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几分钟汇报完工作,温菘蓝状似不经意间提了一嘴,“陆总,包下6号VIP影厅的那位客人昨晚过来了。”
陆洲闻言,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温菘蓝,极其清淡地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个反应出人意料,未免太冷淡了一些。怎么说那位也是一掷千金的客人。
温菘蓝试探性问了一句:“那位客人身份不一般,不需要特别关注一下吗?”
“不用。”陆洲摆摆手,“客人如果没有要求,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他过来是为补眠的。叫手下的员工别弄出动静,让他好好睡觉。”
温菘蓝点点头,“我知道了,陆总。”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大人物,好像很神秘的样子。”女人扬起嘴角,压出一丝笑,好似随口一说,全然没有打探的意思。
陆洲沉默无言,浓眉微挑,打量了温菘蓝好几秒,眼神越来越沉。
温菘蓝恍然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抱歉陆总,是我僭越了。”
从陆洲办公室出来,温菘蓝很清楚她是不可能从上司嘴里套出那位神秘客人的相关的信息了。
看来这位的身份是真不一般。连高层都对其讳莫如深。
不过至少证明了这人不是什么不法分子,不会对影城构成威胁。
一开始,温菘蓝对这位客人只是感到好奇。还没到刨根究底的地步。可自打听过他的那管声音以后,她就非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不可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小王了。等他下次过来,她一定要亲自会会他。
第4章 品月(04)
◎江品月小朋友!◎
品月(04)
同一时间,松山别墅区。
房子依山而建,统一规格的三层小楼。尖塔形斜顶,绛红屋瓦,外墙刷着白漆,仿佛一只立体模型掩映在无数翠绿浓淡间。
别墅前有个大院子,院子空荡,并未种太多植物。唯有两棵枣树孤寂地立在墙根。时值深秋,枣树光秃,零星的几片黄叶在瑟瑟风中摇曳。
韩程将车开进院子,熄了火,从副驾上拿了一份文件下车。
看到院子里那两棵光.裸的枣树,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家里没个女主人还真不行,瞅瞅这院子都荒废成什么样了!
犹记得四年前,院子里花团锦簇,一片欣欣向荣。
江既白闲适地坐在客厅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韩程走近了才看清那团毛绒绒的东西是一只白色纯种垂耳兔。
这只兔子今年四岁了。对于兔子来说已是高龄。得益于主人的悉心照顾。它丝毫不见老态,身子圆滚滚的,皮毛油光水滑,脚掌厚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分明是正值壮年的模样。
它趴在主人怀里,一对长耳自然垂下,鼻子一抖一抖的。
江既白的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兔子柔软的皮毛,它也不反抗,舒服得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韩程一手拿文件,腾出另外一只手跟兔子打招呼:“千金,早上好呀!”
这只兔子是江既白的宝贝,比韩程这个助理地位还高。
千金同学懒洋洋地看着韩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高傲极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江既白养的兔子都比一般兔子傲娇。
韩程将那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温声开口:“老板,《黎明之吻》的剧本我给您拿过来了。剧组临时更换制片人,开机时间推到12月中旬了。”
江既白撸着兔脑袋,声色沉沉,“也好,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在家多陪陪月月。”
韩程观察了下江既白的脸色,继续说:“陆洲刚刚发了微信过来,他说今早温小姐问起您了。”
男人撸兔的手不由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韩程。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褐色瞳眸,严肃看人时,目光如手术刀一样锋利,能够将人整个剖开。
韩助理小心脏一抖,心里不免哀嚎:又来了!又来了!
凡事只要牵扯上温小姐,他家老板的情绪就不正常。
良久的阙静过后,江既白方克制地说:“就按我吩咐的做,让他不用管。”
韩程:“明白。”
两人说话间,二楼走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粉色小猪佩奇的睡衣,发丝凌乱,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江既白闻声回头,见小朋友光着脚丫子,匆忙把兔子塞到韩程手里。走过去,一把抱起女儿,拧眉道:“月月,怎么不穿鞋子就跑下来楼了?地板那么凉!”
江品月小朋友搂住父亲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
江既白表情柔和,语气无比温柔,“下次要记牢了。天气转凉了,光脚会感冒的。”
“我记住了,爸爸。”
小朋友见韩程还杵在一旁,挥了挥胖乎乎的小爪子,“早上好,小韩叔叔。”
韩程微微一笑,“早上好,月月。”
“小韩叔叔,今天你送我去学画画吗?”
小朋友喜欢画画,江既白就给女儿报了班。一周两节课,周六一节,周日一节。不指望女儿学得有多好,纯粹是让小朋友打发时间的。
韩程还未出声,江既白就抢了先,“今天爸爸送你去上课。”
小朋友眼睛一亮,惊喜万分,“真的吗?”
江既白:“爸爸今天不忙,陪你去上课。”
“太好了!”小朋友手舞足蹈,眯着眼睛笑个不停。
小朋友非常容易满足。江既白只是陪她去上画画课,她就这么高兴了。
看着女儿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他不免心里泛酸。
月月非常懂事。四岁,别的小朋友还在撒娇卖萌,要糖吃,她却早早就学会了独立。从来不跟江既白提要求。
离开了母亲的孩子总是被迫过早成长。
三两场小雨后,宛丘入冬了。
早晨七点,温菘蓝被闹钟唤醒。
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灌入,迎头直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天空细细长长,宛如一条丝带,泛着乌青色。
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雨。
等会儿上班,一定要记得带把伞。
匆忙洗漱一番,温菘蓝化了个淡妆。披肩发被束起,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极尽素雅。影城对仪容仪表有要求,工作人员的妆容必须大方得体。
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双浓黑的大眼睛,好似点墨一般幽静。两道很提气质的远山眉,鼻尖一粒褐色小痣,骨相和皮相都生得极美,她身上有股天然的冷冽锐气。
背上包出门。
在小区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她蹬小黄车上班。
她家离影城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平时通勤靠共享单车就够了。
在国贸大厦C口停好小黄车。她从车把手上取了奶茶,往后门进了影城。
去办公室之前,她照例去了趟保安室。
小王抱着一只大肉包子啃得起劲儿,一见温菘蓝就憨憨地打招呼:“温经理,早上好!”
温菘蓝和煦一笑,“早上好!”
见她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电脑屏幕,小王咽下一口包子,赶紧说:“温经理,我看得可仔细了,一天到晚都盯着。我换班的时候就找小郑盯着,绝对漏不了。6号厅的客人是真没出现过。”
连续两周,那位奇怪的客人一次都没有来过嘉禾影城。
温菘蓝把手里的两杯奶茶递给小王,“最近辛苦你和小郑了,请你们喝奶茶!”
小王挠挠头,咧着嘴角直笑,“温经理你也太客气了。”
温菘蓝吩咐:“之后就不用盯着了。”
小王一愣,“不盯啦?”
温菘蓝:“不盯了。”
人的好奇心总归是有时间限度的。两周过去,她对那位客人的好奇早就被磨灭得不剩多少了。管他是谁,声音熟悉又如何。反正跟她又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不法分子,不会威胁到影城,他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离开保安室,温菘蓝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换上制服后,她泡了杯代餐奶昔。
喝完,打卡上班。
她今天同样很忙。影城每天都在上映新电影。一些大制作需要重点宣传。
下午消防还来了一趟,例行检查影城的消防设施。温菘蓝又得全程陪同。
把消防的人送走后,她接到闺蜜苏意绵的电话。苏小姐刚从青陵出差回来,问她晚上要不要聚聚。
温菘蓝靠着办公椅,特哀怨地叹了口气,“去不了,晚上要加班。”
苏意绵:“找你十次,你有九次在加班。得,算我白问!”
温菘蓝:“这两天新片上映,是比较忙。等周六吧,周六我休息,咱们去吃火锅。”
苏意绵:“行吧,记住你说的,可别放我鸽子,不然你就死定了!”
温菘蓝:“我哪儿敢放苏大小姐鸽子,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意绵:“知道就好。”
温菘蓝没有料错。天阴了一整日,傍晚终于下起了小雨。
冷风拍打窗户,筛进无数绵密的雨丝。办公室的气温都低了好几度。
温菘蓝点了份烤肉饭。
下单时特意备注了别放辣椒。可打开外卖盒时,还是看到了几片通红的菜椒。
好在菜椒不辣。她拿筷子把菜椒挑出来,饭还能吃。如果换成小米椒,她非得投诉店家不可。
一份烤肉饭,细嚼慢咽,吃了二十多分钟。
吃完没过多久,温菘蓝的血糖就上来了,连接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下没什么事儿,她拉上百叶窗,躺到沙发上,盖上毛毯,先补会儿觉。
她合上眼皮,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温菘蓝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大型机器的轰鸣声,隆隆作响。她一个人走在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大雾弥漫,周遭空无一人。
这条路很长很长,漫无尽头。她走了很久很久,双脚酸疼,精疲力竭。
穿过重重迷雾,灰黑的天空下,一座废弃的纱厂慢慢呈现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一大堆生锈的机器错综重叠在一起,横亘在眼前。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这堆机器前,他身穿墨绿色的风衣,身形清瘦挺拔,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脸隐在一团大雾里,模糊不清。
温菘蓝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看清这张脸。可惜都是徒劳。
她听到男人遥远的声音,仿佛来自雪域之巅,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不期而至。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别怕,蓝蓝!”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她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仿佛鲸鱼搁浅在岸,被泥沙土石糊了一声,又累又重,垂死挣扎。
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梦。
窗外风雨未停。雨水从暗绿的桂花叶滑落,滴滴答答的。
温菘蓝突然联想到眼泪挣脱眼眶,滑下脸颊的速度。
也是这样的缓慢。
女人细白的手指不自觉抚上眼角,指尖感受到一阵微凉。
她僵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回神。
梦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同样熟悉。好像就是那位神秘的客人的。
如此离奇古怪的梦境。温菘蓝也是第一次梦到,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也无迹可寻。
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她才会做这样乱七八糟的梦。
毛毯早已从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温菘蓝俯身捡起来,叠好,放进柜子。
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到点了,可以下班了。
她往制服外套了件大衣,往后门去停车场。
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是带了伞的。可现在翻遍包都没找到伞。
她站在遮雨棚下,看到成串的雨帘,一时间竟有些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雨势这么大,蹬小黄车自然是不可能了。她点开叫车软件叫车。
手机屏幕莹莹一捧白光,微茫的光线融进头顶照明灯大片昏黄里,显得微不足道。周围昏暗,难辨人影。
檐下的雨水忽然消失,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响声。
温菘蓝怔怔地抬起头,入眼一大片蓝色。
身后,有人举着伞,替她挡住了风雨。
墨镜,口罩,黑衣黑裤,与夜同色。
是那位神秘的客人!
第5章 品月(05)
◎婚纱照◎
品月(05)
连续两周,这位客人都没来过影城。随着时间的推移,温菘蓝心里那点好奇心也逐渐消磨殆尽了。
总归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也不可能会影响到影城。她总不能因为声音熟悉就一直盯着人家。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
今早,她特意去了趟保安室,让小王不要再继续盯监控了。
没想到,前脚刚吩咐完,这人后脚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偌大的影城,几十个员工,人来人往的,居然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难觅行踪。
“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温菘蓝心头被某种异样的感觉深深纠缠,直白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身后的男人却是不发一言。
静谧无言,寒风涌动,气氛莫名变得诡异。那股奇怪的感觉愈演愈烈。她仰起头,眼神询问。
这人很高,足足比温菘蓝高了半个头,至少有185以上。他站在她身后,阴影罩下,有很强的压迫感。
她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注意到她这点小动作,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她身侧。换了只手撑伞,细密的黑发下包着一双微红的耳朵。
他一身黑,与黑夜融为一体。唯依譁 有握伞的那只手是白的,手背白皙单薄,淡青色血管纵横,五指细长,骨节分明。袖口往上拉了半截,露出一面蓝色表盘。
温菘蓝没管住自己的眼睛,目光沿着他的手缓缓往上挪,黑色大衣里搭了一件咖色条纹衬衫,扣子没系死,解了领口的两颗,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修长,锁骨嶙峋。
再往上,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墨镜和口罩将他的面容彻底遮住了。
雨水一股脑砸向伞面,顺着伞檐蜿蜒而下,往水泥地面上倾倒了串串珍珠,稀里哗啦直响。
冬夜气温低,又是雨天。寒意从脚底攀起,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一阵风过,温菘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既白像是入了什么梦,倏然惊醒。
他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伞塞到温菘蓝手里,大踏步冲进了厚厚雨雾里。
温菘蓝:“……”
“哎,先生!”
“等等,这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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