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罗葛·比战挡不住罕斥的视线,只能冷着脸又说了一句:“巧言令色,回你自己的营地去。”
罕斥闻言,无奈耸了耸肩:“父亲知道你去拦截汉人的粮草车,派了人来询问情况。“”
比战蹙眉,低问了句:“人呢?”
“正在大帐内等着你去汇报情况呢。哥哥可得快点去,来得可是伯切叔叔,他最不喜欢等人。”说完,罕斥翻身上了马。
临走之前,他又说了一句温予能听得懂的话。
“小美人儿,咱们后会有期。”他的汉话,说的比刀疤脸还难听。
温予下意识抬头,冷不丁地对上一双阴郁的眸子。
原本她以为,这个刀疤脸的眼睛已经阴郁至极,却没想到,马背上的那个男人,比他更甚。
单是看他一眼,温予就头皮发麻。
她甚至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他的野心和他的欲.望。
罕斥见她终于从比战身后抬起头来,兴奋吹了一个响哨,他对身边人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后,纵马离开了。他们骑出去很远,温予都还能听到他们吼出的声音。
而刚刚和罕斥交流过的那个男人,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到了比战手里。
他留下了一匹马。
药罗葛·比战没有和那个人客气,他翻身上马后,不等温予反应过来,他一个俯身,揪起她后颈的衣服,将她扔到了马背上。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
但温予仍能感觉出来,他好像忽然变得很急切。
她猜测,应该和刚刚的谈话有关系。可她听不懂,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她的猜测没有错,这里真的是他的地盘。
马儿疾驰了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驻扎在疏勒河畔的顶顶营帐,和持着刀械巡逻的回鹘士兵。
看着不同于敦煌郡的风土人情,温予心生惴惴。
但刀疤脸好像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把她关在一处营帐后就离开了。
看着他挑帘离开的利落背影,温予庆幸,他没有过多和自己纠缠。
可很快,她就不这样想了。
营帐外守着很多士兵,药罗葛·比战并没有绑住她的四肢,任她在营帐自由活动。
这也是温予后来始终恨不起他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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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予正四处打量着营帐里的一饰一物,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声。
紧接着,她听到了帐外士兵收起武器的铮鸣声以及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那个刀疤脸回来了。
一抬头,看到的却是那双阴郁至极的眼眸,她想要迎上前去的步伐戛然而止,临到嘴边的话语也重新咽了回去。
他就那么贪婪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她已经猜出了他想做什么。
罕斥一步一步走向她,一边走,一边说:“小美人儿,你...不要害怕,我不伤害你,只是想和你亲近亲近。”
温予没说话,只一步一步往后退。
“比战他就是个莽汉子,你放心,我一定比他对你好。”
罕斥试图用他新学来的汉话和这个汉人女子交流。
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像个哑巴。
温予看着他那张启合不定的嘴巴,头脑一片空白。但是她却听到了那个刀疤脸的名字——比战。
原来,他叫比战。
很奇怪,这个时候,她依旧还会胡思乱想。
管他叫什么,反正不重要。
温予退无可退,膝窝抵到了床榻边上。他仍然紧追不舍,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里。她表面装的淡定,实则心里异常惶恐。
自摸到枪以来,她打的都是靶子,连小动物都没有打过,更别提活生生的人了。
可如果他真的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真的敢开枪。
温予正想着,罕斥的手已经拽上了她的腰带。
罕斥本以为,她会反抗的异常激烈。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
他兴奋地凑到她耳边,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他呼出的热气,径直打在她的肌肤上,像无数条毒蛇划过。
温予强忍着恶心,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冲他盈盈一笑,说:“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她扯过被他捏在手里的腰带,轻轻一扯,系在腰间的活结被解开了。
她笑着把腰带扔在身前的男人身上后,顺势推了他一把。
他退后几步,两人总算拉了一点距离。
罕斥正准备走过来,温予连忙用手指抵上了他的胸口,娇嗔一句:“不要这么猴急嘛。”
话音未落,她又把身上的外衫褪了下来。罕斥盯着她雪白的肩头,再也挪不开眼。
他身边从来都不缺人,尤其是女人。可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白皙的女人。
她的颜色,比他前些时日从商队里围剿来的白瓷瓶都要胜上几分。
从白皙的肩膀,到纤细的脖颈,再到比花儿还要娇艳的面庞,罕斥的视线再也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温予知道,时机到了。
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后腰处,娴熟拨开枪套,把手枪攥到手里的那一刻,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他再也忍不住,一边扯着腰带,一边走向她。
温予依旧笑着,他凑的越近,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罕斥凑近她,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梅幽香。他闭上眼睛,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予背到身后的手又重新放回了身前。就在罕斥伸手来抱她腰身的一瞬间,枪口抵上了他的胸膛。
在危险面前,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大的。她举枪的动作很娴熟,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濡湿感从耳廓流转到脖颈时,她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当即,浓稠的血液顺着枪管流到了她的手指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几乎把耳膜都要震破了。
营帐外的士兵听到声响,掀帘而入。
温予并没有就此呆滞,她听到脚步声,一个利落的转身,将他推到了床榻上,又随手扯过榻上叠放整齐的被单,盖住了那个男人的上半身。
士兵进来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公子,你......”
话音未落,他们被秾丽的画面所惊艳。
他们的二公子衣衫凌乱,被大公子带回来的汉女压在身下。
那个汉女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豪放,她衣衫半褪,骑坐在二公子的腰上,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二公子的手腕,他丝毫动弹不得。
见他们进来,她甚至还朝他们妖.媚一笑。
看着她的笑脸,士兵们的骨头都酥了,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那声异响,一个二个全都红着脸退了出去。
温予并没有懈怠,右手一直紧紧握着手枪,直到他们全都退出了营帐,她才松了一口气,抬腿从那个男人身上下来。
他身上渗出的血,已经把被单都浸成了黑褐色。
她的手指也沾了血,殷红一片。这一刻,她的腿都是软的。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害怕。
她扯过被单一角,试图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把掌心纹路都染红了。
她寻了一圈,在几案上看到一个茶壶,她利落走过去,把手枪束在腰后,开始用茶水洗手。
直到茶壶里的水被倒完,她才停了动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衫和腰带,穿回到身上后,又重新把手枪拿在了手上。
她不知道床上那个男人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帐外的那些士兵什么时候会冲进来,她得保护好自己。
看起来,床上那个男人的地位不低,她打了他,外面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她得寻个机会,溜出去。
温予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用从那个男人身上抽出来的匕首从背面把营帐划出一道口子。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在她准备从划破的口子里钻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温予的身形一怔,她的第一反应,是垂首去看她手里的枪。
刚刚那声,并不是她弄出来的。
那就只有霍无羁了。
他来救她了。
温予正想着,帐外又是一阵喧闹。紧接着,她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急吼,脚步声越来越远。
温予猫着身子,挑开帘子一角,向外探去。帐外的那些士兵,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砰-砰-砰
枪声接连传来,温予听着,下意识红了眼睛。
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
没多大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搏杀声。
可温予不敢出去,她担心出去后,非但寻不到霍无羁,还平白给敌人送人头。
她相信,霍无羁一定会找到她的。
温予正想着,营帐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是刚刚掀帘进来的守卫士兵。
他先是看了一眼温予,随后又越过她,看向床榻。刚刚她扯了被单擦手,榻上男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的床榻。
“二公子。”士兵喊了一声,温予听不懂,但她没有错过他拔刀的动作。
大刀落下的一瞬间,温予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她眼睁睁看着子弹从枪筒射出,更是眼睁睁看着他诧异倒地。
不过片刻,鲜血流了一地。
温予看着,莫名有些腿软。她想离开这里,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又一次被人挑开。
温予下意识举起枪,扣动扳机的前一刻,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后,她把枪口调转向地面,踉跄着跑向他。
迎接她的,是一个热烈且坚实的怀抱。
霍无羁手里的枪管,还隐隐冒着热气。他是一路杀进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她的枪声,他还不会这么快寻到她。
侍卫长正带人和药罗葛·比战周旋。
听到枪声后,他几乎是全速跑过来的。
这一路,他风.尘仆仆,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更多是汗味。
温予却慢慢在他的怀抱中安定下来。
“霍无羁,我好像杀人了。”她哽咽着,抱紧了他的腰身。
霍无羁这才把视线落在帐内另外两人身上。
他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血都快流干的男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她刚刚该多害怕啊。
霍无羁抬起手,顺了顺她的后脑勺,说:“是我来晚了。”
“我杀人了。”她重复着这句话,泪水糊了一脸。
霍无羁闻言,抬脚踢了踢倒在他脚边的士兵,一枪正中心脏,早断气了。
“阿予不怕,他没死,只是受伤了。”霍无羁面色如常,半点不像说谎的样子。
“侍卫长还在等着,咱们先出去再说。”温予正准备看,他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揽着她的腰身,往营帐外走去。
才走了两步,霍无羁又停.下。
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外面遍地的断臂残肢,还是感受到了她无力的四肢。他从腰间摸出一方丝帕,系到了她的眼睛上:“不要看,我背你出去。”
第129章 拨雪寻春(三三)
霍无羁背着她, 疾步往帐外走去。
侍卫长故意弄出声响,将营地内的全部兵力都吸引了去。
他们很幸运。
大部队都去围剿侍卫长一行人了,他们一路上, 一个活人都没遇见。
风吹过来, 黄沙袭天,地上零零散散的躺着的都是尸体。
时不时的,还有阵阵厮杀声传入耳中。
温予的脸上系着绢巾,将她的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她看不见躺在地上的人, 看不见被血染红的土地。
尽管她的嗅觉很好,空气中夹杂着的焦土味和血腥味止不住的往她鼻子里钻。但她依旧想象不出真实的战争场面。
她脑海里的血腥场面,也不过是营帐内发生的一切。
自始至终, 她都不知道,他为了救她,杀了多少试图阻拦他的回鹘士兵。
更是不知道, 他背着她走过了什么样的尸身血海。
没多大一会儿, 霍无羁就带着温予走出了回鹘军的包围圈。出了营地后,霍无羁解下她脸上的绢巾,将她扶上马后,朝空中放了三枪空炮。
这是他和侍卫长一行人一早约定好的撤退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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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战之余,看着地上那些被一击毙命的士兵尸体, 药罗葛·比战的心里生出一抹后怕,连带着打仗都有些分心。
刚刚只差一点,霍无羁就击中他了。明明他离的那么远, 他只是朝他抬了抬手, 那个铁球球就朝他飞了过来。
幸好他躲的快。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霍无羁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知道, 他是溜进营地去找那个被他掳回来的汉人女子的。
有那么一瞬间,药罗葛·比战心里划过一个念头:他不想霍无羁把她带走。
当即,他也确确实实想要追过去。
可跟着霍无羁一道前来的士兵缠人的厉害,他们的身手又好,他根本抽不出身来。
这一边,侍卫长他们正和药罗葛·比战带领的回鹘军激战,听到枪声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边打边撤,不再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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