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往出走,宋宜禾挣扎了下。
贺境时让人又重新坐回去,垂眼一瞬不瞬地看她,抬眉,像是在无声询问怎么了。
宋宜禾收回腿并拢,扭捏:“生理期。”
闻言,贺境时面上淡淡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屈起手指敲她额角:“那还敢不穿鞋?”
“疼。”宋宜禾伸手去捂,“忘了呀。”
贺境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瞧着他的模样,宋宜禾露出了个求饶的笑,拽住衣角晃了下:“别生气。”
贺境时盯着她看了须臾,才没什么表情地回握住她的手:“你就算准我不会收拾你。”
“……”
话落,贺境时直接伸手,卡在宋宜禾的腋窝之下,轻轻提起她:“踩住我脚。”
宋宜禾微怔,反应极快地按照他说的去做,而后紧张兮兮地抓住了贺境时手腕,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会摔倒的。”
“摔倒不是更好吗?”贺境时手一松,面前的人便条件反射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见状,他极淡地扯了扯唇角,“这样才能长记性。”
生怕他就这么扔下自己,宋宜禾没敢接话。
紧接着,贺境时的掌心贴上她腰窝,让人靠在身前,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反倒是脚背只占了小部分的重量。
而后他提步朝前走,这姿势亲密至极。
宋宜禾的嘴角禁不住抿出笑意。
回到房间,贺境时翻了翻短信,看到之后发送来的几条未读内容,眸光动了动。
而就在他翻看内容的这几分钟内,许志国又发来了不少骚扰信息。
【怎么不回老子短信呢?我们阿鹞长大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你以为让你对象把我弄回川宁,我就不敢去找你了?你信不信我直接去你公司?】
【不说话?害怕了吗?】
【手头没钱了,先给你老子打点。】
这人字里行间都如同一块难以甩开的烂泥,贺境时几乎无法想象,宋宜禾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那些,他就浑身发疼。
之前只想着把人弄走,盯一段时间。
但凡他再敢找来江北,就找人揍一顿,挨的打多了,自然就不敢再来骚扰了。
偏偏许志国是宋宜禾的噩梦。
只要他出现,她就一定无法安眠。
贺境时很快浮现出某个念头,趁宋宜禾还在浴室,他缓慢敲字:【多少?】
许志国:【呦,我就说是你,还给我一直不回信息。怎么,被我骚扰得受不了了?】
许志国:【一口价五十万。】
看到这几个字,贺境时嗤笑,齿间溢出难以置信的无言感:【我现在只有二十万。】
许志国:【那就去问你对象要啊,他不是很有钱吗?老子养你这么大,五十万都少。】
贺境时眸光沉沉:【爱要不要。】
许志国:【妈的行行行,要现金。你最好别给我整歪门邪道,我知道你对象的身份,小心我爬到他公司楼上曝光你。】
“傻逼。”
贺境时无声念了句,贺氏大楼进出门都需要门禁卡,没有门禁卡也要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大门都进不去,还想爬楼简直做梦。
正要再回复,宋宜禾洗漱完走了出来。
看到他微凝的面色就知道在干嘛,她抿了抿嘴唇,紧贴着贺境时靠过去。
“你都回了什么?”
贺境时将手机交还给她:“给他钱。”
“……”宋宜禾滑动屏幕的动作微微停顿,侧目看过去,“你答应了多少?”
贺境时不以为意:“二十万。”
宋宜禾:“他不会知足的。”
“我等的就是他不知足。”贺境时搂住她,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小腹,“这次疼不疼?”
宋宜禾目光微闪,几乎立时明白了这意思,垂下眼:“不疼。”
“嗯。”贺境时好笑,“你这什么反应?”
“我觉得很抱歉。”宋宜禾的嗓音极为艰涩,“你原本可以不用面对这样的人。”
明明贺境时与许志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现在看到贺境时帮她收拾烂摊子,或许是因为经期综合征,宋宜禾感动的同时又愧疚至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才是。
思及此,宋宜禾转身抱住他。
将脸埋进他颈窝,忍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她听见贺境时笑着开口:“那怎么补偿我?”
“你想怎么样?”
“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贺境时的脸就被捧住,宋宜禾坐直身子,重重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么听话。”贺境时抬眼看她,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那老公说话听不听?”
很少听他用这个称呼,宋宜禾耳根微热,安静了须臾,乖乖地点了下头:“都听。”
“那以后不准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来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贺境时另一只手朝后,拍了下她软肉,“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宋宜禾笑起来。
眼尾弯弯,梨涡浮现,明媚的面庞仿若一壶清酒,越看越搅人心肠。
-
那晚贺境时以宋宜禾的名义回复许志国后,他就让付衍将留在川宁的保镖撤了回来。
三天后,许志国来到江北。
刚刚走出车站,全程盯着他的人便给贺境时回了话,说他迫不及待地联系了宋宜禾。
当天,贺境时安排小朱助理拿着二十万现金去见了许志国。他很谨慎,甚至踩点了一个连道路监控都没办法录清楚的死角处。
之后一周,许志国都没有再出现。
江北的盛夏酷热而又绵长,整整后半个七月,除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气温始终保持在三十五度居高不下,烈日炎炎。
宋宜禾每天照旧上下班,贺境时一如往常那样早晚接送她,甚至每天还会早到十五分钟。
隔周周三,许志国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一口咬定了五十万,贺境时仍是跟他磨了磨,而后勉为其难地分批给了钱。
这件事的进程始终被宋宜禾看在眼里,转眼到了八月初,她接到宋老爷子的电话。
自从那次离开宋家,期间宋老爷子找过她,但宋宜禾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始终没有回去。
可听说他近期旧疾复发,很严重。
想到当初是因为她,宋老爷子才离开疗养院回到宋家住,宋宜禾没办法狠下心。
于是这天下班,刚上车,贺境时便让司机修改了目的地,两人一起回了明水湾。
不可避免地遇到唐瑾。
三人面对面站立,贺境时的视线淡淡掠过女人的脸,扭头:“你先上楼?”
宋宜禾回神。
之前许志国那时跟唐瑾打过照面后,两人也很久没再见过,但因着她在唐瑜手底下工作,不免会听到许多风吹草动。
譬如唐家目前已经被贺帆起诉。
譬如唐瑜也许久没再回去。
虽然不清楚唐瑜的情况,但唐家现在的处境必定不是很好,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无论许志国有没有被唐瑾撺掇,宋宜禾心里都清楚,他不会坐视自己只带走施嫚玉。
找上门来只是早晚的事。
宋宜禾慢慢挪开眼:“不上去吗?”
“不了。”贺境时捏捏她的手指,“我有点事儿打个电话,就在这里等你。”
宋宜禾应了声好。
等她走后,贺境时手抄着兜,目光凉凉地放在唐瑾脸上,寸寸扫过。
被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明明对方是向来好性格的贺境时,唐瑾也依旧头皮发紧。
但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被小辈恐吓到。
唐瑾拧眉:“你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贺境时看了眼几扇落地窗,确定周遭没人,才慢步朝前,走到唐瑾面前,“你跟许志国是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唐瑾轻笑了声:“我不太明白你——”
“你明白。”贺境时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眼耐人寻味,“你不仅明白,你还清楚,你跟许志国的联系,或许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
“……”
唐瑾顿时心生骇然。
捕捉到她面色间极快闪过的波动,贺境时扬了扬唇,嗓音散漫:“唐女士,你不会真以为这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吧?”
唐瑾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贺境时旋即便抬手挡住了她的话,不轻不重地撂下了颗炸.弹:“川宁医生很好收买吧?”
唐瑾面色一变。
贺境时笑:“这些年你守在寺庙吃斋念佛,怎么样,过往的罪孽都赎干净了吗?”
“闭嘴。”
唐瑾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不似贺家老宅见面般温和,疲惫的眼里露出细微的戾意。
见状,贺境时摊开手笑了笑。
四目相对,唐瑾紧咬牙:“她还真是好福气,死的时候老爷子护,现在又有你护。”
“福气?”贺境时笑意渐隐,耐人寻味地看着她,眼底森冷一片,彻底撕破那层纸,“她原本能在宋家健康长大,现在这样你说是福气?”
唐瑾低低笑:“在宋家长大?她一个私生女,凭什么跟我的孩子平起平坐,做梦。”
“应该是时间长,唐女士忘了。”贺境时莞尔,“如果不是你的插足,怎么有宋星瑶?”
“……”
不知想到什么,唐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法律上没有私生女的说法。而非婚生子女的一种仅是非婚生,有爱情基础且没有第三者,一种是违背婚姻另外产生。”贺境时难得多话,面色静静,“前者符合道德,后者道德不符。”
唐瑾浑身冷汗地看着他。
分明面前的年轻人,曾经差点成为她的女婿,年纪甚至可以做她的孩子。
可眼下被撕破那层遮羞布,他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压下,就叫她止不住地颤栗。
贺境时轻描淡写地提醒她:“需要我直白点告诉你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吗?”
这些年他总看到一些类似“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的话,贺境时从前以为不对,情感里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理念上,人总该有是非曲直。
直到现在,他反倒觉得要就事论事。
宋宜禾父母的短暂故事里,郎才女貌,感情笃深,没有家庭阻力。如果不是唐瑾横插一脚,宋宜禾会出生在江北,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怎么会在江北不见天日地生活那么多年。
思及此,贺境时似乎是笑了下,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才应该是那个,用卑劣手段抢走宋宜禾母亲人生的第三者。”
“……”
这是贺境时第一次需要摒弃道德理念,无条件地站在爱人身后。
……
耳边传来贺境时气定神闲的声音,宋宜禾靠站在门口,一墙之隔外,这次终于有人撑腰。
闭了闭眼,她很轻地吐了口气。
见之后没人再说话,宋宜禾走出去,径直去到贺境时身边,握住他的手,仰头:“走吧。”
贺境时惊讶于她的突然出现,并未多问,回握住她指尖:“你爷爷还好吗?”
宋宜禾嗯了声:“走吧。”
两人转身,而仍僵硬立于身后的唐瑾,于宋宜禾而言,仿若只是浮生万千中的陌生人。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留下。
坐上车,宋宜禾耳边依旧回荡着下楼后,听到贺境时对唐瑾口中私生女的辩述。
那一刹那,她的喉咙有些堵。
等到车子驶出明水湾,汇入车流,宋宜禾升高隔板,转身看向旁边的人。
直接撞入贺境时漆黑的眸。
沉静地,宛若一汪能够包容情绪的湖。
“原来你都知道。”由于许志国那事,宋宜禾对他清楚自己身世一点儿也不意外,轻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只是有点自卑。”
贺境时的唇线绷直。
宋宜禾:“私生女和你,是真的很不般配。”
听到这话,贺境时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拽住她的细瘦腕口,用力一扯,手臂绷出张力十足的蜿蜒青筋,勾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来。
宋宜禾的视野一晃,坐进了他怀里。
表情愣了愣,还没出声,腰窝处的掌心忽地压住她往前,温吞抵住,然后听到贺境时慢悠悠地说:“我们哪里不般配了?嗯?”
宋宜禾的手撑在他腹肌,指尖触碰到肌理分明的薄薄痕迹,刚刚才浮现的低迷心情,就这么被贺境时一句话压下,神色惊愕。
她讷讷:“你怎么偷换概念……”
“我只是在侧面论证。”贺境时撩起眼皮,唇边勾起漫不经心地笑,“我以为你很满意。”
宋宜禾的脸颊蔓延开一层薄红,低下头,羞耻地将脸贴在他脖侧:“别说了。”
贺境时笑,扣住她腰的手指摩擦着:“为什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在讲着不般配?”
“……”
“那我回头再学点儿看家本领?你朋友买来的衣服,今晚穿给我看?”感受到传来的热度,贺境时低声喟叹,“宝贝,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宋宜禾避开话:“不放心什么?”
车子突然经过减速带,两人就着姿势被不轻不重地颠了下,怕她坐不稳,贺境时将人往怀里捞了点,扶住后背,声音变得沙哑:“以后要有个什么小三小四,你会不会被勾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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