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指了指身边的楚璟旭,眼神很坚定的说道:“我要让淮王叔跟你一起去战场。”
其实这件事是阿芜和楚璟旭早在马车里就商量好的。
对于楚璟旭本人来说,楚璟炎和阿芜对他来说同样重要。他既想要在战场上跟楚璟炎一起并肩作战,又不放心阿芜一个人留在京城。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时娇娇软软又爱哭的阿芜,在这次的事情中表现的非常勇敢和坚定。
“淮王叔,我知道王爷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让你留下来。可你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你渴望的是战场上的浴血杀敌,你不应该被我束缚住了利爪和翅膀,更何况你对于王爷来说亦是他的左膀右臂。阿芜已经长大了,阿芜希望能够成为你们的骄傲,而不是你们的累赘。”
“你放心,我会去跟王爷讲,让他同意你跟他一起去战场。”
“阿芜能够照顾自己,我会在京城每天为你们祈福,祈盼你们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这是第一次,楚璟旭突然意识到阿芜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自卑怯弱总是躲在楚璟炎身后的小女孩了。
然而在楚璟炎的心中,阿芜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对象,所以他绝对不会让阿芜一个人留在京城。
“阿芜,五弟留在京城照顾你,我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去边关打仗,不然的话……”
“我就是要让你有后顾之忧!”阿芜眼神坚定的看向了他,“你想没有后顾之忧?那你准备打多久的仗?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
“你要没有后顾之忧,是准备打长久的战争了?我告诉你,阿芜就是照顾不好自己,阿芜就是不要好好吃饭,阿芜就是不要听话,春兰和尹管家管不住我的,你知道的。”
“你要是不放心阿芜的话,你就赶紧打完这场仗,不要把责任推给淮王叔,当初说要照顾我养我的人可是你……”说到这里阿芜也有点哽咽了,“我会在京城等着你回来,所以你一定不要让我等太久,知道了吗?”
“阿芜……”楚璟炎的声音也有一点沙哑。
阿芜看着身后等待楚璟炎的几位将军,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道:“好了,你走吧,我也该去上学了。”
“……”楚璟炎将阿芜紧紧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其实楚璟炎把阿芜送去国子监读书,他并不在意阿芜学习的成绩,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让她多么用功的读书,他只是怕她一个人待在府里会感到无聊,所以才想着在自己离开以后把她送到国子监,最起码那里有许多她的同龄人,总比让她一个人待在王府里要强多了。
说白了,楚璟炎把阿芜送去国子监只是怕她会无聊罢了。
……
楚璟炎半跪在地上拥着阿芜,阿芜的下巴刚好能够抵着他的肩膀,而她的眼泪就滴落在他坚硬的铠甲上。
”你一定要打赢这场仗,平平安安的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胜利。”楚璟炎的身后是十万的玄甲军,他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半跪在阿芜的面前,将阿芜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郑重的对她做出了承诺。
阿芜的淡黄纱裙被一阵狂风吹扬了起来,连带着及腰的乌黑长发也在风中飞扬,就像是风中一只振翅欲飞的黄色蝴蝶。
而楚璟炎身穿黑金麒麟铠甲半跪在阿芜面前,就像是岿然屹立的黑岩磐石,为阿芜遮挡住身前肆虐的狂风。
时间画面都定格在这一刻。
……
第18章
阿芜去国子监上学,楚璟炎本来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教书夫子,与她一同读书的也都是身份尊贵的官宦子女。然而阿芜学了没几天,便找到国子监祭酒宋大人,强烈要求将她换到平民学子读书的集贤府。原因就是阿芜实在是被那些个阿谀奉承的官宦子女弄得有些厌烦了,她倒不如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反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在集贤府读书的学生都是从全国各地经过考试选拔上来的才子,在这里不论出身不论家境不论权势,只以学习成绩来决定每一个学生的地位,这里也是科举考试出三榜的热门学府。
然而集贤府是面向广大寒门学士的学府,因此它与专供贵族官宦子女读书的太学府不同,集贤府从来不收女子入学。
不过楚璟炎临走前有特意交代过国子监祭酒宋仕章,让他一切皆随着阿芜的心意行事,因此哪怕集贤府从来不收女学生,只要祭酒大人宋仕章点了头同意阿芜入学,底下的人也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可是阿芜之所以不愿意在太学府读书,就是讨厌那些人整天对自己毕恭毕敬百般奉承,现在她跑来寒门子弟读书的集贤府就是为了躲个清净,怎么可能再搞出什么特权惹人注目呢?
因此阿芜决定女扮男装入学读书,而且还特意交代宋仕章不准将她的身份暴露出来。
宋仕章弯着腰嘴上答应着阿芜不会把她身份暴露出来,可私底下他就立刻将集贤府那一众下属召集起来开了个密会,再三强调要他们好好关照阿芜郡主,生怕到时候会出现一丁点儿闪失。
宋仕章入朝为官三十多年,他深知为人臣子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若是真的听了阿芜的话,不告知属下她郡主的身份,万一哪个不知死活的打了阿芜的手心板,若是被宁王知道了,那他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芜这次去集贤府还跟宋仕章额外申请了一个陪读的名额,他就是在宫里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四皇子楚子凌。
善良的阿芜也是一片好心,她觉得楚子凌与其留在宫里被人欺负,倒不如跟自己一起去集贤府读书。
所谓的陪读只是一个托词,她并没有真的把楚子凌当成陪读看待,毕竟还有春兰在呢。
只是让阿芜没想到的是,楚子凌去集贤府入学的第一天就出了事情。
……
集贤府有规定学生必须穿统一的校服,头发束起在黑色的纱帽中,不能衣冠不整也不能头发披散在外,然而楚子凌因为脸上那个丑陋的红色胎记,所以他总是将自己的左半脸用头发遮住。今日负责检查仪容的监学司根本不认得楚子凌,所以便将他拦在了门口。
学子们也早就注意到学府门口这个举止怪异的新生,大家都很好奇他为什么总是低着头,而且还用头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怕不会是个丑八怪吧?”人群里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然后听到的众人跟着一起哄堂取笑。
楚子凌听着众人的讥讽嘲笑,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
那监学司说是监学司,其实他是集贤府的学子叫程少阙,因为真正的监学司韩昀被宋仕章叫去议事了,所以他便代为行使起了监察职责。
程少阙本来是想讨好监学司韩昀,但他不知道宋仕章议事的内容就是让韩昀留意一下阿芜身边的楚子凌,到时不必要求他与众学子一样穿戴要求。
说起来宋仕章也是上了年纪,这种事情应该提早交代,何至于临时想起呢?
又或者,从来没有人把楚子凌放在眼里,所以才会疏忽至此。
讲真的,宋仕章要不是念及阿芜郡主,根本不会特意交代韩昀给楚子凌一个特殊照顾。
楚子凌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无人在意,甚至被人遗忘。
楚子凌脸上的胎记是忌讳,楚璟桓若不是顾忌弑子的报应,恐怕也不希望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程少阙见楚子凌握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兀自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于是他开始不耐烦起来,上前一步就要撩起楚子凌的头发,强行就要给他戴上学府规定的黑色纱帽。
然而楚子凌很惊恐的挥起手臂挡了一下,程少阙手里拿的黑色纱帽被一下子打落在地上。
“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着众位学子们的面,程少阙瞬间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他恼羞成怒的抓住楚子凌的前襟,扬起拳头就要揍到楚子凌的脸上。
“住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阿芜。
阿芜看到学府门口这一幕,心里简直气急,她是让楚子凌来这里读书,不是让楚子凌换个地方被人欺负的。
侍卫荆云见阿芜动了气,便上前一步将程少阙踹倒在地,然后还没等程少阙起身,便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哎哟——”程少阙一心只想考取功名利禄入朝为官,他平日里只知道读书也不曾习过武,现在他面对荆云的发难简直毫无反手之力。
与此同时,监学祭酒宋仕章和监学司韩昀也赶了过来,俩人见此情形心里暗道不妙,赶忙呼哧呼哧一路小跑过去,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也顾不及什么庄重了。
“呃,郡……”宋仕章刚一说话,就被阿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宋仕章咽了咽口水,问道:“这里发生何事啊?”
“老师,这两个新生无法无天,一个不按照学府规定佩戴学帽,一个公然指使自己的手下打人,您一定要为学生做主啊。”此时荆云已经撤回了脚站到阿芜身边,程少阙哭咧着跪在地上告起状来。
说起程少阙这个人,他家里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也是富庶一方的大户人家,程少阙他爹没少给国子监的夫子们贿赂过钱财,也是希望他们能在学府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因此今日监学司韩昀不在,程少阙才敢逞那个风头,只可惜今日他踢到了铁板。
程少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学籍。
不过倘若楚子凌不是失势的皇子,倘若程少阙碰到的是大皇子楚子鸣,恐怕他连性命都难保了。
……
让宋仕章没有想到的是,阿芜郡主来集贤府读书,竟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楚子轩知道阿芜去了集贤府,于是他便主动向赵皇后提出自己也要去集贤府。当然了,他的理由不是为了阿芜,而是集贤府是广纳天下贤才之地,每年入朝为官都有集贤府出身的才子,他身为太子要为以后在朝廷上打稳根基,那么他就需要发展自己的人脉,现如今那些老臣都各有各的心思,倒不如拉拢那些未来大有作为的新起之秀。
赵婉祯一听自己那一向不关心朝政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独到的见解,因此十分欣慰的就同意了楚子轩去集贤府的要求。
而赵湄儿一听楚子轩去了集贤府,她为了能够有机会接近楚子轩,于是就让她爹赵太尉利用关系也把自己送去了集贤府。
而大皇子楚子鸣一直都紧盯着自己这个二弟的动向,他听说楚子轩一反常态的去了集贤府,满脑子阴谋论的他不免担心楚子凌在筹备什么不得了的计划,于是他就跟最疼爱自己的父皇楚璟桓提出了自己也要去集贤府。
而在宫里不受人待见四皇子楚子凌能去集贤府读书,则是因为阿芜主动向宋仕章提出来的要求。
总之呢,集贤府一下变成了一个比太学府还要重要的地方,来集贤府读书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没有一个是宋仕章能惹得起的存在。
于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的宋仕章,亲自下场当起了这帮小祖宗们的教书夫子,他名义上是他们的教书夫子,实际上他什么权力都没有,就连罚抄写的权力也没有,或者说,他没有罚他们抄写的胆子。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上课的状态就是,宋仕章站在前面拿着书卷一本正经的讲解着诗经,阿芜则坐在前排用手托腮不断重复写着楚璟炎的名字,楚子轩则坐在阿芜后面专心致志画着她的画像,赵湄儿则坐在楚子轩后面计划着怎么让他今天送自己回家,而楚子鸣则坐在赵湄儿后面不停伸长脖子想看楚子轩在纸上画些什么东西,只有楚子凌安安静静一心一意的听着宋仕章的讲课。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楚子凌也把前面几个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对于他而言,他只希望阿芜开心那就够了。
阿芜希望他来读书,那么他就认认真真的把书读好,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如果阿芜希望他去杀人,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屠刀,仅此而已。
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芜希望他成为什么人。
而对于楚子轩来说,他喜欢一个人就会积极去争取,不会像楚子凌那样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藏起来。
毕竟,楚子轩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他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得到,而不是失去。
如果有一天楚子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第19章
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很突然又十分的安静。
周围环境没有一丝风,只有白色晶莹的雪花从天空中缓慢的落下,轻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悄无声息。
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就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阿芜穿着一身深红的暖裘坐在宁王府高高的门坎上,大大的红色裘帽盖在她的小脑袋上,只露出她那一张被冻得白里透红的小脸,呼吸间还会有白色的哈气冒出来证明温度的寒冷。
冬天白日的时间短,因此天很快就黑了。
春兰在一旁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劝道:“郡主,您看天都黑了,咱们要不回屋吧?您身子弱还这样坐在风口里,万一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然而阿芜没有回春兰的话,而是坐在门坎上歪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睛怔怔望着巷道的尽头,然后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谁?”春兰愣了一下。
“王爷。”阿芜不带任何情绪的轻轻吐了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不变,也看不出她现在是伤心还是难过,只是她已经这样坐在门口一个时辰了,任谁来劝她都没有用。
“郡主……”春兰心里一酸,她是真的心疼阿芜。
这段时间只要阿芜待在王府里,她就会双手托着腮坐在门坎上发呆。她也不说话也不吵闹,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经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夜深了才肯离开。
阿芜越来越不愿意待在王府里,因为王府里到处都是楚璟炎生活过的痕迹,阿芜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想起她和楚璟炎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现在看来,楚璟炎临出征前决定送阿芜去上学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如果不能有一件事可以分散阿芜注意力的话,那么她此刻一定会更加难受。
阿芜当初在马车里对楚璟旭说的那一番话,只是为了让楚璟旭能够放心上战场,其实阿芜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坚强。
是啊,她怎么会坚强呢?
楚璟炎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这种过分宠溺的养育方式,怎么可能会培养出来一个坚强的阿芜?
她那天假装出来的坚强,只是为了让楚璟炎和楚璟旭放心罢了。
阿芜的从小父母双亡,她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尤其……是父爱。
阿芜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爹爹长什么样子,因为阿芜的爹死在了她出生的那一晚……
阿芜的娘身子一向虚弱,她生下阿芜的那一天,竟然没有一点奶水能够喂阿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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