不时的,耳边还传来那小丫鬟关切的问询声。
他只能把步子放得更慢一些。但就算是这样,他和杨清儿也依旧隔着一些距离。
路过他房间时,他拐了个弯,从医药箱里拿了罐药出来。
再出来时,杨清儿刚好赶上来。气喘吁吁的,像是累极了的模样。
珍珠有点心疼她家小姐,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再一次壮着胆子,说:“霍公子,等等。”
霍无羁停.下,转身回看她。
珍珠上前一步,说:“霍公子,我们小姐是来道歉的。还请霍公子拨冗,听我们小姐一言。”
话音未落,杨清儿就扯了扯珍珠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了。杨清儿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他是要她亲自去和那个女人道歉。
却还是晚了一步,珍珠也不如喜鹊和她有默契,更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无羁知道,她们是走不动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杨清儿一眼,又趁着她没有发现收回了视线,冷冷说了句:“我昨晚就说过了,你该道歉的人不并不是对我。”
杨清儿听了,脸色又白了几分。
也是这时,珍珠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怯懦退了两步,藏到了杨清儿身后。
霍无羁说完,继续牵着马车往后院走去。
“小姐...”珍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走吧。”杨清儿已经没有力气同她解释那么多了,只无力说了声:“跟上去。”
好在,他的这所宅子并不算很大。
没多大一会儿,就走到了目的地——也就是温予的房间门口。
霍无羁把马车安顿好,敲响了温予的房门。
-
温予也只比他早回来一会儿,许是因为在寒风中呆得久了的缘故,这一次不仅量有点大,甚至还有点生理痛。
她弓着身子伏在床上,手里的暖炉紧贴着小腹,却丝毫不能缓解小腹的坠痛。她隐约记得,上一次这么痛还是她从珠峰回来后的那个月。
她忍不了,去中医馆看了老中医。
医生说她是着了凉,开了几剂药并嘱咐她一定要喝完。但她嫌苦,喝完一剂药后,腹痛又稍有缓解,剩下的几剂便再也没碰过。
现在,她倒是有些后悔了。
她正捂着肚子哼唧,敲门声突然响起。
温予知道来人是谁,又怕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过于担心,连忙从床上站起来,一边整理稍皱的衣摆,一边嘟哝了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予还以为他要好一会儿才能过来,这才在床上赖赖唧唧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予正准备开口说话,余光却看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女人的背影。
她看向他身后的同时,霍无羁只关注到了她异常苍白的脸色。
只淡淡一瞥,温予冲那两人笑了笑,又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来客人了?”
“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两人一齐开口,声线渐渐重合。
安静立于不远处的杨清儿却是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她看着他和她旁若无人的亲近,心里还是生出一丝酸涩。
霍无羁没顾得上回答她,抬手用手背触了触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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